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虎xue
严德品!堇南脑中赫然冒出这庸医的名字。想到阮娘昨夜的担忧,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心里不由地忐忑起来。 她不知,严德品在向朝廷推荐了她后,便将医馆里的值钱物件一扫而空,连夜离开了金麟城。 表面上,好像是严德品将香饽饽让给她。实则不然,严德品老jian巨猾,他想出的这招借刀杀人——是想让堇南做他的替死鬼。 “我……”想到院中那群虎视眈眈的侍卫,堇南又看看脸上皱纹愈多、头上华发渐生的父亲,她暗暗咬了下唇,道:“既然这事是女儿惹出来,女儿愿意出这趟诊!” “或许,我可以将太子的病治好呢?”她的唇角扬起,一个略显苍白的笑掠过脸上。 “小姐,你不能去,你不能去啊……宫中险恶,万一你脱身不得……小姐,不要去……”阮娘跪在地上哭喊道,一直以平静从容的姿态示人的她,今日变得这般焦灼疯狂,原因只有一个——宫中险恶,堇南此行,必然凶多吉少。 经她这一闹,淳于崇义愈加心烦意乱,索性让李忠福将她拉了出去。 堇南静站着,她在等父亲做出决定。 终于,沉吟一番后,淳于崇义开口了:“事到如今,余也不能保你了……这可是皇上的旨意啊!” ——去吧 堇南莫名地心中一颤。 父亲的决定在她的意料之中,然而当她亲耳听到他说出来时,那种残酷冰冷的声音却让她不堪负荷。 就在她心中的寒意盖过惧意之时,静心斋的门被人推开,林肆风和道罹走了进来。 他们像是知道了这场飞来横祸,林肆风走到堇南身边站定,声音平和而又坚定。 “伯父,皇宫乃是虎xue,肆风愿陪堇南一同前往。” 淳于崇义明显一愣,半响,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来,他看着林肆风,道:“有你陪着堇南,老夫自然放心许多。不过,你这样堂而皇之地跟着,终是不妥啊……” “伯父放心。”林肆风表现得很轻松,他从容而道,“大夫身边总有几个听候差遣的伙计。今日,便由我担任淳于大夫的伙计好了。” 淳于崇义听了,便点头应允了。 这时,道罹跳了出来,吼道:“我也去!” “不可。”淳于崇义摆摆手,“这又不是领兵作战,人越多越好。余想好了,若是堇南今日回不来,明日早朝时你就随我去,咱们见机行事。”顿了顿,他看向堇南和林肆风两人,再次摆摆手,“去吧,可别叫外头的人等急了。” 这时,候在一旁的丫鬟已经将药具准备好,走上前递给林肆风拿着。 就这样,堇南推开门,林肆风跟着她,两人刚走出静心斋。那群带刀侍卫的领头便将拔出的剑收回鞘里,道:“二位准备好了,就请吧。” 一行人走到府门前,早已马车守候在那。堇南和林肆风上了马车,只听一声嘶鸣,马儿飞奔朝前行去,一眨眼就驶出了永安街。 堇南从没有坐过这么快的马车,快得真如飞起来一般,实在是让人难以消受。不一会儿,她的头就变得晕乎乎的,瞥一眼林肆风,只瞧他泰然自若的坐在对面,侧着脸,就如迷失在黑暗中的一尊人偶。 她忍不住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对方却好像很不愿意别人碰他似的,冷着脸表示警告。 “你发热了吗?”堇南问。 林肆风摇头。 “你没睡醒吗?”堇南又问。 林肆风有些不耐烦地敷衍道:“没有。” “那你是……脑袋被驴踢坏啦?”堇南眨眨眼,作无辜状。 “没有!”某人开始抓狂。 “既然都没有,你为何……要陪我来?”饶了大半天,她终于绕到了重点上。 林肆风哑然,他的整个人重新没入黑暗中,半响,才听到他的声音。 “别不知好歹。” 堇南闻言,吐吐舌头不再惹他了。 经过半个时辰的颠簸,马车终于在位于金麟正中心的皇宫前停下了。 两人下了马车,由几名侍卫领着,踏进了两扇巍峨的宫门之中。 正走着,堇南的脸色突然惨白起来,她扯扯林肆风,小声道:“我……我想吐……” 经过半个时辰的上下颠簸,她早就受不了了,嗓子里直冒酸水,连说话都费劲。 林肆风见她是真的不舒服,便跟领头的侍卫说了几句话,那侍卫听后,二话不说点了下头,竟同意让她歇息一会儿。 来到一处偏殿,在两名宫娥的引导下,堇南和林肆风入殿就坐,扫眼四周,皆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就连宫娥身上穿的裙衫都是由上好的绸料制成的。