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汴京少年(9)
偏厅的油灯黯淡了,柴宜哥信手拨弄灯芯。有些魂不守舍地满熊醒觉过来,急忙上前代劳。 柴宜哥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几案,看着满熊瘦削的身形,突然道:“满熊,你来我这里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满熊把灯芯弄得亮了一些,弯腰回答说,大概是觉得柴宜哥这话问得有深意,补充道:“我会加快对秘道的修葺,您知道,咱们的人手不够!” “哦,不急,你坐下吧!”柴宜哥点了点头。秘道已经挖通了,他可以很方便的来往于郭府和何园之间。虽然这些泼皮们挖掘的通道在质量和装潢上远远比不上原版,根本就是《地道战》里的土洞子,不过柴宜哥还是很满意的。 记得开始时,自己和陈老头,以及鲁邦带来的几个泼皮们根本无法确定那条地道的位置,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施工,毕竟大家都不是搞建筑的,结果挖了满院子的坑。幸亏鲁邦找到了满熊。虽然这少年身体单薄,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但在挖坑方面极有造诣,自称祖辈是矿工,据说娘舅还是个出色的盗墓贼,这也算是家学渊源。 “今天鲁邦有点不对劲啊!”柴宜哥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刚刚坐下的满熊连忙又站了起来,“公子!”叫了一声后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他和鲁邦关系极好,那小子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也劝解过很多次,此刻见柴宜哥似乎生疑了,顿时有些慌乱。他很清楚自己的现状,如果没有柴宜哥收容,至好的结果就是成为一个兵痞,更大的可能是不知哪天就横死街头。所以他现在异常珍惜这份工作,对鲁邦有了几分埋怨,不过兄弟情谊在那里,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在柴宜哥面前帮鲁邦转寰。 看着满熊的脸色阴晴不定,柴宜哥叹了口气,作为上位者,知道下属的奢望时该怎么反应呢?他前世只是个小记者,如今也只是个孩童,这方面的经验真的不够啊。他能够观察出鲁邦对何六娘有爱慕之情,其实何六娘的一个丫鬟曾经偷偷暗示过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园虽然只有十来个人却也形成了一个小社会。柴宜哥清楚那个丫鬟的打算,因为她是何六娘的陪嫁丫头,如果何六娘成为自己的妾,那个丫头自然水涨船高,但若是何六娘和鲁邦这样的奴仆有了私情,那她的下场也会很悲惨。 但自己又怎么处置鲁邦呢?因为他有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念头?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手下,办事也很机灵,他还需要这个人为自己效死呢! “你们俩今晚休息好,明天跟我去办事!”柴宜哥看着满熊,伸出手说:“鲁邦的事情我很清楚,你不需要有负担,也不必告诉鲁邦我知道了!”说着又骂了一句,“给我坐下,站起来那么高,我够不着你的肩膀!” 满熊愣愣地站着,听到柴宜哥一声吼忙不迭坐了下来,柴宜哥笑嘻嘻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知道吗,你们可是我的嫡系啊!”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唉,又要钻那个土窑子,回去还得洗头!” 看着柴宜哥的背影,满熊傻傻地问道:“公子,您…您打算如何处置鲁邦?” “你们是我的嫡系啊!”柴宜哥轻笑了一声。 此时,在何园的厨房里,郑恩就像饿死鬼一样拼命地往嘴里刨饭,手上还拎着一只羊腿。 “你慢点吃!”鲁邦笑问,“喝酒不?” “不,四郎不喝酒,我也不喝!”鲁邦头也不抬,跟着羊腿较劲,含含糊糊地说:“担心了一夜,现在真是饿得狠了!”郑恩是个思想简单的人,柴宜哥答应了就王延昭,他就放了心,即便对方只是个孩子,但他只要相信了就不会怀疑。 鲁邦看着埋头和吃食苦干的郑恩,突然想起了自己被柴宜哥收容的那天也是这般狼吞虎咽,顿觉恍惚。 鲁邦是太原人,他的亲爹原是后晋的一名校尉,家境还过得去。可惜契丹伐晋的时候他老爹战死了。据说死的时候身被八创,很是惨烈,所以鲁邦也算是烈士的后代。可惜这个时候烈士的家属没有抚恤,好在鲁邦的娘亲还算年轻,又改嫁给了太原的一个大泼皮,所以鲁邦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混黑社会。有个词叫命途多舛,他后爹在一次斗殴中被抓了,本来这不是什么大罪,鲁邦的老娘变卖家产一番打点据说很快便能捞出来。可倒霉的是,那时候刘知远是太原留守,而且正要过生日。刘知远这个人执法严苛,不过念及自己过生日想要讨个好彩头,便让自己的文书苏逢吉去静狱,所谓静狱就是将牢里该放的人都放了。