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对峙

    “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马车还没停稳，小男孩儿强撑起身子就要下来。

    “少主，可能是冲撞了行人。”黎叔安抚到：“您在上面休息，交给属下就是。”黎叔说着半蹲着身子行个礼，从随身包袱里摸出几个金币，随即“嗖”得跃下马车，这老头子身形矫健得不像话。

    “怎么回事？”黎叔几步就跨到马车前，车夫正张牙舞爪得吓唬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简单的粗布短裤，光着膀子。他正蹲在地上抱着自己一条血淋林的成九十度角弯折的腿，疼的呲牙咧嘴。

    “哦！嗷嗷嗷！”，“呜哩哇啦！”，“啾啾啾！”年轻人干嚎的动静在漆黑的雨夜显得格外瘆人。

    “他突然出现在路中间的，我根本来不及反应。”马车夫强辩道，虽然这个摆明了穷到只有一条裤子的乡下人不值几个钱，但是被车上自己的雇主看在眼里，保不齐就要闹大，说不定就把自己交到治安属让他马老二吃几天牢饭。

    “人命关天啊！”黎叔略显责备，没去理会马车夫变青的脸色。

    其实，经验丰富的黎叔站在几步开外就清楚地知道那年轻人受的是哪种程度的伤患。

    “只是腿骨骨折了，”黎叔喊得很响，向车里人汇报，紧接着又补充一句：“性命无碍。”

    “黎叔，你帮他一把吧。”马车里的小男孩儿动了恻隐之心，虽然自己分秒必争得与时间赛跑，但这年轻人叫的实在是太惨了。

    “遵命。”黎叔说着朝荒迈出一步。

    “哇啦！”荒本来就很疼很疼，睡到一半被一匹奔马狠狠得踩醒就吓得不轻，现在简直是草木皆兵了，他眼见一个穿着打扮比那个凶巴巴的马车夫还要“紧巴巴”的人朝他走过来，腰间晃荡着闪闪发光的金属片——宝剑这个词即便不存在于蝎力克族的字典里，但是出于动物对凶器的敏感和原始恐惧，荒不顾断了的腿，一只手把自己倒着撑起来，向侧后方连续几个翻滚，把整个人都藏没进公路边及腰高的蒿草里。两只喷火的眼睛如临大敌得盯着这几个突然出现的害自己断了一条腿的家伙们，就像是盯着正在进食的蝎子王，眼睛一眨不眨，时刻准备着跳起来，把敌人狠狠得咬碎。

    在荒的想象里，能够在蝎力克族圣地横行霸道的家伙肯定是比蝎子王更加厉害才对。

    荒耍杂技似的举动把马车夫马老二吓了一跳，“好厉害的臂力！这家伙恐怕有些来头，不是自己惹得起的。”马老二想着，把自己的脑袋缩到马车后面。

    “嗯？”黎叔也是愣了一愣，不过他并不在意这种凡是中级武士都能轻松做到的体能训练动作。他在意的是荒的蹲姿，那摆明了是猛虎扑食前的准备动作——半弓着身子，借着蒿草的掩饰猫着腰，紧绷的脖子蕴藏着凶狠的爆发力，一幅用牙齿为武器的架势，裸露的上身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孤注一掷的野兽而不是人。

    再往上，黎叔惊讶的感受到荒的眼神里透出的坚忍与勇气，荒眨也不眨的眼睛宣示着他正紧密的观察自己的每个举动，哪怕只是细微的疏忽都会被这个光着膀子的乡巴佬抓住机会扑上来，用牙齿撕破自己的喉咙。黎叔无奈的发现自己分明被这个乡巴佬当作是某种可以食用的有充足战斗力的哺乳类动物！

    “少爷！”黎叔停步不前，他可不想自己好心帮忙演变成莫名其妙的****互殴。“他不买账！”黎叔大声地汇报着自己的结论，顺着荒的眼神，黎叔慢慢得退后一步，两只手缓缓抬起来，示意自己没有敌意。但是黎叔始终正面朝着荒的方向，任凭自己一步步倒退回马车旁，他两条粗壮的能够分金断石的大腿，肌rou始终“簌簌簌簌”得保持紧绷的律动。黎叔可不想自己刚一回头，刚放松那么一小会儿，就被一头人形野兽从背后抱住，咬掉半边耳朵。

