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书童
走进前厅，邱晓雨赫然发现除了家主外，老爷严氏、侧老爷林氏、史沅和莲香都在，不知为什么，只觉几人的目光都投射在了自己身上，便忙垂下了头。 史湄唤了声“母亲”，便在左首上座坐了。邱晓雨悄悄想退到何管事身边，却忽听到家主史寅说道：“邱晓雨，你上前来！” “是！”邱晓雨躬着身子，向前走了几步，作了个揖，低着头，没再吭声。 “不必拘礼！”史寅和气地笑道，“你且抬起头来，看着我说话。” “是！”邱晓雨又作了个揖，缓缓直起了身子。说实话，她有些不喜欢与史寅这个人对视。虽然身为家主，她对自己很是客气，可那眼神却总像在算计着什么，比起史湄，带着太多的欲望。 “呵呵，真是越见水灵了！”史寅竟说了句很不正经的话，屋里顿时响起了咳嗽声、扭屁股发出的咯吱声，以及各种不明的哼哼声。她却没当回事，有些着迷地又多看了邱晓雨几眼，这才正色道：“湄儿此次下定决心走仕途，听说离不开你的苦劝……” 咦？邱晓雨听到这儿，不由望了一眼史湄，心里有些怨怼，没事提自己干嘛？史湄却一脸“我在母亲面前说了你的好话，你真该感谢我”的表情，笑嘻嘻地回望着她。 邱晓雨无奈地收回视线，又看向了史寅，只听她继续说道：“昨日我已央请岳母大人找来了最好的老师，从明日起，就让你陪着湄儿一起念书，一来她身边也要有个人伺候，二来你也要时时督促她，既然要走这条路，就一定要成功！” 陪读？说得倒好听，是书童吧！ 不过，邱晓雨听了，还是觉得有些开心。虽然身份不怎么样，总比不明不白继续当画奴要来得强吧？而且史寅肯让她跟着史湄读书，也算得上看重！别的不说，如果柳如风没来接她，这倒是很好的第一步。 “多谢家主！”邱晓雨按下心头喜意，作揖道，“我一定会尽全力助小姐完成宏愿！”说着高深莫测地瞟了一眼史湄，看得这纨绔心里一惊。邱晓雨心中嘿嘿一笑，她已经盘算好了，这事对自己有利无害，既然接手了，就一定要逼着史湄把书给念好！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插话的严氏用鼻子轻哼了一声，那张死人脸依然板得像铁锅一般黑。他没想到女儿走正途竟是听了这“小狐狸”的话，又听闻绿荷在这件事上竟没有劝导女儿，对于绿荷以前编排过的话，倒是开始有了些许怀疑。只是要他承认信错了人，那是绝不可能！因此，他对邱晓雨虽减了几分顾忌，却仍是非常的不喜！ “是！”邱晓雨一对上严氏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屁股就隐隐作痛。她小声假作谦恭地应了，不愿再看他。 史寅摆摆手，示意邱晓雨站到一边。她半掀茶盖，轻轻吹了口热气，喝起茶来。后面的事，跟后院有关，还得严氏来管。 “绿荷，你过来！”严氏向绿荷招了招手，见他温温顺顺，眼神不由就温和了些，“湄儿此次要赶着应考，时间紧了些。家主的意思……”他瞟了一眼仍在低着头喝茶的史寅，又继续说道：“当然也是我的意思，湄儿这段时日，只怕夜晚也要秉烛苦读……” 说到这儿，严氏顿了顿，不知怎的突瞪了邱晓雨一眼，似有为难地说道：“藏香院里小厮们住的分院，那拱门怕是暂时要给封了，另开一道门出入。白日里湄儿不在，你还是安排小厮们打扫，至于夜晚……自有下人在旁服侍！” 严氏说得隐晦，绿荷却已然明白，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难不成他竟成了狐狸精？还是，只是单纯的不让小姐近男色，要她专心读书？或是，这里已然没了他的位置？ 绿荷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强撑起笑脸，嘴唇却颤得厉害，“老爷，奴婢明白，奴婢今儿就搬回原来的住处。” 严氏欣慰地点了点头，想给他一个承诺，可仔细一思量，却觉得不好在这里说，便忍了下来。绿荷见向来疼他的老爷，没了下文，心里更觉凄凉。退回到史湄身后时，一向小心的他差点儿被椅子腿给绊了。 邱晓雨也听得明白，心里不由暗暗叫苦，居然晚上也要加班！ 也罢，史湄看书，难道她不会看吗？只是白天夜晚都被占了去，还怎么去找春芽？这可是她在史府唯一的乐趣呀！ “沅儿以后也不许再去打搅你jiejie！”史寅见严氏处理好绿荷的事，又对史沅说道，“等老师住进客房后，湄儿白天都会去那里念书，你可不要去捣乱！” “母亲！凭什么那郎……哎哟！”史沅不服气地指着邱晓雨，刚要撒娇埋怨，却被一旁的林氏及时掐了一下。 “家主请放心，沅儿这些日子苦练男红，正急着出嫁呢！”林氏非常虚伪地呵呵假笑了两声，“哪有时间去找他jiejie玩耍！” 史沅一听急了，还想辩解什么，却又被林氏狠掐了两下，立时眼泪汪汪，噘着个嘴，不说话了。 史寅又把何琳琅叫了进来，安排她找人来把藏香院的拱门给封了，又嘱咐了史湄几句，这才让众人散了。 邱晓雨随着史湄回了藏香院，绿荷却被严氏给叫走了。史沅习惯性想跟着她们一起走，立马被林氏给揪走了。莲香一直不停地拿眼瞧邱晓雨，似有话要说，却也只能跟在了林氏后面。 何琳琅很快就叫来了人，在院内的拱门上安了两扇半圆铁门，关得严严实实，还上了锁。 而不到午时，被严氏叫去的绿荷就回来了。一直坐在石桌旁，在听史湄抱怨的邱晓雨，特意多瞧了他两眼。 只见他神色轻松，一脸平静，路过拱门时，目不斜视，倒也没什么异色。