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意
陈英的思路一下子开阔了许多，她仔细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可行性还是有的，就算是没有市场她也不亏。 启动资金是少了点，只有五十二块钱。陈英没有什么零花钱，所谓的压岁钱都是年初二就被奶奶缴公。不过今年陈英留了个心眼，年上探望陈英的二姨顺便带来五份压岁钱（外公外婆一份、大舅家一份、二舅家一份、二姨家一份、二表姨家一份），陈英只上缴了一份，扣下四十块钱。还有平日里爷爷给的零钱和父亲临走时给的十块钱，加起来赶得上父亲一个月的工资了。 先去批发市场买编手链用的彩线和珠子、铃铛，编完以后可以交给二姨在市场代卖，也可以自己拿到学校门口摆个地摊，陈英自己就是在学校门口学得编手链，什么时期的女孩子都是爱美的，销路一定不错。 当然，为了防止二姨大惊小怪，还是找个合适的借口，不能说这是自己的注意。陈英眼珠子转了转，想起老宅子的邻居二伯一家。其实几乎整个陈庄都是姓陈的，没什么外姓，随便哪两家都是不出五服的同宗。二伯就是爷爷的堂侄儿，他家有三个女儿都正是一朵花的年纪，而且不仅长得好看也是心灵手巧的贤惠人，十里八乡上门说亲的多了去了。二伯一心想挑个城里女婿，把大姐和二姐都送到县里的针织厂做工，剩下今年刚初中毕业的三姐，也正想法子塞进服装厂。 陈英和三姐的感情最好，没事的的时候就端个板凳坐在三姐身边看她纳鞋底做鞋面或者织毛衣，不是常见的毛衣，而是那种镂空的需要很高针织技巧的毛衣。如果能借三姐的名把手链的生意做起来，那一定不会引起家里的怀疑的， 陈英想到这里，不由得意起来，她二话不说地给丹丹手上的一堆零食付了钱，两人迈着小短腿回到了殷虹的店里。 陈英耐住性子在殷虹的店里待了一天。吃过晚饭，陈英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一脸渴盼地仰着头对正在看电视的殷虹说道：“二姨，明天能不去店里玩吗？我想去书店看书。” 殷虹一愣，还是摇了摇头：“不行！你想看书我也没时间陪你，你一个人待在那里我又也不放心，万一出事就糟了。再说，你也看不懂那些书呀，去了也没用。” 陈英乖巧地保证：“不用二姨陪的，我会很乖，只在那里看书等二姨店里关门的时候再去接我，不然在店里很无聊。而且，我看得懂书的，我们老师说我现在看有拼音的读物完全没有问题。” “真的？”殷虹疑惑地反问，“你这才上学一个月，怎么可能学得这么快？”而且你这么小，听不听懂老师的课都是问题，别是你们老师哄你玩的吧。为了不打击陈英的自信，殷虹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口。 陈英很恰当地表现出小孩子遭到怀疑的气愤表情，她大声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们老师一直夸我是最聪明的小朋友。不信，不信你可以考我！” “说什么呢？”正在看报纸的程金城被这边的争执引了过来。 殷虹好笑地解释了一番，她还是不相信陈英可以自己看书。 不过程金城却有几分上心，他见多识广，倒觉得一向早慧懂事的陈英真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天才。他想了想低头对陈英说道：“这样，我写些拼音的句子考考你，如果你都能答上来，我明天就送你去新华书店看书，好不好？” “金子！”殷虹惊讶地喊出丈夫的昵称，本来不过是玩笑话怎么看起来他倒是当真了？ 程金城没有搭理殷虹，他拿出作图用的铅笔和废弃的图纸，在背面写了起来。 陈英暗暗一喜，心想二姨夫您真的是太合时宜了，正愁怎么说服二姨呢，有你发话完全没有问题了。 陈英当然没有把简单的测试放在眼里，如果这都通不过那她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果然，拿到一看，都是很短很简单的句子。陈英索性接了二姨夫的铅笔，在殷虹和程金城两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在图纸空白处把汉字写出来。 “woshichenying,jinniansansuiban. 我是陈英，今年三岁半。 Eryikaidianmaiyifu,meitianzhuanqianhenxinku. 二姨开店卖衣服，每天＿钱很辛苦。 Wojiamenkouyoutiaohe,xiayutianyouyutiaochuhemian. 我家门口有条河，下雨天有鱼跳出河面。 Chuheridangwu,handihexiatu. ＿禾日当午，汗＿禾下土。” 除了最难写的“赚”、“锄”、“滴”三个字陈英故意没有写，别的字她都歪歪扭扭地书写完整了。 殷虹见她写完，一把抢了纸过去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才一脸呆滞地问同样不敢置信的程金城：“金子，我没做梦吧？