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长相厮守
沈嫡珠虽然是侯府嫡出小姐不假，可这些年生母被贬谪，刻薄继母当家，日子过的委实艰辛。 虽然卢氏陪嫁庄铺一直由她打点，进项不少。可这位又得替弟弟攒家底，又要为自己备嫁妆。存的钱多，用的却少。素日里勤俭惯了，也不爱摆排场。明明是侯府千金，过的却是五品官员家的小姐日子。 刘mama这几年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乍然听闻沈嫡珠要送这样的“豪礼”，一时间有些接受无能。 沈嫡珠自然知道刘mama是心疼自己，笑道，“礼尚往来，没有往哪儿有来。我与赵六姑娘交好，她又是个敦厚老实讲仁义的，日后总不会薄待了我。何况，礼物轻重原本也代表不了情谊深浅。我能给的无非这些。” 刘mama知道，沈嫡珠现下举步维艰。处处都要精打细算。便就是送礼一件事，在心里头也是思前想后几个来回再带拐弯之后，方才下的决定。想想如今所受苦难，皆因乔氏而起。心中不免愤然，想开口唾骂几句。却又怕惹了沈嫡珠心中不痛快，只得按耐住。转身外屋去调教小丫头们。 沈嫡珠午饭没吃什么东西，她本就气血不足，体质虚弱。碧柳早早的吩咐了小厨房备了红枣银耳羹，这会儿用紫红色雕花小托盘端了上来。放在沈嫡珠身边的梨花木小炕几上，“姑娘晌午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怕是肚里空了。吃别的恐怕积食，喝一碗红枣银耳羹补一补吧。” 沈嫡珠掀开汝窑彩绘人物小盖盅的盖子，用瓷勺搅动了一下熬的火候正好，香浓可口的银耳羹。吃了几口，便用不下了。 武昌侯现下杳无音讯，达廷近日来又神神秘秘不知所踪。珍姐儿这一病，更搅的沈嫡珠心神不宁。 因是快到了年关，照例凡事受过恩封的士族家，每年都要去礼部领春祭的恩赏。每年都是乔氏安排人去礼部领赏，今年她却似乎是因为沈嫡珠亮了主母印而故意为难她，是以一直拖着不管。 沈嫡珠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每年也不曾留心是谁去领赏。只得求助姑姑镇国公夫人沈氏。 嫡珠差遣的人去寻沈氏时，沈氏正坐在老太太屋里陪老太太说话。沈氏身边的郝mama来回话，说是嫡珠姑娘遣人来寻沈氏。老太太便叫将人请到屋子里来。 来的不是别人，是沈嫡珠的教养嬷嬷柴mama。 柴mama为人宽和敦厚，行为举止又得体大方。既表达了沈嫡珠迫切需要沈氏这个长辈提点，又委婉的表达了乔氏的故意刻薄。 沈氏没有当场给她回答，只叫先回去等着。柴mama走后，镇国府老太太有些坐不住。“按理说，你娘家事儿我不该参与。可嫡珠这孩子也着实可怜，还未及笄，便要cao持庶务。这年关庶务繁忙，礼数颇多，且别说是没有长辈一旁提点的孩子，便就是有人耳提面命，手把手教的小姐和新妇也有出错的。腊月里要祭祖领赏，正月里要摆酒请客。这里面多少规矩讲究，她一个孩子如何懂的清楚。横竖咱们府上还有你几个妯娌打点，莫不如你就回娘家住几日，帮衬她一把。” 沈氏没想到老太太能这么说，欣喜若狂。忙起身作揖，“孩儿在这替嫡珠谢谢娘，谢谢娘的体恤。” 老太太叫一旁崔mama把沈氏拉起来，木着脸道，“我最烦这些个没用的虚礼，你倘或是真心感激，多孝顺我些，多疼疼平哥儿便就是了。去吧，回头准备准备，早些去武昌侯府。” 沈氏又千恩万谢一番，方才告退了往外走。 柴mama叫人引着去了沈氏的院子等着，见沈氏满面春光的回来，便知道事情定是好结果。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年关底下，老太太能准了沈氏回武昌侯府帮衬沈嫡珠。心里明镜儿似的，沈嫡珠十有八九是会嫁进镇国公府的。 沈嫡珠一直在家等着消息，柴mama回来将镇国府情况细细一说。沈嫡珠也免不得一阵吃惊。 开心之余，心里头却是有什么东西被人掏空了一般难受。 夜里说什么也睡不着，披着衣服坐在床头上发呆。 点翠值夜，睡在外间，听见里面有声响，便就执了烛火进门。见沈嫡珠愣愣坐在床榻上，忍不住惊呼，“姑娘，您这是发恶梦了？屋子这么冷，怎的只披着单衣坐着。” 点翠一面说，一面将屋内壁灯点亮。取了沈嫡珠挂在一旁的厚绒披风，裹在沈嫡珠的身上。 沈嫡珠如梦初醒一般，看着眼前忙活的点翠，眼神迷茫。 点翠叹了一口气，问道，“姑娘，您是想达廷少爷了吧？” 要是不提还好，这一提，沈嫡珠便觉得胸口被人撞了一下闷闷的疼。眼眶有些发酸，明明想哭，却还是硬撑着道，“我想他做什么？无非是担心这年关的事情处理不好，叫那乔氏得逞罢了。” “姑娘骗谁三姑奶奶明日就来府上教姑娘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您不过是觉得镇国府老太太这样帮您，到时候人家提亲咱们没理由拒绝罢了。”点翠一语道破，沈嫡珠脸上血色一点一点消退。 “镇国府老太太，是瞧上了我哪一点？” “姑娘贤淑，广有美名。又身份尊贵，同顾世子门当户对。”点翠声音低低回道。 沈嫡珠嗤笑一声，“广有美名？门当户对？这样的姑娘多了。顾世子并非姑母亲生，这些年姑母也没有子嗣傍身，镇国公百年之后，她能依靠的无非只有顾世子一人罢了。到底没有血缘关系，倘或不在他身边放一个自己人，姑母如何放心？那镇国府老太太，也不过是瞧着我不得父亲的宠，外祖家又败落了。嫁进去好拿捏罢了。点翠，”沈嫡珠说到这，突然神情悲凉的看向点翠，眼中隐隐有些泪光，“从前我总以为长大了，就要嫁给达廷的。可长大了以后才知道，这想法多么可笑。我不能嫁给他，他也一样不愿意娶我。这世间牵绊人的事情太多，能洒脱的为情一搏的能有几个。可即便我知道他凉薄，却还是忍不住希望能同他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