江国皇室的奢华富贵,由此可见。 堇南手捧一只剔透的血玉小碗,喝着舒缓脾胃的汤,两只眼睛不安分地东瞅瞅西看看。虽说淳于府的珍宝古玩也不少,可她毕竟是初入皇宫,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或华丽或精致的陈设,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好玩。 “喂,你以为……你是来游玩的么?”林肆风提醒道。 “是了!”堇南放下碗,她可没忘记正事,可林肆风的嘴就是那么贱,说三句话总有两句会让她生气。正当她气鼓鼓地站起来要走时,一个瘦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殿门处。 “美人安好。”两个守着殿门的宫娥齐声道。 “下去吧。”被称作美人的女子葳蕤而行,每一步都顾盼生姿,无比妖娆。可当看清她的面容时,堇南不由地觉得有些失望,本以为美人真会美得像天仙似的,可眼前这个女子,面容枯槁,虽然施了厚重的脂粉,唇上也抹了亮泽的口脂,可她的整个人,总是寡淡了些、干瘪了些。 平心而论,堇南觉得眼前的美人还没有巫氏好看。 “你们是何人?”美人开口道。 “回美人,我们是入宫替太子诊病的大夫。”堇南道。
“哦,原来是大夫。”美人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来,“难怪如此不知礼数。”拖曳着裙裾,她昂头绕着堇南走了一转,又问:“一个黄毛丫头也能自称是大夫了。你行医的名号是什么,行医多久了,治好过多少疑难杂症?” 一连串的问题接连砸来,堇南不卑不亢地答道:“回美人,我未曾有过名号,也未曾解决过疑难杂症——至于行医多久,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天算不算?” 嗯……昨天替汤琬治好她脸上的两个包,到今日一算正好是一天呢…… 美人一听,只当堇南是在嬉耍她,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你到底是何人,阿猫阿狗也总得有个姓名吧!” 堇南嗅到她身上有一股馥郁的香气,浓烈得让人呼吸都不顺畅了。 抛下“淳于堇南”四个字,她朝林肆风使了个眼色,两人抬脚正要走。又听美人道:“淳于堇南……莫不是翰林学士淳于崇义的女儿?” 美人蓦地一笑:“羊入虎口,真是勇气可嘉。” 堇南看着她那扭曲的笑容,不禁觉得心惊,可就在这时,一阵不知从那儿传来的啜泣声令她后脊发凉,浑身不由地颤了颤。 那是天底下最是凄怨的声音,如泣如诉,就如有莫大的冤屈想要告知他人……听得让人心底发凉…… “这座侧殿旁边便是冷宫。”美人见怪不怪,语气中十分的嘲弄,有一分是给她自己的,“小姑娘,知道冷宫是怎样的地方么?就是你穿坏了穿烂了……或者只是不喜欢的衣服,随意丢弃的地方。” 堇南怔了怔,转头望着她:“那这声音是……” “还不是那个疯女人!”美人说着,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她神情痛楚地用手绢捂住嘴,半天才缓过来,“如今她的儿子危在旦夕,她疯得也越发厉害了。要我说,还不如喝下一盏毒酒,早早了却这丑恶的世间,快快乐乐归西去罢了……” 堇南听着她的话,胆寒不已。再看她咳出的血丝赫然留在手绢上,迟疑道:“美人最好不要再用浓香熏衣了,否则,你的痨病恐怕会越来越……” “什么痨病,我没有病,我没有病!”美人的惊恐地睁大双眼,她的身子止不住 的颤抖起来,不断喃喃着:“我没病……我没病!” 堇南看着她的模样,远远的,就像是一个披戴着用怨和恨织成的华袍的老妪……看上去可怜而又可怕…… “林肆风,咱们快走吧。”堇南拉住林肆风的手,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刚走下玉阶,只见一个身穿靛蓝官服的老者从远处冲冲赶来,一见堇南,布满褶子的脸上怒气顿生。 “殿下的生命岌岌可危,你却在这散漫游荡,若是皇上知道,你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快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