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难堪
【拾贰】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伊落雨听到女佣小心翼翼地敲门声:“伊小姐,您醒了吗?少爷要见您。” 伊落雨吃力地坐起身:“这就来。” 邵东竟然还没走?他向来很忙,从没在山间别墅呆到天明。 头很痛,睡眠不足,太阳xue胀痛。 早早梳洗了一下,伊落雨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下方的青紫,皱了皱眉。谁知道邵东又想干什么。 来到客厅时邵东已经在用早饭。 简单的起司和牛奶,他用餐的动作却仿佛皇帝在参加晚宴。看见了她,邵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换掉!” 伊落雨莫名其妙,邵东已经不再看她:“今天我们去马场。带你见一个重要客户,你穿这一身像什么样子。” 她倚在门边散漫地笑了笑:“哦?少爷去见客户何必带上我,有的是身价不菲的名流千金陪您出席。”说着,她笑容收了起来,声调冷漠,“我不会去的。” 邵东完全不理会,对身旁的女佣吩咐:“帮伊小姐换衣服。” 两个女佣谨慎地答应,向伊落雨走来。 邵东一旦打定主意从来不会听别人的意见,跟他对着干除了激起他的怒气没有任何作用。她拧起眉,实在不愿为了这件事纠缠太久:“我自己来,用不着别人帮我。”说罢回房换衣。 上好的红木做成的衣柜,放着的全是完全合乎她尺码的衣服,她从来没有耐心去看那些精致的衣服到底是什么国际名牌,反正她也没有穿这些的机会。 挑了件红色的骑装,伊落雨把头发简单地扎了起来。素面朝天,干净朴素得跟刚出校门的学生一样。 邵东看到后之后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不置可否。 —————— 高空湛蓝,万里无云,水一般澄澈。 青草绿茵茵地延伸到了天际,不远处的草坪上有零零散散的马在吃草,毛皮油光水滑,浑身肌rou线条流畅,看得出来被照料得很好。 他们被服务员引路到马场边的会所。 伊落雨被阳光晒得微微眯起了眼:“今天要见谁?竟然能让少爷不惜屈尊。”她嘲讽道。 邵东低头转动腕上的手表:“你最好安分一些,当个木偶人就可以。” 进入会场之后由负责人接待,说到客户因为在路上严重堵车,恐怕会晚一些到达马场。 伊落雨无心听他们交谈,她扭头看见会所巨大的透明玻璃窗后一片绿得犹如雨后水洗过的的草坪,木制的栏杆,长长的跑马道,莫名觉得有些开心。 可能是因为绿色能让人心情变好。 邵东转过身来看向伊落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我带你骑马吧。”他嘴角勾起,眼里带些笑意,冷峻的面部线条也微微柔和。 她愣了愣,没有料到他会邀请自己。 “你会骑马吗?”邵东继续问道。 “会。”她眼里染上笑意。很久以前她就骑过,技术还算不错。 负责人在一旁笑道:“既然邵先生今日包场了那便随邵先生高兴,我们马场的所有马伊小姐都可以自由挑选。” 伊落雨的眼睛亮了亮:“好啊,我要自己选马!”她难得露出如此天真娇憨的少女姿态,神采飞扬。 负责人将他们带到马房,伊落雨在马房前面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说:“世界最好的战马品种是英国纯血马,德国汉诺威马,法国塞拉.法兰西马,苏联布琼尼马,苏联顿河马,中国蒙古马,中国伊犁马。 “我骑过蒙古马、伊犁马、顿河马,见过英国纯血马,德国汉诺威马。德国汉诺威马最漂亮,伊犁马最好骑,据说阿克哈-塔克马比汉诺威马还漂亮可惜没见过。” 她低低笑了起来:“这一匹大概是奥尔洛夫快步马,它是前苏联的温血马,看起来体形高而轻,肌rou有力,整体比例关系很协调。”说罢选了这一匹,“比较温顺,那么久没骑恐怕忘掉了,用它来练练手。”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邵东低笑。 “爸爸教我的。”她的眼神忽然悲哀起来,直直地看向邵东,“但我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 如同在梦中突然清醒过来,伊落雨的面容重新变得冰冷:“我回去了,要骑马你自己骑吧。”她冷冷地看了邵东一眼,大步走回了会所。 邵东没有阻止,但是神情逐渐变得冷漠坚硬,沉默地看着伊落雨离去的背影。 她穿着鲜红的骑装,修身的剪裁设计衬得她身材高挑纤细,阳光流转在她的脸庞时,会因为太过紧致的肌肤而产生那种淡淡光泽,可是当她转过身去之后,却只能看到阳光投在她背后强烈的阴影。 