可苏逢吉这个不读书的家伙没明白上司的意思,或者说他生性残忍,一股脑儿把牢里的人全砍了,回头给刘知远打了份报告说已经“净狱”了。这份报告让老刘哭笑不得,可也没办法,牢里的人命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而且他喜欢苏逢吉,于是就只是自我反省了一下,口头命令容易误事,还是写在书面上比较保险。 在刘知远的眼里是个小问题,而在鲁邦这里就成了大事。他老娘听说自己的二婚又完蛋了,一口气没喘上来跟着呜呼哀哉了。此时的鲁邦早已家徒四壁,人又小,只好跟着同乡来到了汴梁,一面在漕运码头打杂,一面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过日子。 且幸他遇到了陈厝。陈老头看他可怜,偶尔周济一下他,又传授了一些拳脚,所以这小子从小偷小摸发展到了翻墙入室。不过更加庆幸的当然还是遇到柴宜哥了,如果没有这等贵人收容,或许他犯夜那天就是死期了。 “你想杀他吗?”鲁邦还记得那天自己向柴宜哥哭诉自己的遭遇时,柴宜哥轻轻说得那句话,“给我卖命,有一天我会让你手刃苏逢吉!” “是啊,我已经把命卖给公子了,我…我怎么还……”望着窗棂,仿佛又看到何六娘俊俏的脸庞,鲁邦心中大恸,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你这白眼狼,饱暖思yin\欲,无耻之徒~!” 灯光幽暗的厨房里,郑恩大张着嘴,手里握着一根被啃得很干净地羊腿,惊惧地看着鲁邦发疯。 “传说史弘肇在东岳泰山换了副钢胆铁心,啧啧,算是生化战士还是机械战士呢?”想到这次可能要去拜访郭威这位老友,柴宜哥躺在家中的胡床上哼哼唧唧。这架胡床非常怪异,柴宜哥的头发从床头垂下,看上去就跟后世躺在洗头房里一个样。 “那个土窑子是该修葺一下,每次都弄得灰头土脸的!”由于是过年,爬地道过去的时候柴宜哥让何六娘帮自己洗了次头,现在爬回来还得戏一次,虽然作为现代人,他有良好的卫生习惯,但是一天洗两次头还是觉得恼火,尤其是现在的头发还很长。 幸好家里的命妇和兄弟们还没从宫中返回,否则自己大过年地搞卫生肯定被骂,正月里要蓬头垢面才符合传统。 “怎么还不来啊!”躺在床上好半晌也没见服侍的人,柴宜哥扯着嗓子嚷嚷起来,“丫头,丫头~!”柴宜哥房里有丫鬟,不过他懒得记名字,反正叫声丫头有人应就行了。 “嘘~!”房门外,裹着头巾的郭月娘让下人们噤声,自己蹑手蹑脚地走进柴宜哥的浴房,湿漉漉地发梢在月光里荡漾着光泽。
柴宜哥眯着眼睛,感到一双柔软的手揉着太阳xue,舒服的嗯了一声,同时又感觉不得劲,呢喃道:“用点力啊,没吃饱怎地?” 服侍的那人脾气似乎不小,居然揪着头发拉了一下,虽然力气不大却也把柴宜哥给吓了一跳,嚷道:“作死啊,不晓得少爷我痛呐,我就是对你们这些娘们太和蔼了,搞得没了少爷威严!”柴宜哥咕哝着废话,脑后的人却笑了一声,不过迅即又板起脸,将一瓢水淋下,慢慢揉捏起柴宜哥的头发来。 “哟哟哟~!”柴宜哥不住龇牙咧嘴,有些恼怒,“今天是咋回事,你这是薅羊毛呢,换个熟练的来!” “啪~!”脑门子上挨了一下,脆生生地语音在耳畔响起,“要换何六娘是不,你怎么不把她弄到家里来?”郭月娘说完这话顿觉不妥,小脸一下子红了。 “嘿嘿~!”柴宜哥笑嘻嘻地捉住郭月娘的手,“知道是你,跟你闹着玩呢!” “松开,姑姑帮你洗头,以后不准叫何六娘帮你洗了!”郭月娘挣开柴宜哥的手,脸蛋更红了。 浴房里,一个躺在胡床上,一个站在后边,明明都是孩子,却有种旖旎的感觉。 柴宜哥感受着郭月娘柔软的手指,有些眩晕。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和郭月娘就亲密如斯了。前世泡论坛的时候也曾yin\荡地讨论过萝莉调教,没曾想来到这个时代,自己不经意间似乎就做到了。郭月娘还不到十岁,可是言谈举止却越来越像个大姑娘,郭府的孩子中她是最接受柴宜哥思想的人,这几年来,别的穿越客说不定已裂土封王,可柴宜哥就只是用私货培养出一个和自己投契的早熟\女孩来。 “你要救那个姓王的?”郭月娘低声问。 “嗯!”柴宜哥应道,他知道自己见郑恩的时候,郭月娘躲在后边偷听。 “我知道那个史相爷,他的阎夫人和我娘交好!”郭月娘轻声说:“那个史相爷很宠爱阎夫人。” 史弘肇的老婆叫阎越英,是个陪酒女。她是史弘肇微贱时娶的妻子,其地位如同柴守玉(柴荣的姑母)之于郭威,所以史弘肇虽然发达了,但对原配依然情意深重,这是柴宜哥很欣赏的。 柴宜哥摸了摸郭月娘的小脑瓜,头发还湿的,很滑。“明天我去给史弘肇拜年!” “其实阎夫人会来给我娘拜年的!”郭月娘咕哝了一句,郭威和史弘肇是通家之谊,郭威年长且职位更高,虽然如今郭威不在家,但史弘肇的老婆是应该来的。柴宜哥知道郭月娘的意思,把事情给那阎越英叨咕一下,女人最容易被儿女情长打动,看来郭月娘偷听了王延昭和李家小姐的故事也很感动。 “这事我必须去,我得让王延昭知道我出了大力!” “好了!”听到柴宜哥这般说,郭月娘不再说话了,用毛巾将柴宜哥的头发细致地擦干,一边擦一边轻声道:“宜哥儿,为啥我越来越欢喜你呢,比其他兄弟姐妹都要欢喜!” “呃~!”柴宜哥无言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我带你去看金鱼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