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世 巨星经纪女配（八）
“康郎，我给你带了些酒。”监牢幽暗，地面湿冷，女子任由裙裾曳地，仪态和缓，蹲身亲手取出饭菜和一壶酒。 一身素衣的男子端坐于她面前，隔着栅栏取过酒壶，饮了一口，笑道：“这一杯下去，激浊扬清，郁气为之一扫，嗯，还是冷酒好！” 曹知章一边执袖为他布置饭菜，一边柔声安抚道：“然这世道，冷酒伤身，我都与你劝过多少次了。康郎，还是改一改吧？”忧郁的美目中隐含微光。 嵇康把玩酒壶，垂眼道：“阿章，我是改不了了。” 曹知章微微别过脸，抬袖拭去眼角泪光，哽咽道：“你总这样……我当何如……” “阿章，”他直起身子，伸手轻拍她柔弱的肩膀，“是我负你。” 她终于忍不住泄露出一点哭腔，紧紧抓住他的手，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他，不住地摇头，“没有……没有！……康郎，我……我一直……我是欢喜的！”随后双手穿越栅栏，攀住他朴素的衣襟，向他怀里汲取温暖。 他抿唇，久久没有动作。 ——“卡！”许清明头痛又心痛地喊出这个字，招呼道，“休息二十分钟！大家都调整一下状态。” 萧尚回神，收回了手。 临时顶上的助理小钱连忙过来给他递水——这些活以前都是赵瑶包了，她不在的这半个月，小钱一个人接手，虽然都是跑腿的杂活，也累得够呛。 萧尚接过水，随便喝了一口，朝许清明方向走去。饰演长乐亭主曹知章的女演员白灵也在。 许清明幽幽地看着他，半天憋出一句：“老萧，你的专业素质我是信得过的。这是咋了？” 圈内偶像多，演员少，萧尚虽然颜好，从出道起却就是朝成为一名专业演员努力的，被粉丝戏称为“老干部”，这部剧又是他的复出之作，自然是花了十成的心血，发挥也一直是高质量的。没有比较就没有落差，现在他这状态一下滑，许清明难免有些着急上火，现在还耐着性子问，那真是信任萧尚的。 白灵是个新人，来许导这边就是请教的，此刻也是小心翼翼地问：“萧老师，是不是我哪点没到位啊？” 萧尚略有点过意不去，“不是。我这几天没睡好，白天容易晃神。” 许清明也算是跟萧尚合作多次，挺熟了，知道萧尚有点太累反而容易失眠的小毛病，可后来赵瑶给开了张方子给调理好了。那方子据说老中医看了都惊叹不已，说是“用材极为质朴，下药极为对症”，他还惦记着请赵瑶也给家里老人开一副来着。 想到赵瑶，许清明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在这行玩得顺风顺水，情商自然不低，再看萧尚，那眼光就不一样了。 许清明发散了一下思维：这赵瑶对萧尚那是没说的，也从来没啥黏黏糊糊的作风，应该不会跟人置气。萧尚就不一样了，虽然作风干净号称“老干部”，但上一场恋爱谈得要死要活的，明显是有点心结的…… 那就是老萧把人赶跑了？怪不得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许清明咳嗽一声，语气和缓不少，“那今天先克服一下，老萧慢慢找下状态。”其实没状态也不算个少见的事，就是之前萧尚发挥太好，让人觉得比较不能接受，其实平常心一点，反而还能平缓渡过。 又是NG了两三次，白灵也不傻，加上萧尚引导，隐约察觉了什么，动作幅度略微收敛了些，没再用力表现出朝人怀里扑的姿态，只是把头紧紧靠近栅栏，等萧尚自己靠近到合适的位置来借位。 这样果然奏效，这次试完，后面的拍摄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白灵心下囧：真不愧是“老干部”。其实她也不想让人吃豆腐啦，但是这萧老师怎么比她还保守……搞得好像她很想揩油似的。她是个不爱炒作的女演员，因为一些有的没的原因一直没大火，可也是有自己cao守哒。 萧尚倒是挺满意。他总不能说，想到那天孤零零一个人被留在原地的赵瑶，对着面前的人，他就抱不下去吧，人姑娘得多尴尬。 “长乐亭主倚牢而哭”，这样的“发乎情，止乎礼”的一幕，反而凸显出这位女子柔情而坚韧的一面，在播出后倒是赢得了不少夸赞。当然，这都是后话。 今天拍摄结束后，之后的重头戏就是“嵇叔夜邢于东市，师三千太学生以广陵”，这将会有一个盛大而悲壮的场面，需要全剧组都全力以赴。许清明对萧尚说的“今天先克服一下”并不是敷衍，剧组本来就在这之后安排了一个小休假，这也是许清明班底的工作习惯了。 假期并不突然，赵瑶甚至为他计划过去附近游玩的行程。现在他只想好好休息一下。