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赚城(1)
实在抱歉,最近加班加疯了,手上也没了存稿,更新不能稳定。 ———————————————————————————————— 风声呼啸,时过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比起郭威行军的悠哉游哉,柴宜哥可谓马不停蹄,骑兵沿卞水抄偏僻道路,奔行过宋州才停歇下来。照此速度,至徐州也不过再两日即可。 “驻地可安顿好,切莫大张旗鼓!”柴宜哥蹲在溪边,捧水敷面,身旁有郑恩护持,虽然他喁喁做声,却似自言自语。这行营驻军自有贺兰瑾那老军伍打理,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见郑恩面色严峻,如临大敌般窥伺左右,柴宜哥不禁笑着站了起来,“榆郎忒谨慎了,放松些,莫让贺兰将军小瞧了!”说着搭在郑恩的肩上嘻哈道:“风尘仆仆,你也洗洗吧!” 郑恩刚蹲下身子,听见身后草木发出异响,一个激灵站将起来,且不急拔刀就挡在了柴宜哥身前,倒把柴宜哥唬了一跳。 此时,拨开草叶探出身子的贺兰瑾一脸愕然。虽然在柴宜哥嘴里,这名骑将是老行伍,不过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胡须都不甚浓密,容貌还生的颇为俊秀,左颊横着一道浅浅刀疤更添了几许英武,虽然是党项人,但形状举止与汉人无异,只是骑术了得。 贺兰瑾尴尬地站在原地,看郑恩那副初哥上阵的模样,想笑却又不好意思,听说这个猛汉曾从迎春门楼上跳下,两柄大斧耍得威风凛凛,怎么一惊一乍成这副模样? “你丫真以为自己是中南海保镖啊,给我挡子弹!”柴宜哥推开郑恩,尴尬地冲贺兰瑾笑道:“贺兰将军,安顿妥当了?”面上带着笑,心里却在叹息给郑恩这孩子的压力太大了,没事给他灌输什么保镖常识啊,虽然他总是想身边有个机敏的保镖非常威风。 听到柴宜哥笑语,贺兰瑾才回过神,慌忙施礼道:“已派出哨探,接到后方满兄弟的消息,他们的速度倒也不慢!”说罢,贺兰瑾嘿嘿一笑。 汴梁之乱,柴宜哥的收获颇丰,除去“护送”陈安平去徐州的原何园战士,还收纳了几百禁军,加上王延昭的旧部,零零总总也有上千士卒。此次,柴宜哥令马队先行,满熊和赵凤率步卒押后,所以夺取徐州之后,柴宜哥自信有足够的武力控制全城。 原本贺兰瑾以为柴宜哥的少爷兵只不过是在京城飞鸡走狗的鹰犬,这一路行来,柴宜哥不断向其讨教行伍学问,虽然觉得这位传说中的神童公子平易近人,倒也不觉得他治军能力如何,不过方才接到满熊传信,才赫然发觉公子爷的嫡系竟如此勤力,行军速度不比郭威的士卒差多少。 “不急,不急,还不见冯道等人返程,我们若是去得快了反倒不妙!”柴宜哥抹了抹湿漉漉地手掌,吩咐郑恩道:“轻松些,这时间劳力,厮杀时恐怕就泄气了,回营吧!”边说边走至贺兰瑾身边,笑语道:“贺兰将军再给我讲讲行军的学问吧……” 直到柴宜哥和贺兰瑾杂沓的脚步声淹没在草木中,郑恩才松了口气,蹲下身子用溪水泼面,咬牙道:“直娘贼,丢脸哟!” 夜风嚎着奔过,把城头上的大旗吹得豁喇喇乱卷,城头的火把也是忽明忽暗。冬日的气候干冷的厉害,铠甲披在身上更不舒服,虽然士兵们在城门列阵为节帅送行,但不少人还是没有把盔甲穿整齐,站在队列后边的士卒更是不时跺脚,嘴里咒骂着这鬼天气,心里恐怕也在咒那漏夜起行的新皇帝。 武宁军的惫懒模样放在刘赟的眼中,竟是混不介意。一袭白衣的他只是站在车边,与一青衣男子执手话别。青衣男子水粉敷面,额有印记,桃腮绯红,眼眸似一剪秋水般凉住那无尽的幽怨,看住刘赟无语凝噎。 两人絮叨之词被风声模糊,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陈安平眼中,不禁让他觉得胃部不适。“听说那死去的皇帝也好龙阳,太祖亦是如此,这大汉莫非亡命于断袖?”他喃喃自语,却听见一声咳嗽,一把苍老的声音带着疲惫,轻声道:“闻说陈先生和那张驰是连襟,当多加安慰啊!” 陈安平愕然回首,见冯老太师抚摸着颌下长须,一副因有情人不能眷属的悲悯模样,不禁让他郁闷不已,“太师说笑了,在下离乡十载,与张兄并不相熟,连襟一说实属玩笑。”嘴里打着哈哈,心里则在腹诽这老不休怎地这么八卦。 冯道微笑不语。他走这一趟让太原的刘崇欣喜若狂,只是他自己却不开心,活在这个岁月里,常年易主倒也习惯了,就算当年耶律德光入主汴梁,他巴巴跑去求官做时也不觉得难堪,倒是为了郭威忽悠这刘家的新君算是又一道坎,毕竟以前随波逐流,这一次是开创历史,心境很难相同。