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诬陷李空格君
她为他换上了锦色织袍，玄青色的领口刺绣银丝，深浅相宜。~云雀金炉燃着安魂静息的香覃，自口中绕出缕缕浮云烟气。他长发未束，凌乱落至肩前，她持着云梳予他梳过，以玉簪别起最简单的髻。 这是每清晨，她持续未断的忙碌。 为他擦洗子，更衣翻，别发梳整。已是十一。 门轻启，是崇之端着亲手熬好的汤药入来，这几每夜深才由李弈请来宫外的郎中观诊，她已想好，至最后那便予郎中一笔封口费逐离京师。 崇之将药端上，声音低弱：“元老王公便好似商量好了，今也未有来上朝的人。只几位文臣来了便也走了。” 冯善伊点头，唇侧弯了弯：“很好。” 昏时，李弈入。同行是一个由人五花大绑的甲胄卫，嘴角淌着血，满目不羁。李弈将他一脚踢跪于地，掀袍坐于侧桌前，端起茶盏灌入两口冷水，朝开门的崇之一仰首：“叫娘娘来。” 风帐之上的云纹浮起又落，冯善伊持着一赤狸长袍正走至中，睨了眼李弈，才又看去由两侧羽林郎按跪在地的那人，她记得这眸子，便是之前于西城门那拉弓出箭**杀她的卫。~ 她命两羽林郎退避，弯下来，抬指勾起那卫下巴，他口中的血滴滴滑落入她葱白的指隙。她略嫌恶地撇撇嘴，拾起帕子予他擦着，不急不缓着：“皇帝的随行卫军安有不听指令的好手？” 那卫别过脸去，半脸沉入微弱的烛火光芒中：“臣只是听凭太后差遣。” “噢？”冯善伊挑眉笑，“予你发令的上头是谁？” 男子仰头，口中咽了咽，刀唇深抿：“扶风公李昕。” 这名字倒也不陌生，她又道：“当及安扶公之前，你可能指认？” 高高昂起的头定定落下，他答了一声：“臣可以。” 冯善伊不做他言，只命羽林郎将其带下。那男人由中拖走时，微以回首窥探她的目中藏着分明一丝寒冷的笑意。她端起杯盏由茶盖间隐隐掠出的视线正睨到那深色，茶盏后于是浮起另一丝冷笑。落盏起，她朝去上玉案前站稳，案上高一摞低一处的奏章已按序归纳稳妥，有未来得及批文回示，也有判过却未发出去的。刺花冷袖正以滑过，她拾起一卷淡无声息地随眼看去。~ 李弈立于中，有些不解：“才杀了一个乐平王，如今又想动扶风公的主意了？” 她由卷中抬起一眼，坦然点头：“确有这想法。” “李昕是常太后的心腹。若是此时动李昕，太后那——” “太后那里如今也不敢大动静。”她答了一声，“再且，我好容易找到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动李昕，实在不忍心放过。” “你的意思？” “那卫在说谎。常太后的确有格杀勿论的密旨，但至少，令那卫赶于拓跋濬车辇至前城下夺我命的人，不是她，也并非李昕。” 李弈一时心悸，更疑惑。 她看他一眼，简而言之：“我与那李昕有大怨仇。”他杀了赫连，石城驿站，那一双眸子，她忘不掉。 “我为皇命做事，不是为你私仇谋命。”李弈一脸不从，刚正不阿。 “有些人，格外忘恩负义。”冯善伊咬牙用力瞪他，如今只为皇命也是他，从前那为了文氏对自己俯首帖耳谨严跟从的也是他李弈。 临出之时，李弈恰回过首来，淡声一句：“我还是更习惯你做我嫂子，比起主子。” 她闻言稍一愣，旋过点了盏灯，正置于案前，抽出一支毫笔蘸满朱墨，摊开陈本奏章悉心批改着，虽是百官却朝，只各州衙府上报的案章，甚以奏她冯氏的折子确是如浪潮滚来。这些批过的奏折由宣政再下放入尚书台，稍有纰漏，拓跋濬的病讯即便要散了出去。 “娘娘，玄宫人又是求见。”下传来一声。 几乎每此时，那玄英便要自宣政前打瞧一番，实在不知意**为何。冯善伊顿时掐灭灯烛，予那宫人低声道：“便说皇上同我歇息了。” 远远地，果真听见玄英离去的脚步淡去，她终推案起，回至内，坐于榻前凝去一面如玉温文的男子，他是该有多少夜没能安寝了，便是崇之予她道，自她离宫数十，他便没有半刻阖眼，即是睡去小半刻也会由噩梦惊醒。如此坚持，才是拖垮了子，大惊大怒，又狂悲狂喜，他这几十如同坠入惊梦，难眠，更难醒。 “唤我来，不会是为了替你主持葬礼吧。”她嗔了一声，小叹了口气，“折腾自己也就罢了，何必折腾我。” 脱下鞋，赤脚上榻，抱膝蹲坐在他榻角，连来，便是自己也熬得有些憔悴，再困再累，却始终难得片刻安眠。他之前所受的煎熬，她好似多少体会了。 窗缝扑来风冷习习，窜入脖领丝丝发寒。隐隐皱眉，起去关窗，却见得帘后窗影中有形影一抖，她初以为是宗长义，忙紧紧阖闭反贴紧冷窗，悄息不做声。静了多时，觉得窗外已再无人，才开了一角窗。 窗外无人，只窗栏中一抹流光潋滟凄红正是夺目。 雪白的织锦云帕中，静静躺着那支血丝红玉镯，早已由她丢入池中的镯子。 是李敷 她攥紧玉镯，惊得顾不暇未穿鞋的雪白赤足，踩着冷砖猛然跑出，掀开重重长帷，推开门，冷风空来，她后大红刺金的翻抖的锦帐玉帷泛起云海一般的涟漪流波，赤色狸皮的朱袍，映得满目更是苍白。 那已步入阶下的黑色滚袍似乎要揉入凄凄暗夜，独袍角银色滚边泛出星点光亮。 他是疯了吗？明明诈死欺君罔上，却仍敢现于宫中。他就不怕若有闪失，瞬时丧命。如今便是拓跋濬也保不住他，更不论自己。 袖笼中清寒的冷玉颤抖于掌心，她扶着一截汉白玉栏，刻意压低声音：“李敷，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