他是有栋豪宅的，那是他自杀的地方，那里太空旷，他不想去。 看过薛幼樱后，他最后还是回到了那个小公寓，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冰箱里还有没拆封的速冻食品，就没有叫外卖，他只是端着一碗水饺，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一部部喜剧片。影碟架上有一整排喜剧片，十分壮观，那是赵瑶悄悄买来替换下那些忧郁的影片的，不知道她从哪里搜刮来这么多。原先片子也没有扔，就整整齐齐收拾在下面的柜子里，萧尚懒得去拿。 喜剧片挺好看的，萧尚挺入迷，就这么看了一天，天色黑了也懒得动身去开灯，只是把声音调小了些，一般耳力不好的人听着都费劲。 看到抖包袱的地方，他捧场地笑了下，吃过的碗放在一边小几上，一共堆了三个。他就着一袋半水饺和两罐蔬菜罐头对付了一天，酒倒没喝，怕耽误休息，影响之后的拍摄状态。 喜剧正放到搞笑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有人一边拍门一边喊：“萧尚，开下门！” 萧尚愉悦的神情顿时消失了，他屏住呼吸，手按在胸前，心跳得很快，起身去拉下了电闸，又坐回沙发上，想了想，又翻身起来，轻手轻脚经过卧室，走到浴室里去，在浴缸里躺下，打开了花洒，冰冷的水顿时打湿了他的衣服，让他的皮肤感觉到冷意。 他刚刚做完这一切，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那个人来不及想为什么门没有反锁，按下灯却发现没亮后，马上急切地朝屋里走，途中被一个什么东西绊倒，摔了一跤，一边忍痛爬起来，一边喊：“萧尚？萧尚？……是出门了吗？” 萧尚一动不动，连自己也很佩服自己的镇静和心硬。 水声淅淅沥沥的，那个人听见了，连忙跑进卧室，因为不熟悉格局，又是被绊了一跤，她这才想起拿出手机照明，总算找到了浴室，打开了门。 “……萧尚？”那人喊着就抹了一把泪，电筒的光柱打在墙上，借着散光看清他的脸，立刻过来探测他的鼻息，发现十分微弱，抽噎着深吸一口气，握紧手机拨号。 萧尚长手一伸，拖过手机，扔到一边，起身把人死死拽进怀里，“赵瑶。” 好想念……本来只是心血来潮，想试试她会不会就这么出现，本来以为自己并没有想念……可是一见到，想念的酸涩就充满了整个胸膛，让他一个人难以承受，只好让她一起分担。 “……”赵瑶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听见声音愣了半晌，顺手拍拍他的背，讷讷道，“你，你没……” “我什么？”萧尚问，声音淡淡的，“我是在体验嵇康赴死的心境。本来刚有了一点思路……” 赵瑶囧，“对不起，打扰到你了……” 萧尚顺手放开赵瑶，无耻地点点头，“你确实打扰到我了。”也不想想是谁一天不出门，天黑也不开灯就为了误导人家的。 “真的抱歉……”赵·单纯·瑶泪流满面。 萧尚继续无耻地问：“你不是无故旷工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才没有无故旷工，我可是一直都跟……”赵瑶停了下来。那什么，尾随这种疑似痴汉行为还是该低调点？虽然出发点是好的…… 萧尚慢悠悠地说：“噢，我想起来了，之前是让你去跟《极限加速》节目组接洽我作为嘉宾出场的事。” 《极限加速》是一档优质的大型励志体验真人秀节目，六个固定成员都是圈内风评不错的男艺人，因为表现自然、坦率和真诚的兄弟友情受到广泛的好评和追捧。最近打算做一期有关“竹林七贤”的节目，听说萧尚在拍《广陵散》这部片子，双方都挺合适，就找上了门来。 赵瑶立刻猛点头，“对对对，我就是去忙这个去了。”这本来就是她这段时间在忙的事——毕竟白天在剧组里人多，她不需要跟着，也就正常继续着之前的工作——此刻移花接木，赵瑶心里一点负担也没有。 这事就这么圆过去了，回到剧组，许清明一看到跟在某人身后的赵瑶，那心立刻就放下了。 最大的一个场面拍摄十分顺利，萧尚的状态可谓是达到了巅峰，之后的一些收尾也是有条不紊地进行。期间，萧尚作为嘉宾在《极限加速》中客串，也算是给《广陵散》造势。 萧尚这边进行顺利时，薛幼樱也因为参演一部细腻讲述两姐弟相依为命生活的影片，逐渐走出了阴霾。四月末，《广陵散》杀青，萧尚带着赵瑶参观薛幼樱为弟弟举办的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