伊落雨回到会所,发现一个人已经背对着她坐在了真皮沙发之中,不耐烦地把玩玻璃桌上的青花瓷杯。 那人坐的姿态相当放松,几乎是窝在沙发里,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墨玉般的发丝和略显凌乱落拓的发型。 她怔怔地停下了脚步……原来所谓的重要客户……是他。 不愿再让以前的人知道自己如今任何消息,趁他还没发现自己之前,伊落雨慌乱地转过身去,快步离开。 太难堪……真的太难堪……她要怎么解释,连一个工作都不愿别人赠予,做什么都要自食其力的人,成为了另一个男人的玩物。 刚走了两步,邵东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他越走越近,悠然自得的样子却逼得她再不能往前走半步。 在她绝望的目光中,他勾起唇角:“落雨,你怎么不进去?”语调分外温柔,不大不小的声音却足以使得屋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伊落雨扭过头,沈熙已经震惊得立刻站了起来:“你竟然在这里!” 他们四目相对,时间在一瞬间拉长到近乎凝滞。 她清晰可见他眼中的惊异。 忽然,她飞快地低下头躲避了他的视线,随着邵东慢慢来到了他面前。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邵东率先打破沉默。 “沈公子,一路辛苦。”他伸出手,微笑,带点微不可察的恶质。 沈熙沉下脸:“邵东,这里如今只有我们三个,我想我们大概没必要寒暄。落雨怎么在你那里!”他鲜少这样恼怒失态。 “你说呢?”邵东的笑带着胜利者的挑衅,“她十七岁就跟我上了床,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你说,她怎么在我这里?” 他转过身,如同抚弄猫儿般轻柔地抚摸伊落雨的脸颊,丝毫不理会她羞愤到颤抖的身体:“我知道她身上每一寸皮肤的滋味,我知道插入她的感觉,我知道她所有敏感点的位置,我知道怎么做会让她求饶……” “邵东,够了!” 伊落雨尖叫着打断,她脸色惨白如纸,犹如被人扒光了丢到冰天雪地。 她头晕目眩,甚至不敢抬头看沈熙的脸色。 脑子里涌上来各种疯狂的念头,此时此刻她是不是应该去死?大概是应该去的,她所有的尊严被那男人践踏在脚下,当作胜利品对另一个男人炫耀……在他眼里她不过是没有思想的玩物而已…… 她费尽心机想要隐瞒的过往……就这样以一种难堪到可笑的方式抖落在旁人的面前…… 邵东根本置之不理,他冷冷一笑:“你还要听吗?她怎样因为钱在夜店出台当小姐?我是怎样包养她?……” 后面的话伊落雨没有听到,因为她已经冲出了会所,看到会所边有几匹马,她想也不想地选了一匹翻身骑了上去。 无法忍受再在里面多待一秒,她会疯掉,她肯定会疯掉! 伊落雨失神间紧紧揪着马儿的鬃毛,马儿吃痛地撒足狂奔起来。 她觉得天地在疯狂地旋转,耳边只有猎猎的风声,身旁的景物在疯狂地后退,她在剧烈的颠簸间却觉得一丝极致接近死亡的快意。 负责人注意到了伊落雨骑上那匹马,她翻身上马的动作如此迅速熟练,他根本来不及阻止。急急忙忙地追着跑了几步喊叫着让她停下,但是并没有用,伊落雨完全不理会。 待看到追出来的邵东和沈熙,他惊慌地说:“那匹马是我们这里最烈的马,还没有上鞍具,根本没有安全措施!伊小姐这样冒冒失失骑上去太危险了!” 伊落雨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根本无法抬起头,只能紧紧地伏在那匹马身上。 这匹马因为还在休息所以没有上鞍具,她知道,它如此高大强壮,她也知道。她无法摆脱邵东的控制,活着没有尊严和自由,最起码她可以控制自己什么时候死去。 她忽然冒出来个诡异的念头,不知道……自己放开手……会怎样…… 这样想着,伊落雨慢慢松开了手指…… “伊落雨!”身后突然紧紧缀上来一匹马,邵东狠狠抽了一下马鞭,喊道,“你疯了吗!” 她下意识再度抓紧,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想死是吗!”邵东愤怒地喊道。 是啊……她想死,死亡,似乎远比没有尊严地活着,要愉快多了…… 她总觉得,其实她早已经死了,剩下的努力活着的,不过是个空壳而已。真正的伊落雨死在十七岁那年,死在她在这个男人身下的那一夜。她所有的梦想和天真,都碎掉了。 她想重新来过,但是又是这个男人,亲手把希望毁灭了。 ……不敢再奢求更多了,自由,尊严,梦想……是她不配拥有的东西。 在陷入彻底的黑暗之前,她只听到他如暴怒野兽般的声音:“你竟敢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