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出来混是要还的
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校尉如潮水一般冲杀进去。 那门房吓得眼睛都直了,很快便被当先冲来的校尉掀翻,他打了个趔趄,跌入地下的积水,紧接着就被后头几个校尉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这些校尉都是老油条,行军打仗不在行,可是抄家拿人却都是好手,根本就不必吩咐,所有人各司其职,有的控制各进的房子,有的堵住了府里的小径,有的直接进去拿人。 柳乘风在一队人的拥簇下,对身边的惊呼和怒喝充耳不闻,此时此刻的他,一步步直接往这府邸的深处走过去,脚下的靴子已经进了水,脚底透进一股子的冰凉,他也恍若不觉。 大人,已经问出来了,刘吉在书房。 一个校尉踩着水过来,半个膝盖直接扑倒在水里,在大雨中高声道。 柳乘风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蓑衣,他惜字如金,道:带路。 那校尉站起来,裤管全部湿透了,却是扶着腰间的跨刀飞快地在前引路。 这一路过去,暴雨之下都是一片狼藉,受惊的孩子的啼声,贵妇和丫头的惊叫声,偶尔还有几个护院试图要顽抗,可是武器还没拿出来,便有如潮的校尉冲上去,直接就地斩杀。 来之前,他们接到的命今是,违抗亲军者,杀无赦 这个命令自然是柳乘风下达的,这里可是大学士的府邸,是天下最中枢最尊贵的人处所,可是柳乘风的命令无疑没有给这位内阁大学士留任何情面。 这也意味着,柳乘风的校尉出发的那一别起,柳乘风就没有了任何选择,刘吉必须垮台,必须完蛋,甚至消灭,双方的斗争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共戴天了。 柳乘风一步步地走到书房外头,看着这古朴的书房,突然伸出了手,后头拥簇尾随而来的校尉见了柳乘风这个动作,顿时整齐划一地驻足,柳乘风孤身一人走上了这书房的台阶,沉默了片刻,按着腰间的宝剑,朝着这书房里头的人朗声道:卓下柳乘风,特来拜见刘大人,惊闻刘大人身体不适,不知大人贵体好些了吗 里头没有动静。 耳中所能听到的,只有狂风的低吼和雨声的浙沥。 柳乘风耐着性子,继续道卓下柳乘风,渴见刘大人。 终于,里头传出了一阵咳嗽,紧接着,便听到声音道请进。 一个校尉乖巧地小跑上前,为柳乘风开了门,幽森的书房里居然没有点蜡烛,一片黑暗,柳乘风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他进去的那一刻,一队校尉立即行动,将这书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书房的外头已沦为了人间地狱,各种惨呼此起彼伏,可是在书房里头却是静籁无声。 书桌之后是纹丝不动的刘吉,刘吉坐着,整个人似乎已经僵硬,他的表情并没有畏惧,也没有威严,很是平常,仿佛看破了生死荣辱,什么都已经看穿了。 可是他的眼睛,却连柳乘风都感觉到了一点异样。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眼睛里流露出了人类的所有情绪,有愤恨,有默然,有不屑,还有杀气。可是若你仔细去看,却又发现这眼底的最深处又似乎透露出了一丝无奈,一丝彻骨的疲惫。 书桌之前是一方小凳子,柳乘风没有做声,直接坐了上去,两个人就是这样相对而坐。 良人 刘吉叹了口气。 这头气声饱含着什么情绪,连柳乘风都分不清楚了。 柳乘风只是身体像标枪一样挺直坐着,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人曾经进士及第,曾经光耀门媚,曾经鲜衣怒马,曾经手掌天下,他卓鄙,他无耻,可是正是借着这股对权利的,他一步步爬上来,他侍奉过三个皇帝,历经两朝内阁,他心思阴险,可是手段却是毒辣无比,他被人戏称做棉花,可是他仍然屹立不倒。 可是现在命 现在的刘吉在柳乘风面前实在太普通了,普通得柳乘风都有了错觉,眼前这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饱读诗书的翰林,怎么可能是一个历经宦海的学士。 刘吉又叹了口气,他终于要说话了。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和疲惫,其实他根本不必问自己犯了什么罪,只需看柳乘风的笃定眼神,他便已经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老夫年纪不小了,不成想最后竟是落到这个下场,也罢,终究是黄梁一梦,廉国公想必已经磨刀霍霍,能和老夫说几句话吗刘吉的语气很镇定,可是他的眼神却很是不安。 