他跟史湄请了安，便回了屋，开始收拾起东西来。倒是史湄有些不舍地跟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让邱晓雨脸红心跳的声音。 真是的，仗着藏香院此时没人了？邱晓雨不由抱怨，也不知顾忌顾忌自己？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午时，小红送来了午饭，奇怪的是春芽又不在。邱晓雨自然是要追问的，结果小红又是老一套的回答，说什么“春芽哥哥说了，出去会一老乡，让邱jiejie不用担心”。 她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午膳后，身乏力倦的史湄小睡去了。邱晓雨趁着这难得的空档，打算去春芽的住处等他，好好盘问一番。没想到，还没出门，绿荷却主动找上了她。 他露出了久违的亲切笑容，携着邱晓雨一并坐了，歉意地说道：“雨儿meimei，前段日子因为那柳公子的事，小姐怪罪于我，我不由迁怒了你，难免态度冷淡，还望你不要怨我才是！” 邱晓雨见他竟然肯将此事说开，心中一阵高兴，哪还会怪他，立刻笑道：“绿荷哥哥千万莫要这样说，这事全怨我拖累了你……”她一直感到愧疚，有心想要问一问那天史湄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又不敢问，只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绿荷哥哥，你受苦了！” 绿荷听了这话，只当邱晓雨什么都知道了。不但不觉得安慰，反倒觉得羞辱，认为她是在暗中讥讽他，越觉得她可恨。只是如今藏香院夜晚只有邱晓雨一个，不得不哄着她！ 绿荷强忍心中怨气，柔声说道：“雨儿姑娘，此次我暂时搬出去，只能麻烦你伺候小姐了！不过你别担心，早起还是我去叫小姐，由我来服侍她更衣，白日里藏香院所有的差事儿也还是我们在做。只是夜晚……” 说到这里，他故意假装为难地叹了口气，“刚才你知道老爷为什么单单留下了我？只为让我给你递个话。老爷说了，要雨儿姑娘你守好门楣，别让那些野猫野狗趁着没人，溜进来……” 什么野猫野狗？邱晓雨一时没听明白，傻傻地看着绿荷。 绿荷见她这副傻样，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假傻，刚要解释，莲香就自个儿跨进屋里来了。两人都是一愕，绿荷心中一动，嘴角微讽，却偏过头来对邱晓雨笑道，“就是那种不请自来，用心不良，专门魅惑主子的野猫野狗！” 邱晓雨一下听明白了绿荷的话，原来他是要自己阻止那些想要爬床的小厮呀！她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莲香，虽然她一直认为他是真心喜欢史湄，可是不论感情，单看立场，他的确也是严氏要她防范的人之一。只是，这话真出自严氏之口吗？还是绿荷有私心？ 莲香一进门见绿荷在跟邱晓雨亲亲热热的说话，心里已是微凉，又听见了他这后半句话，偏偏那邱晓雨还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脸不由地就红了。说不清是气恼还是羞愤，只觉得那腿脚竟是站也站不住了，那想要求邱晓雨帮忙的心思，又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只是今日不说，以后只怕再难有机会！ 他装作没听见，缓缓走来，强笑道：“原来绿荷哥哥也在呀！我就是想问一声，雨儿meimei能不能跟着我一起去见见春芽？少爷以后大概都很难与小姐再一桌吃顿饭了，他一直挂着春芽做的几个小菜，想让我也学一学！” “是吗？”绿荷揶揄道，“莲香弟弟你直接去找春芽不就成了，他那般好脾气，何必劳烦到雨儿姑娘？” “有个熟人总是好说话些，不是吗？”莲香走到近前，竟拉着邱晓雨的胳膊就往外拖，“还麻烦雨儿meimei了！” 绿荷笑着也跟了过来，“那我也去学学吧，今后好长一段时日，都没这口福跟小姐一起吃饭了！” 邱晓雨有些不明白两人是在争什么，但也看出来莲香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只是她现在心里挂着春芽的事，没心思多管闲事。便说道：“莲香哥哥，改日吧！春芽今天出去了，不在府上！” 莲香一顿，绿荷脸上却是一阵得意。一个以为邱晓雨在撒谎，一个却以为邱晓雨听进了他的话。 莲香有些讪讪地放开了手，暗怨前些日子自己做得太过火，怕是惹了邱晓雨生气！脸上却仍挂着柔和地笑意，对她说道：“那就改日吧！”心里却是一团糟，只想着再没机会了！ 莲香和绿荷都走后，邱晓雨才得空闲，去找了春芽。他果然还没有回来，她便坐在了门前等他，恍然又回到了那个被柳如风抛下的那个上午，心中越发的不安。 直到夕阳西落，又要准备晚膳时，春芽才踏着影子走了回来。 邱晓雨看着一身疲累的他，大步走上前去，双手扳过他的脸，注视着他的双眼，带着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气势说道：“春芽，别再撒谎，跟我说真话，到底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