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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幽锣使者

    宫天白昂首一拔,目色赤红,力道:“若有天佑,江寨子民为何苦无生计,婆婆望眼欲穿盼了七载,又可见得一线生机?”一声喝,揪住了方要迈出的步伐,白婆身子一沉,并未回身,哀道:“凡辈所能,何力与仙而挫,徒有斗勇心气,也只是以卵击石啊!”

    “事在人为,怎能因一个凡字绊脚?哪怕以卵击石,宁玉碎且不求瓦全!”

    白婆迟疑了一阵,哀声道:“我耄耋之年确不敢奢望重生,若因执念秧及池鱼,就是罪过啊!罢了,罢了。”

    “秋山如何?难道就这样聊以卒岁吗?”

    此言一出,白婆的脚步如有千斤之重,再也无力迈出。沉寂片刻,她扭过了身躯,凝视着宫天白的目中异彩,读了一阵,自言自语的音调愈走愈高:“秋山、秋山尚且年幼,绝不能长守于此,不能……”自语间,她猛一回神,手中一拽,与秋山双双跪在了宫天白的面前。突如其来之势,惊得宫天白疾步后撤,方要搭手就听白婆道:“少年莫拦,纵然前景未卜,也要受我母子一拜。”说着,响头便叩了下去。嘭、嘭、嘭。

    江寨东首,一座宽大的敞院,此时,屋内灯火通明,一双人影在墙壁上摇摇曳曳,时有重叠。子时的光景只有闲虫作语,八月芬芳浓郁,却不见赏花之人!

    屋内,刁猴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行思坐想,忧心忡忡:“古老弟,若不把宫氏兄弟除去,怕会坏了我等大计。”

    古万春正昏昏欲睡,咋闻言有些迷愣:“哎哟,我的刁兄啊,有何事不能明日再议,这香梦正酣的。”

    “等不得明日!这宫氏兄弟绝非泛泛之辈,若不下手为强,明日遭殃的可就是我们喽。”

    古万春身子一蜷,目光亮了八成:将信将疑道:“就那三个江边野仔,何能为难你我呢?杯弓蛇影,何足挂齿?”

    “那三颗李果绝非凡品,凭兄弟你的修为,可有横走绝壁之功?”

    “这……唉,可能事有凑巧,那宫天白不知从哪捡了便宜吧?”

    “便宜?那三颗李果沾着雨水,果蒂上也还渗着鲜汁,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新摘之物!”

    闻听此言,古万春睡意全无,登时一个扑棱,惊道:“刁兄之见,那宫天白是在落雨之时而动,东山悬壁走上一遭,来回不足半个时辰!”

    刁猴子担忧道:“毫末不札,将寻斧柯。”

    古万春一拎铁剑翻身下床:“我这就趁黑去宰了那宫氏弟兄,以解心头之患!”

    刁猴子徐徐道:“凭得一柄凡铁,可有把握摘下宫家三颗首级?”

    一句话,把古万春隔在门里,方要跨出的步子带着气焰钉在了地上:“若不依此,难道还要与之以理相论,辨出是非黑白吗?”

    刁猴子狐笑道:“仙弟曾经提过,你身揣一面应急的鬼锣,但遇不及之际,自可请出鬼锣傍身,凡事自会周全吗!”

    古万春一拍天灵,顿时喜形于色,墙壁上的一双猥像再次重叠交叉,不时,便射上了一团圆溜溜的影印!

    夜阑人静,牙月独揽苍空,风轻云淡时,却有人把俾夜作昼,暗事归在隐处。

    古万春颤颤巍巍地端着一面乌黑小锣,与刁猴子鬼鬼祟祟地跨入院中,面朝偏西叩首三响。又从腰间摘下了一根人腿骨作成的白色锣槌,待心中起伏稍稳,咒诀声声而起……念罢,再将鬼锣捧在前胸,锣槌赶上,敲得不徐不疾,不轻不重,打出的锣音甚为沉闷,拖着如同唉声叹气一般的尾音,咣、咣、咣……一阵敲打,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此间虽未生出异样,始作俑者却是心跳加速,失去节奏的呼吸越来越不顺畅。

    “仙、仙弟啊,这、这鬼锣可是灵验?若是再不作为,天可就要亮了!”

    锣音一直未断,古万春用衣袖沾了沾额角,压音道:“刁兄啊,这面鬼锣乃是我在出寨之时,家师见我修为不济,特予我傍身之用。毒寨浩大,奇兵利器多不胜举,固然没有不灵的道理。”说着,锣槌加紧,音量便密了许多。又过了顿饭的功夫,忽有一阵阴风撒落,吹来的凉意好似含雪夹霜一般湿绵。古万春与刁猴子的第一个寒颤还未抖尽,空洞中突然沥下来一声亮语,惊得人心委实大震:“院中乃是何人撩锣?还不住手!”

    锣音闻声而止,古万春磕头如同捣蒜一般,声声道:“弟子乃是毒寨末辈,如不是枯鱼涸辙却也不敢叨扰幽锣使者!”

    “所为何人?”

    “回使者,我此来断江是为得……”

    古万春方要细述过往,却被一声冷音拦了回去:“本使者无心询你往事,只需你道出那人字号!”

    古万春急忙改口:“断江寨宫氏兄弟三人,分别为宫天白、宫天笑、宫天星。”

    空中稍作沉寂,冷音再起:“切把鬼锣收好,闲时莫要再出响动,这三人本使者自会了断!”

