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炼血焚身
古辰死里逃生,半天缓不过气来,加之先前受伤极重,此刻力气全无,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陡然间,忽听那站在树梢上的怪物“呱”地大叫一声,洪亮无比,响彻天际。古辰心下一凛,抬眼望去,但见半空中扑来七八名黑衣人,均是容貌狰狞,脸色惨白。 殷乘黄目光闪动,叹道:“想不到苦苦奔波半月,却还是被几滴精血暴露了行踪。”说罢一挥袖,四周景色倏忽变幻,原本苍郁的密林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怪石嶙峋的荒凉山坳。而那扑来的七八名黑衣人竟也如同密林一般,化为漫天灰飞,消散逝去。 这时,只见那黑羽怪物背后蓦地生出一对翅膀,足一蹬地,腾空飞起,挥舞羽翼,在空中旋转三圈。殷乘黄见此情形,沉吟时许,哂笑道:“看来胤老贼狗急跳墙了。”一言既毕,双袖猛地扫出,顿时便见一圈圈波浪似的黑烟自袖中遁出,瞬间疾速扩散。只听“咔吱”一声裂响,周旁的岩石后登时涌出一大滩血水。陡听一声尖锐长笑,一个头戴白冠,形似骷髅之人从岩石后跃出,身后还跟着五名黑衣人。 那白冠人放声大笑,身子倏尔充盈起来,转瞬间变得又高又壮,宛如九尺巨人。他仰天大笑几声,忽一挥手,喝道:“给我上!”五名黑衣人听得号令,当即撇过殷乘黄,径直扑向绣儿。古辰失声道:“小心!”下意识往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墨玉古剑还留在雪地,未及拿走。大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低头俯冲而去,双手抱住绣儿,就地一滚。 殷乘黄冷冷一哼,不耐道:“少来多事!”蓦地一甩衣袖,刹那间一道黑光射出,绕着那五名黑衣人转了一圈。那五名黑衣人犹如被施了定身咒,呆立当场,忽地浑身抽搐,倒在地上,七窍流出血来,血rou溃烂,不多时化为一滩脓水,只剩一张人皮。 那道黑光眨眼间击毙五人,去势兀自不减,朝那白冠人弹射而去。那白冠人大惊失色,不及躲闪,顿被那道黑光刺中胸膛,身往后飞,钉在岩石之上。哪知那白冠人竟未受伤害,身子仍在膨胀。古辰凝目瞧去,但见这道黑光竟是一柄黑黝黝的长剑,不由暗惊道:“这是什么剑,好生邪门。” 原来这柄剑名叫“丧门”,乃由漠北寒铁打造而成,外表虽则黝黑似铁,其中却装满了鲜血,辅以殷乘黄的绝顶毒功,威力令人胆寒。殷乘黄眉毛一扬,冷笑道:“死吧。”话音未落,丧门中的鲜血一股脑注入那白冠人体内。那白冠人如遭烈火焚身,不觉惨嚎起来:“饶命啊,殷宗主,饶……饶命啊!”说话之际,胸口处冒出一股股黑烟,皮肤血rou好似腐烂朽木,片片脱落,只一时,又恢复成先前骷髅般的身形。 殷乘黄淡淡道:“是谁指使的,多少血练?”那白冠人涕泪横流,惨叫道:“是……是书法王……率领的二十六……分脉!”殷乘黄冷笑一声,道:“好大的手笔啊,书玄血这个老妖孽,还真看得起老夫。”说罢哈哈大笑,掉头便走。那白冠人哆哆嗦嗦道:“殷……殷宗主,求求你,饶命……” 殷乘黄哂道:“任何生灵到了老夫手上都要惨遭屠戮,何况你还不是。”说着一挥手,丧门登时旋转起来,那白冠人连惨叫也不及,转眼化为一滩血水,被丧门缓缓吸入。古辰见此残忍一幕,只觉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一下跪在地上,险些呕吐出来。 丧门饱餐血rou,倏又遁回殷乘黄袖中。绣儿嘻嘻笑道:“怎么样,我爷爷厉害吧?”殷乘黄阴沉着脸,哼道:“从今日起,你就跟着老夫,不得离开。”说罢转身便走。绣儿咯咯一笑,吐了吐舌头,对古辰做了个鬼脸。那黑羽怪物从树梢上跃下,又将古辰负在身后,一摇一晃跟上前去。 然而殷乘黄行踪既露,此后一路上颇不平静,不时有七绝山妖人来袭。好在殷乘黄神通了得,一身毒功出神入化,但凡有人袭击,均被殷乘黄以残忍邪法暗杀,手段之残忍,端的令人心惊胆寒。古辰对此极其反感,却又无可奈何,况且他心中记挂花寂幽安危,是以食不下咽,内伤始终难以痊愈。 更为糟糕的是,自从他被殷乘黄强灌鲜血,用以抑制伤势之后,那乍冷乍热的异感每隔三五日便会发作一次,煎熬折磨,简直痛苦到了极点,令他生不如死,恨不得用头撞地,一死了之。殷乘黄却冷眼旁观,只吩咐绣儿拿出一袋血浆,放在他面前。 古辰心知此乃生灵涂炭的邪崇功法,一旦饮下鲜血,势必堕入魔道,永无回头之日。但他那日初尝血腥滋味,竟一发不可收拾,对鲜血气息难以抗拒,是故发作之时,脑海中尽是嗜血念头。古辰心中天人交战,发作时拼命咬牙苦忍,竭力克制自己,力图守住头脑中仅存的一丝清明。殷乘黄见他如此固执,也不勉强,只是望天冷笑。 这日清晨,古辰再度发作,痛不欲生,五官扭曲,汗湿衣衫,在地上来回翻滚,身躯蜷缩一团。