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万历新年（2）省亲
小年除了小祭，还要“扫尘”，也就是家中大扫除，所谓大扫除就是取陈尘谐音，有推陈出新之意。 过了小年，家里开始全面进入过年状态，阿继的角色就是写年对，按照传统，家里所有的年对都要阿继来写。这倒不算什么难事，阿继写完家里的年对，又多写了一些，跟二娘说要闰生送回后村“三叔”家里。 二娘道：“我已准备了些年货，你一并送过去。如果呆得晚了，今晚就不用回来了。” 阿继看着二娘的脸色，心中颇有些不忍，但那个家还是应该去看看的。阿继带上闰生，挑着一挑年货，走上了回家的路，这半年，两家甚少来往，阿继甚至不记得回家的路。只得微微落后一路走去。 远远地接近了龙眠后村，阿继感慨万分，半年前他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那一夜的大雨，让他回到大明，差点让人活埋，然后莫名其妙地卷入家产的纠纷，莫名其妙地被逼在两年之内考上秀才。 阿继苦笑着摇摇头，闰生道：“哥儿想家啦？” 阿继苦笑着，“你别这么说，娘亲对我很好，我也是二房的人了，只是亲生父母家还是应该回去看看。” 闰生道：“哥儿有两个娘亲疼爱，只是我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 阿继道：“你不知道亲爹亲娘？” 闰生落寞地摇摇头，“我打记事起就没见过他们，一直不是在这家当僮子，就是在那家当书童，哪里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人。”可能又是一个被拐卖或者打小就被父母卖出来的孩子。 阿继看着他幼小的肩膀担着挑子，轻叹一声，“闰生，你就将咱家当成自己家吧。” 闰生笑着道：“主母，还有哥儿对我都很好，闰生知足了。只是，闰生想……” “想什么？”阿继问着。 闰生不好意思地回答，“闰生想识字。平日晚上见哥儿写字，真是很喜欢哥儿写字的样子。” 阿继微微一笑，“这还不易，日后我便教你读书写字。” 闰生喜出望外，“谢哥儿，你真是好人。” 阿继回到家里，受到的几乎是英雄般的欢迎，看着儿子第一次回家，母亲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木讷的父亲搓着手，把阿继让到屋里，吩咐着媳妇们赶紧烧水做饭。大哥二哥陪着阿继坐在堂中问长问短。阿继看着女人们把年货挑子里外翻弄着，那喜形于色的神情，心里真有点衣锦还乡的感觉。 父亲最担心的当然是考学的事，忙不迭地问着：“这半年来，侄儿书读得如何？” 二哥的态度是最积极的，又是斟茶又是递水，“爹，三弟去了挂车镇叶梦鲸门下为徒，叶先生是本乡大儒，弟弟的学问错不了。” 阿继微微笑道：“叶先生的确有本事，半年来，阿继已经读完了大学中庸和论语。” 二哥脸色一变，“三弟，半年前你还目不识丁，怎么？”二哥随即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连忙道，“是了，是了，三弟是天才，这两日我听四面回乡的人说，阿继是大才子，填的词，整个县城都在传唱。” 父亲乐得眉眼打弯，说道：“孩子，我怎么没看出来，早知如此，就该八岁把你送入塾学。祖宗庇佑，祖宗庇佑！” 阿继悻悻地摇摇头，“爹爹，这都是虚名，儿子要是一年之后考不上学，照样得回来给你当儿子。” 父亲目光一滞，神情恢复正常，眉头跳了两下问道，“听说进学只要花钱就行，需要多少钱，跟二娘商量商量，不够的，我这里还有四十亩好田，砸锅卖地也要给你凑上。”话音刚落，二哥的脸色一变，看看父亲又看看弟弟。 阿继差点晕过去，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他竟然知道纳贡，也就是买来的国子监生员。但父亲不知道的是，这个必须得成为秀才之后才可以用钱买到。 阿继随即感到一阵温暖，为了让他有资格继承老二家业，父亲肯定没少去打听跟科考有关的东西，也不知道哪个半知不解的东西给父亲说了这个，但他便放在心上，或许这半年他还一直在盘算着，自家为数不多的产业里有多少可以去兑钱。阿继想到这些心中一片热乎，这是一种骨rou亲情，在这个世上，只有二娘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如此待他。 阿继只能仔细地将大明的科举体系给父母介绍了一遍，“爹爹，就算有钱生员也是买不来的，如果你去贿赂县尊大人，恐怕儿子一辈子也别想考上。”当然贿赂也是可能的，但就凭一个小家小户，有什么本事打通县府道三关？这年头的大明官员虽然爱财，但在选拔科举大事上，多多少少还有些底线，他们或许可以为了老师，同学甚至同僚相托放一两个，但这属于士人阶层内部的事，即使传出去也无伤大雅，但对于市民或者农户，人家凭什么给面子？ 阿继说明白这层利害，父亲神色彻底黯淡下来，而二哥的脸色也松了一松道：“爹爹，三弟才高八斗，半年时间已然乡里才子，一年后考学还不是手到擒来。爹爹不须担心。” 二哥那点小心眼，阿继自然清楚，但他真没心思跟他计较什么，也顺着二哥的话说道：“是啊，爹爹，儿子跟了叶先生，学业精进，叶先生是考学用的八股文大家，咱们南直隶多少士子都得看他的文章。他也说过，跟他学两年，保我中个秀才。” 听了阿继这么说，全家的心才算放了下来。母亲这时才说话，“呵呵，还要跟阿继报个喜，你二嫂有了三个月身孕啦。” 阿继哦了一声，连忙对二哥道喜，家里有后是一件大事，只是实际上跟阿继没什么关系了。 母亲道：“孩儿过了五月就满十五了。”阿继哪里知道自己生日，只得点点头，母亲又道：“十五就是成年了，你也到该娶媳妇的时候了。二嫂这方面有没有准备？如果没有，娘这里可有一个好姑娘，要不要给二嫂打个招呼？”PS：混新书不容易，可以收了再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