我家侄女是个天才！我三岁半的时候还不知道一二三呢！” 程金城推了推眼镜，冷静下来：“看来独自看一些儿童读物是没有问题了，明天就送到新华书店去吧，小孩子难得有读书的天赋兴趣，别可惜了！” 殷虹眼光一黯，兴奋劲褪了下去：“是挺可惜的，要是我姐能把她接到身边就好了，姐夫老家的环境太差了！” 第二天，殷虹真的把陈英送到县里唯一的一家新华书店里，一路上不停地叮咛不许随便离开，她会随时来突击检查；要爱护店里的书籍，不能弄脏弄花；要安静懂礼貌；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讲话……陈英坐在殷虹的自行车后座，也不觉得唠叨，这种被人挂心的温馨感，让她觉得很亲切。 到了书店，殷虹先把陈英领到了儿童读物专区，不厌其烦地把路上的嘱咐再说一遍，这才到匆匆回家接丹丹一起去店里。 书店里的管理员只是扫了扫陈英，见她只是安静地翻看书页就不说什么了，倒没有出现陈英想象中遭到驱逐的待遇。说来也是陈英想多了，这个时候的书籍算得上奢侈品，来这里的人大多数只是看，真正购买的人很少。这些捧着铁饭碗的管理员也不会犯众怒去撵人，书折旧或者破损与自己的工资不搭干，何苦吃力不讨好？只要没有人偷书或者故意扰乱，她们通常是不会出声的。 陈英当然不会对儿童读物感兴趣，她在附近抽出一本历史传记回到儿童读物专区，坐在书架上认真地看了起来。所幸这个区域里根本就没有别人，她也不虞有人发现她在看超出年龄范围的读物。 时间过得很快，陈英意犹未尽地看完最后一页的时候，才发觉肚子空落落的。 殷虹昨天给陈英买了一个漂亮的红色卡通书包，今天一早就在里面塞了饼干、水杯和一个洗干净的苹果，还有一包亲亲虾条一盒大大卷泡泡糖，让陈英饿的时候拿出来吃。 陈英觉得自己挺不道德的，在书店这样的场所吃东西。不过为了防止二姨真的过来“探班”，还是乖乖听话不离开书店的好。 殷虹果然很满意。书店和市场在一条街上，她今天已经来了四次。她托人照看一下店里和女儿，过来瞧瞧陈英的情况，每次见陈英表现的都很好，就又悄悄地回去了。 如此三天下来，殷虹对陈英独自在书店里看书也放下心来，看她还是挺自得其乐的。 陈英虽然不知道殷虹具体去探班过几次，但估摸着也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于是第四天殷虹前脚刚走没多久，陈英后脚就离开书店奔向了批发市场。 批发市场和书店隔了大约三里路，陈英花了五毛钱叫了辆人力三轮车把她带过去，省时又省力。她怕那车夫诓骗小孩，故意在路上流露出mama在批发市场等着自己的信息。 到了市场，陈英还恶趣地冲着一个不远处挥手和谁打招呼的中年妇女喊了声“妈，我在这里！” 陈英背着小书包在市场仔细地转悠着，编手链最重要的就是彩线，如果找不到想要的线，那自己就是空欢喜了一场。 市场那些小贩看陈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这么小的孩子说话倒是似模似样挺有条理的，看上去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就是要买的东西也太挑剔了。 陈英有些心虚，一来是自己看上去太小了，二来她知道这个时期的家乡治安特别的不好，她印象里一直到她三年级空降了一个铁腕的县长，那些抢劫之类的案件才少了起来。 就在陈英快要放弃的时候，她才从一家卖针线的店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彩线。 线不是一根一根的，而是一大团像毛线一样绕了起来。三块钱一团，就是颜色少了些。陈英算了一下，把店里所有的颜色各要了一团，还有自己最喜欢的米白色多拿了两团，一共是三十块钱。 买完线，陈英又挑了些五颜六色式样各异的小珠子和一小包小铃铛，和店主磨了了半天的价，用去了剩下的钱。 陈英从口袋里摸出钱来还心疼了一下，这可陪了自己大半年的时间了，有着深厚的革命情感。不过，为了更美好的未来，还是忍痛交给了店主。 把所有的东西塞进小书包，幸亏买的不多，不然的话回去怎么和二姨解释也是一个问题。就这回去也要好好的掩护不被发现才行。 陈英冲出店里的时候，还听见身后店主惊奇的话：“这谁家孩子，都快成精了！” 花掉最后的五角钱，陈英赶在十一点半前回到了书店。她平息了一下有些过快的心跳，仍然像平时一样挑了一本传记来到儿童读物专区，心不在焉地看了起来。 不久，陈英就扫描到殷虹的身影出现在店外的玻璃窗那儿，她向陈英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就离开了。 陈英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虽然有着成年人的心理，但是这样在长辈的眼皮底下玩心眼，互相像防贼一样，还真不是一般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