    阴风一掠,空中再也没有丝毫动静。院中,古万春与刁猴子喜出望外,顶着西方的月牙拜了又拜之后,这才回到屋内,安心就寝。

    宫家院落,宫天白正与宫天笑诉说从白婆口中询来的隐情。言语间,突来一阵风动,宫天白侧目往空中一掠,不由得大吃一惊!暗处还未开腔,宫天白赶忙立起身形,一抱拳道:“老人家子夜到访寒舍,切不论是敌是友,只要莫惊扰到我内堂安寝的父母,宫天白自会主随客便,一切由您主张!”

    “大哥,你这是与谁搭言?”宫天笑眼见大哥突然对空而论,不知所措间却寻不见蛛丝马迹!

    “你是宫天白,他又是谁?”空中一声布动,洒下一问。

    “我乃宫天笑,你这缩头的乌龟又是何人?”

    “哈哈哈,我乃幽锣使者,前来索取你宫氏兄弟的魂魄,不过还差一个,还有个宫天星又在何处?”

    宫天笑方要再争,宫天白急忙把怒音拦住,轻声道:“我宫家兄弟不知所因何事招来了使者索魂!院落狭小,还请老人家引步,寻一宽敞的去处,吉凶祸福,我兄弟二人听天由命便是!”

    “我此番前来要索取三个人的魂魄,本使者再提一次,宫天星竟在哪里?”

    “大哥,二哥,那幽锣使者乃是那一对骗士请来的帮手,旦夕祸福,三弟与哥哥们一并承担!”不知何时,宫天星俨然立于内堂门前,一双朗目迎着空中的黑暗,毫无畏惧之色。

    “天星,这幽锣使者——你是如何知晓?”宫天白焦急问道。

    “梦中。”宫天星道。

    “哈哈哈,想不到小娃娃的骨子里倒有些许英雄气概,既然人已到齐,本使者就自然不会在尔等门前兴事,咱们就去江滩作个了断,望尔等莫要本使者等得焦躁!”说完,风声一展,空中便恢复了宁静。

    宫天笑一推宫天星:“还不滚回屋内,添什么乱!”

    宫天星道:“那幽锣使者点名道姓要索取我弟兄三人的魂魄,我若躲在屋内可能藏住体魄?大哥二哥不是常说,大丈夫敢作敢为,福兮祸兮乃是天命。哼,怕他作甚!”

    宫天白与宫天笑四目一接,宫天白硬声道:“躲,终究不是办法,到时天星的安危全凭你宫天笑庇护,其他自有大哥理论。”说完,宫天白敞步往外迈去,宫天笑一把抓住了宫天星的衣袖,紧随其后而往。

    半月西沉,偶有几声晨鸡昏叫,江岸边蒙着一层如丝如幻的水汽,一条空旷寂寥的白滩曲折蜿蜒,一眼不着边际。这一路走来,三双腿脚都是颇为沉重,步步深浅,如同心跳一般忐忑,耳边江涛阵阵,皆为愤愤之音。终于,那声音还是划了下来:“这里风吹浪打,却是好一处亡魂之所啊!”

    三人步下一扎,宫天笑迎风咆哮:“既要索取你家爷爷的魂魄,却为何缩头缩脑不敢以真身来见,凭空叫嚣,又何以使者自居?嗨!你若敢以真身示人,你宫家二爷必将让你魂飞魄散,这处去所正是为你而备的!”

    “好!既然你有心斗勇,本使者就应会你一会!”话音一落,空中登时沥出布动,噼哩啪啦一响,暗空中突然显出一条偌大的身影,夹着一道蓝色的火焰从天而降,落地的身姿正与宫天笑撞了一个正脸,体魄确是高出那八尺男儿半个躯梁。身形一展,一轮幽光炽焰偎着衣袍凌旋一周,磷染了一尊狰狞的面容。只见,此人身高九尺开外,长臂过膝,黢黑一张马脸,五官横走斜飞,几近挪移。这幽锣使者果然人如其名,仅凭这幅面相,哪有一点凡人的样貌?

    幽锣使者一现真身,委实惊骇了几人的心魄,仅量这架躯体,气概便短了七分!宫天白一步抢前,道:“人生一世,生死皆有根源,还望使者莫要我等死得不明不白。”

    幽锣使者并未应言,双目一瞪,立时满布了杀意。身形一旋,立影乍然消失,就听空中一声喝音以上沥下,道:奈何桥上莫要回头,此时便是尔等的祭辰!

    话起风落,一道幽光忽然挥在半空,带着十足的霸道,顶风而斩,压得江沙都陷下了七寸。

    宫天白只感觉头皮上一阵凉意,双目一合,耳中万籁俱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又感觉身后猛地一颤,再抬眼间,空中正现出幽锣使者泻落的身影,双手捧着一把宛如月牙的弯刀,刀身上幽火升腾,蓝焰燎燎,正往自己的头顶赶来。

    眼看刀锋离得头颅不足三尺之界,眼中忽现一个白影横扑了过去,与黑影一个交错,刀光便在眼前一划而逝。追目再看,左边的江滩上已然砸出了一个沙坑,一双身影业已抱打成了一团。一恍惚间,电光石火,生死仅在一线,耳中骤然生动起来,响起了阵阵狂啸。

    被人压在身下的幽锣使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凭得遁形术迎风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意在夺取一个凡人的魂魄,却没有快过一个后生的步子!他更没有想到,这个叫作宫天笑的少年怎会不惧弯刀上的幽火!上身的布衣虽然已经烟火缭绕,他却没有丝毫地避让,一双拳头打得依旧像雨点一般密集。想到此处,幽锣使者心念一转,宫天笑的身下便突然空荡,声音在三丈开外响起:“真乃初生牛犊不怕虎,后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