绣儿瞧得不忍,取出一袋血浆,眨巴眼道:“看你这么痛苦,还是别坚持了吧。”又见古辰咬牙不语,便道:“你放心吧,这血干干净净,不是爷爷杀人得来的。” 古辰双目尽赤,瞪着绣儿,喘息几声,狠狠道:“拿……拿开!”绣儿呆了呆,不料自己一番好心却被呵斥,不觉满腹委屈,哭道:“爷爷……”殷乘黄嘿笑一声,淡淡道:“想不到你这小子倒有几分骨气,不过老夫劝你还是尽早喝了吧,免得徒受炼狱煎熬。” 古辰死死盯着那袋血浆,几乎控制不住,正要伸手去拿,但听到殷乘黄之言,又将手缩了回来,用力一咬舌尖,霎时剧痛入脑,稍稍清醒一些。他转头望向殷乘黄,一字一顿道:“我是天清宫弟子,绝……不会堕入七绝山……这等妖邪之流!我……我宁愿死了,也不会喝这等邪煞之物!” 殷乘黄脸色大变,眼神倏地阴沉下来,一拂衣袖,欲要就地击杀古辰,但心念数转,一只手定在空中,微微颤抖。好半晌,终究强压住怒火,沉声道:“很好,你既然这么想当你的正道弟子,那为何又要接受祖母的一身功力?莫不是想尝尝老夫的厉害手段?” 古辰愤愤咬牙道:“你以为我很想要这身功力么,我只是逼于无奈罢了。”殷乘黄的心思何等机敏,一听此言,回想起古辰之前的诸般行为,不由得寻思道:“难不成祖母真是迫不得已,才将功力传给这小子的?”转念一想,又道:“但人不可貌相,这小子看似老实,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诳老夫?” 他思量良久,蓦地眼神一亮,盯着古辰,冷笑道:“小子,老夫只问你一句话,你想死还是想活?”古辰此时饱受冷热煎熬,闭目趴在地上,瞧也不瞧殷乘黄一眼。殷乘黄目露凶芒,重重地哼了一声。绣儿与殷乘黄相处甚久,知他已动了杀机,赶忙冲上前去,摇晃古辰的身子,急道:“喂,你好歹说一句话啊,不然爷爷要杀人了!”
古辰浑身无力,只觉四肢犹如散架也似,闷声道:“若要我用那邪崇之法……还不如死了好。”殷乘黄眼中杀意更浓,冷声道:“若你说出这身功力来由,老夫便助你疗伤。”说罢飞起一脚,踢中古辰脑后大xue上。、 古辰如遭雷击,蓦地身躯一震,周身气血上涌,似欲爆炸开来,不觉眼前一黑,昏死过去,但未过片刻,旋即转醒过来,费力睁眼看去,但见殷乘黄目光阴冷,宛如一头饿狼,死死盯着自己,不禁心头发凉,毛发倒竖。 殷乘黄打量他一阵,狞笑道:“怎么样,肯说了么?”古辰忖道:“罢了,反正那事说给他听,也无甚紧要。若他以此相逼,大不了我跟他鱼死网破便是。”当下咳嗽几声,将自己如何遇到那老婆婆伤势发作,又发觉其丹田被人废去,并无可救之法。一番思虑之下,只好将那老婆婆的内力吸入体内,助其逃过一劫之事尽都说出。只是他暗中留了个心眼,将小蝶之事加以隐瞒。 殷乘黄神情关注,听得极是仔细,不住询问其中细节,间或流露出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欣喜之色。待古辰说完,便急不可耐问道:“祖母可曾传你纳血炼血之法,快说!”古辰纵然心觉厌恶,也只得摇头道:“没有。” 殷乘黄再也掩饰不住心底狂喜,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量洪沛,震得周围树上枯叶纷落。笑了一阵,殷乘黄眼中精芒倏闪,道:“那你愿意拜老夫为师?”他此言之意,一则欲助古辰练就一身毒功,助己重夺山门;二则起了惜才之心,想将古辰收为己用,却不想古辰一口回绝:“不可能。” 这话倒在殷乘黄意料之中,点头叹道:“却是老夫孟浪了,可惜,可惜。”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如能答应老夫三件事情,老夫便放你归去。”古辰低下头去,却不接话。殷乘黄见他缄口不言,便自顾自道:“其一,在这半年之内,你须得紧跟老夫,寸步不离;其二,你半身阴力皆出自祖母之身,必须尽数归还,当然作为回报,老夫会助你除去血炼之苦。” 他言及于此,见古辰仍是不语,当即道:“至于这第三件,待到半年后,老夫再与你细说。”古辰虽觉前两条可以接受,但也知殷乘黄乃心狠手辣之人,第三件定不是什么好事,便摇头道:“我不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 殷乘黄双目圆瞪,勃然大怒道:“你的命是老夫救的,哪轮得着你点头同意?”说罢丧门剑从袖中遁出,抵在古辰咽喉之上。古辰毫无惧色,道:“那你还是杀了我吧。”绣儿可怜兮兮地扯着殷乘黄的袖子,小声哀求道:“爷爷,鹤儿,鹤儿……” 殷乘黄面色阴沉无比,目中杀气毕露,过了好半晌,才哼地一声,放下丧门剑,恶狠狠道:“小子,若依老夫从前的性子,定叫你生不如死!你千万记住自己今日之言,下回如敢再忤逆老夫,嘿嘿……”话音方落,陡然睁目大喝道:“这就是下场!”说罢一掌击在古辰胸口。古辰猝未及防,“哇”地一声,口中鲜血狂喷,倒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