好在一路行来,有这个从西域归来的陈安平聊天解闷,否则这老头的愤懑还真能憋出病来。 这时候,一名扈从悄悄来到冯道跟前耳语了几句,陈安平模糊听到“早已离去”数语,却见冯道叹了口气只是轻轻摆手,念叨一句“且随他去”便看着远处城楼上的旗帜发起愣来。 “太师,该起行了!”刘赟终于和那张驰话别完毕,陈安平松了口气,见冯道如老僧入定一般便忍不住出声提醒。 冯道眨了眨眼睛,盯着远处的旗帜,轻声道:“城头变幻大王旗啊!” 陈安平愣了一下,冯道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异乡贵女还是父母之命,想来你若讨得郭公欢心,也不难解决!” 陈安平顿时汗流浃背,口中呐呐不言,心里却不知是惊讶还是惶恐,暗自惴惴这爱八卦的老头子究竟是个人精,不晓得对他的事知道多少,自己口风可是紧紧地,若是将来出了事,少不得要叫这老头子顶缸。“不过,这么精明的怪老头,应该不会把祸事往自己身上揽吧!”陈安平愣神的时候,新君的车马已经起行了,城里面山呼海啸般喊着“万岁”,只是不晓得这些人是因为终于不用挨冻而兴奋还是真正在祝福这个皇帝。 “兄长,玉楠希望你能去探望她jiejie,十年啊~!”刘赟的车马渐行渐远,怔怔立在原地的张驰才回身来到陈安平身旁,语气平淡地撂下一句话来正欲离开,却不知怎地突然触动了心中块垒,竟然语带哽咽地轻轻捶了捶陈安平的手臂,身上的香风袭来,熏得陈安平好不烦躁,可是想起自家那烦恼事,又忍不住一声叹息,发傻一般道:“张兄可想喝一杯?”随即后悔了,正想等张驰拒绝,却听见他那哀恸至深处的破音,“也好,今晚不醉不归!”
城楼上,装束严谨的巩庭美叉腰看着刘赟的车马,直到马蹄声再也听不见了,他才颓然伸了个懒腰,将头盔摘下扔到墙边,跺脚道:“酒水可温好,把家伙都拿出来,今夜酣战至天明哟!”一面说一面迫不及待地敲着身上的铠甲,嚷嚷道:“来个人把某这劳什子脱掉!” 正吵吵着,回廊上传来长笑声,只见一矮胖将领引着一个黑衣青年登上了城楼,“恭喜巩都衙,君上此去你将不日高升了!”说话人正是鲁邦,观其情形,虽然才到徐州却已经跟这些兵痞们打成一片。 “升逑!”巩庭美大咧咧地坐下,“跟衙内贴心的都跟去汴梁做了凤凰,某只是个看门土狗。”说罢嘿嘿一笑,指着鲁邦身边的胖子笑道:“杨温你咧啥嘴,不过也是条肥狗罢了!” “总也比某做那姓陈的护卫好,大冷的天,不知几时回得了汴京!”鲁邦嘿嘿笑着走到巩庭美近前讨酒喝,巩庭美看那杨温也凑过来,喝道:“今夜不是你轮值,不守着婆娘来此作甚?” 杨温也光棍,甩了甩膀子说:“把鲁兄弟都带来了,你说还要干啥?” 巩庭美眼睛一亮,将几案上的骰盅一推,“鲁邦来了,还用这些,快把那纸牌拿出来!” 鲁邦诡秘一笑,“小弟又有新玩意儿,在汴梁都还没几人玩,却好耍的紧!” 看鲁邦说得神秘兮兮,却又身无长物,巩庭美龇牙咧嘴起来,鲁邦却道:“东西在王四郎处,他且一阵才来!” “某去邀他!”此时杨温早急的抓耳挠腮,一溜烟就奔下城楼了,巩庭美犹自在身后叫唤,“苦也,肥狗莫害某,欠那王四郎的帐还没了结……”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 夜色中,马鞭的声音脆响,只是那马匹却总也跑不快,欧阳晟伏在马背上使劲地抽着鞭子,冷风如拳头打在脸上,只感觉皮肤麻酥-酥地。 李骧的死让他有些麻木,傻兮兮地随着冯道来到徐州迎新君,到了徐州才惊觉自己差点踏上一条死路。连冯道都跟着郭威起哄,姓刘的不死还有天理?看着武宁军的风貌,欧阳晟更是背心发凉,几十年前这徐州还是悍勇之地,当年的庞勋可是比肩黄巢的魔王,武宁军可是从广西一路杀回来,就算是朱温也弄了个尸山血海才占领此地。可是,现在的武宁军哪还有杀人盈野的勇武,刘赟在此三年更是放任自流,这等君主岂有前程可言? 趴在马背上,欧阳晟不住哀叹,对于自己的不告而别也没有丝毫背叛的感觉,只是前路茫茫,除了猛-抽马鞭却也不知该往何处。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听见马蹄声响,欧阳晟勒马停住,未及反应,黑暗里突然窜出两名骑士并行而来,欧阳晟正想拨马回头,那两骑如同电光一般闪过两侧,一根绳索急勒胸前,欧阳晟只觉呼吸停滞,哼哼了一声便载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