柳乘风抿嘴微微一笑,道:刘大人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刘吉的眼眸渐渐有些迷离了,淡淡道:我自幼家贫那个时候,家里只有几亩bo田,耕作之余,才能捡起书来读。也幸好我天资尚可,这书读得还算不错。老夫记得有一次想向人抄录一本尚书老夫的父亲便跑到九十里地的一个人家相借,你道结果如何 柳乘风倒也有耐心,问道:愿闻其详。 刘吉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道:家父被那人家耻笑一番,还叫人打了一顿,非但书没有借来,家父带伤回来的路上却是不禁去世了。 刘吉的脸色变得阴冷起来,咬牙切齿地道:自此之后,我更加用功,到了二十岁,院试第一,中了秀才,此后又在乡试之中考了第三,一举名动天下。当时我便对自己说,这世上再不会有那个受人白眼的刘吉,再不会有看人脸色的刘吉,所以我做官之后,有人非议国策,我却不肯做声,有人不畏权贵,大肆弹劾内阁亦或者部堂官员贪赃不法,我也不去做声,因为老夫知道,老夫绝不能丢了这个官,只有官身还在,我刘吉才能有体面,才能享受佳肴,才能有彳卜役使唤,才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到了后来,我先后受人提携,最后终于入了阁,你可知道要入阁有多么不容易皇帝要伺候着,不能忤逆他的心思,大臣们也要好好地安抚着,不让他们成为你的绊脚石,哼刘吉冷笑一声,淡淡地道:有人说老夫是刘棉花,这些人又懂什么他们哪里受过颠沛流离之苦哪里经历过丧父之痛他们丢了这个官,尚且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老夫一旦丢了官,就什么都没了川
刘吉说到这里,脸色突然一变,又变得无比沮丧起来:只是可惜,老夫宦海沉浮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对手不曾遇到过只是想不到想不到啊 柳乘风笑吟吟地看着他,道:刘大人说了这么多,现在我可以说话了吗 刘大人,不待刘吉是否同意,柳乘风已经开口了,他语气很是平淡地道:你要做官,无人去妨碍你,可是你为了做你的官不择手段,却是该死,其他的帐,我且不和你算,可是周成却是你的门下走狗,他为你丢了官,可是到头来,你却授意别人杀了他的全家,有一句话叫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刘大人,你欠下的债太多了,现在也该到还的时候了。 柳乘风说罢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刘吉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刘吉陷入了沉思,正在这时候,外头却突然传进一个喊声: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柳乘风微微有些诧异,看了刘吉一眼,刘吉此刻万念俱焚,倒是没有露出其他的表情。 二人一起出了书房,冒着雨到了刘府的大门处,沿途上,到处都是跪在地上的校尉,还有不少刘府的家人,方才双方还在逃的逃追的追,现在却都跪在这水中,任由雨水打在身上。 中门这边,朱佑桂坐着密不透风的步撵出现,这里发生的事,想必也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此时他躲在步撵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况,而柳乘风与刘吉已经到了步撵下,二人一起拜倒在地,道:微臣恭迎圣驾。 朱佑桂的后头是谢迁和萧敬,这二人也一起尾随来了,谢迁看到锦衣卫居然冲进了人家家里行凶,顿时火冒三丈,怒容满面。至于萧敬只是微微愕然,可是心思却又飘到了九霄云外。 柳乘风敢这么做,肯定有他的依仗,这个家伙绝不是傻子,他有这个胆子来动刘吉,肯定就有办法来圆场口萧敬心里暗暗猜侧,只怕周成一案已经有了结果,柳乘风已经有了铁证,否则绝不敢如此。 这里风大雨大,请陛下到屋子里说话。柳乘风在步撵下道。 紧接着,步撵抬入府中,一干人尾随其后,大家各怀着心思,柳乘风在琢磨皇帝亲临的用意,而刘吉似乎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而一直默不作声的朱佑档,只怕心思就更加复杂了,谁也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