    黎叔背对着车窗向小男孩儿询问：“少主，只是个野人，”他沉吟片刻，看到荒像樽不动如山的石像猫在蒿草里保持着随时可以扑过来的状态：“我想他可以照顾好他自己。”

    不知怎么的，经验丰富的高级武士黎叔在这个不明来历的野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奇特的压迫感，这种感觉让他不安起来。

    “那你留下些银钱，给他医治腿伤吧，”想了想，雅里梅觉得不妥：“你直接留下些方便使用的治疗腿伤的药膏好了。”他觉得野人可能不知道钱的用处。

    “少爷，”黎叔犹豫了一下，“我觉得咱们还是抓紧赶路的好，这个野人不像能够交流的样子，不要浪费您宝贵的时间在个家伙身上了。”他没说的话是：少主啊，这个野人看起来不好对付啊，万一老头子我不小心激怒他……这个节骨眼儿上，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情都要不得啊。

    雅里梅犹豫一下，叹口气，大概能够猜到黎叔的担心：“好吧，那您请上车来，我们尽快上路。”

    “是，少爷。”黎叔应声翻身上了马车，人在半空的时候还不忘用掌风扇了马老二一个巴掌，作为他满口脏话的惩罚：“胆小鬼，躲在后面干什么，开车！”黎叔命令道。

    马老二被打醒了，他忽然发现，站在马路上，迎面对着那个目露凶光的野人的，就剩下他自己，腿软得要走不动道儿，他连滚带爬得回到驾车的位置上，拉起缰绳急不可耐得喊：“驾！”看都不敢看那个蹲在马路旁的“野兽”，生怕引起了他的注意。

    而荒实际上根本就疼得动不了，腿被奔马踩成了回形针，让他主动去进攻一个两匹怪兽拉着的木结构的移动祭祀台，他可实在提不起那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气。盯着马车的双眼时刻不敢松懈，哪怕是雅利安杂种马为了喷气而一张一合的鼻孔，都慢镜头得回放在荒的脑海，不敢错过可能是敌人进攻先兆的每一个细枝末节。

    “走！”马老二喝骂两匹马的时候，自己的腿肚子还没止住颤抖。

    “咔！”“箜！”像是回应他的不良人品，天上劈下一道惊雷，精准无误得砸在他赖以糊口的马车左边轱辘上。

    绽放的蓝光刺得马老二闭上了眼睛，他只觉得自己忽然不害怕了，腿肚子也不发抖了，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连人带马车从地下翻上天。

    两匹雅利安杂种马同样不能幸免，跟随它们没读过几年书的主人凌空打个滚，落下来的时候，已经被烤得焦黑，撞在通往雅利安城的康庄大道上碎成了好几块。

    半空中，一朵乌云里降下一团蓝光，蓝光像那闪电似的耀眼，充满爆炸力量的光芒里隐约透出一个“人”的轮廓。

    蓝光“人”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从远天降落到马车近前，全然不顾碎了一地混在一起的马车夫和马的尸块，“他”径自飘到摔在地上，着起熊熊烈火的马车近旁。

    “他”冷笑着：“哼，雅里梅，你也有今天！”，高高举起的右手上又一团孕育着死亡与澎湃能量的雷电之力闪耀出比刚才更加含而不露的威势。

    突然，蓝光里的“人”一愣神，他感觉自己正在被窥探。

    这倒霉的感觉，自从他进阶为雷系大魔法师以后就再没有体会过，自己腾云驾雾高来高去，凡是胆敢阻拦自己的不长眼的家伙，统统不是自己的一合之将，往往一个惊雷珠就能把忤逆自己的自大傻子炸成碎片。

    可是他犹如芒刺在背的危机感又是那么真切，仿佛身后的黑暗中有一个大队的弓箭手正向自己瞄准。

    他转身面朝路边的蒿草丛，一片漆黑，除了遍布旷野的旺盛蒿草，他什么也没看到。这个时候，周身围绕的闪亮雷光，并不能帮助他恐吓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反倒干扰了他孟德尔大魔法师对夜幕笼罩的刀光剑影的观察。

    孟德尔停止了肆意宣泄雷电之力的护身雷光盾，双脚终于落地，两只水犀牛皮的锃亮靴子上纤尘不染，第一次感受到孟德尔的体重的靴子们发出了轻微的“吱”声来庆祝自己终于物尽其用。

    “什么人，不要藏头露尾的！”孟德尔冲着路旁的黑暗：“给我滚出来！”

    没有人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