第十章 万历新年（5）红袄少女
装逼？这又是什么词？反正这半年阿继那些新鲜的词莫名其妙层出不穷，两人也不去深究。不过逼是什么，两人还是懂的。 左光先喊着笑道：“阿继也太粗俗了，不过说得很对，我这辈子都嫉妒大兄，祖父说大兄如何如何，父亲说大兄如何如何；所以我突然想起来，是不是总有人对你这么说，阮大铖如何如何。同是乡里大族，你只比阮大铖小两岁吧，同是十四岁，阮大才子已经进学了。所以你很讨厌他，而且还嫉妒他，当你看到有个人能落了他的面子感到很开心。” 阿继笑而不语，方孔炤一副厌烦的嘴脸，“姓左的，你赢了，好吧，可以住嘴了。” 左光先不依不饶，“现在你又开始嫉妒阿继，一个乡里少年，不是来自大家族，读书才半年，却词句炫丽，一举成名。天啊，方十三郎受不了了。他嫉妒啊，如此才子竟然还有一个。” 方孔炤火了，他跳过来，抓住左光先的衣襟，“胡说！你个臭小子。”两人在书房地上扭打着。 阿继过来拍拍方孔炤的肩膀，“对不起，要不我走了。” 方孔炤怔了一下，松开左光先，“你们两个非要气死我啊！” 左光先哈哈大笑，站起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好了，十三郎，这有什么。半年前我就被他看穿了内心弱点。这个阿继最擅长了，我不过学他而已。” 阿继苦笑一声，起身问道：“对了，咱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方孔炤歉意地笑了笑：“真没办法，还在等几位耆老。” “那你就得告诉我茅房在哪？”阿继不自然地扭扭身子。 在潜园精致的回廊中，阿继寻找着茅房，他理解方孔炤，作为一个大家族的长子嫡孙，他承担了很大的责任，同时还有全族上下的期望。虽然方孔炤也很有才，只是当他发现同龄人一个又一个地超越自己的时候，心中肯定十分苦闷。所以方孔炤希望看到阿继与阮大铖互相争斗，然后某一方吃瘪，可以让他心理得到一些安慰。 “砰！”阿继的胡思乱想被冲撞拉回了现实中，在回廊拐角，他与人确切地说与个小女孩，撞到一起。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尖叫和物品摔碎的声响。 阿继有些发呆，因为眼前的女孩。她摔倒在地上，瞪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只见她杏眼含惧，楚楚动人，眉如新月，粉妆玉砌，面上稚气未消，头上双髻束红。身上苏样绸扣，桃红喜庆，衬在稚嫩的粉脸上，更惹可爱。 两人眼神一同落在地上碎裂的物事上，一块莲花青瓷笔洗落地开花摔成四块。小女孩眼睛一红，嘴里哇地一声哭出来，“摔碎啦，摔碎啦，怎么办，你赔，你赔！”面如雨打梨花，更加楚楚可怜。 此时阿继已经看清楚眼前的女孩，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声音娇嫩如鹂。阿继连忙蹲下来想扶起她，“摔着了……” 红袄少女双脚乱蹬，打断话头，“摔着了！摔着了，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 阿继有些手忙脚乱，又想拉起她又在收拾碎瓷。红袄少女突然止住哭声，打量一下阿继，“你，你是不是跟随哪位老爷到府上赴宴的小厮？” 阿继刚要说话，少女抢过一片青瓷，又哭闹起来，“都是你，都是你，老爷要打死我了。” 阿继心中也急，说不定是方府的一个丫鬟送笔洗给自己碰倒了，连忙说：“我赔……” “赔？”红袄少女又止住哭声，“你赔得起吗，这可是宋代汝窑笔洗，老爷珍惜得要命。呜呜，他一定打死我了。” 阿继脑子一惹，我靠，不会吧，这么大条，老话有说，黄金千两不抵汝窑一片啊！这个笔洗怕是卖了自己一家产业都赔不起吧。 他正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红袄少女已经一跃而起，用袖子擦干眼泪，“你哪里赔得起，不是小厮就是书童，怕是卖了你也赔不起。”阿继惊讶地看着她脸上泪容霎时间云消雾散了。 红袄少女气势汹汹道：“野小子快说，是哪个府上来的？” 阿继道：“我乃龙眠……” 红袄少女大眼睛一转，“啊，是了，一定是龙眠左家的，你家大少爷是不是严肃起来很吓人？你家七少爷是不是特别爱赌双陆，上次咱家十三郎被他骗了二两银子！” 阿继脸色一苦，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多话，自己压根插不上嘴，阿继拿起碎片，“这个……” 红袄少女突然眯起眼睛，狡猾地笑了，“既然是左家的书童，那就行了，有人赔了。”阿继急道：“我不……” 红袄少女脸色一寒，小鼻头一皱，“明明是你撞的，想不承认？！好啊，我喊啦！”说着作势要喊。 阿继急了，“姑奶奶，我认账，可我是龙眠……” 红袄少女白了他一眼，再次打断，“龙眠村有个小才子，徐阿继啊，你认识他不？” 这回轮到阿继满头黑线了，正要承认，“我……” 红袄少女突然收起笑容问道，“你跟我讲讲，阿继是怎样的？” 阿继正了正头巾，苦笑着道：“小妹想知道什么呢？” 红袄少女道：“他多高，长得如何？” 阿继想了想道：“大概，就跟我这么高，长得如何，反正也跟我差不多吧。” 红袄少女鼻子一皱，“你？就你也敢跟阿继比？你是个小书童唉！” “是是，”阿继被她气场压倒了，无法反抗，“请问，小妹是？” 红袄少女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别问了，问了也白问。”阿继直接眼睛望天，小丫头以为自己是想泡她。 阿继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红袄少女突然对他一脸笑容，“这位小哥，左氏兄弟是跟阿继一起来的吧。” 阿继点点头，少女道：“那他今日作了什么诗词吗？” 阿继摇摇头，“不知道。” 红袄少女脸色又变了，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是啊，你一小书童，问也白问。” 阿继摆弄着手里的瓷片，“你看这？” 红袄少女一把夺过来，“哼，反正你要认账啊，来，带我去找你家少爷。” 阿继面露难色，“这要多少钱啊。” 看他闪烁不定的神色，少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瞧你吓的，就一个笔洗嘛，你家公子有钱，肯定赔得起。” 阿继正要说什么，突然背后传来，“维则，你又闯什么祸啦？”声音轻柔，如婉转夜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