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嫌隙渐生

    又是一轮冬夏，从牧野回来已经一年多了，焱国上下在乾熊的统领之下，渐渐的有了些气候。士农工商，各色人等，街市买卖，城镇也慢慢形成，除了河阳郡又设立了三个州郡，山根的河阳郡守做的尽职尽责，河阳郡中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虽有大量外来人口，也被治理的井井有条。山根带回来的小二虎，如今也是一个州郡的官吏了。乾熊的侯府也已经落成，前后七进的院落，与煌候申屠的侯府紧挨着一墙之隔。两座侯府的门前是一条宽阔的街道，两边店面林立，生意兴隆，前面还设有驿站，驿站前面不远有两座三层的高楼，对立而望，一座是来自齐国商人仲孙钺开的酒肆，经营各国的名酒；一座是鲁国商人钟全开的茶楼，经营各地的好茶，两处买卖都兴旺的很，现在是整个河阳郡的中心了。就连乾熊也会时不时的过来喝上几杯好酒，品品几盏香茶了。各地的客商、游学的士子等在驿站落脚之后都会在这里花上几贝，豪爽的一掷数金，由此而来，这里也成为了焱国的消息中心，和当年山根在朝歌所开设的酒肆很相似。原本乾熊怀疑这两位商人是外邦细作，可是经过多方查探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更何况心想自己并无可查，又无其他居心，就是细作也无妨，赶走他们，反而影响了河阳郡的繁华，也就不在管他们。

    此二人却是齐国和鲁国的细作。仲孙钺是齐王姜尚所差，钟全是镐京散宜生的门人，由周公旦所差来到河阳郡。目的只有一个，查看各路诸侯有无和商朝余孽相交往，这样的细作，在其他各个诸侯国内都有，形形*人等，收集情报消息汇到齐国和镐京。姜尚虽已经立国为君，仍旧和散宜生一同，尽心辅佐初定天下的武王姬发，天下再无战事，可是仍然有暗潮汹涌。两个多月之前，武王突然派兵，将山东鲁国西北的一个小诸侯给灭掉了，原因听说同商国余孽有关。消息并没有扩散，乾熊等人也是从鲁国的游学士子口中得知此事，作为在酒肆之中的谈资而听闻的。从那以后，乾熊自己很少再去茶楼酒肆，却派出几名亲随，每日到酒楼茶肆中去，将听回来的消息，细细分门别类的删选整理，造册，由焱夫人申桦亲自负责此事。

    “晋国洛地那边最近出事了，大王诏令迁过去的鬼方族人，不顾当地君候管制，叛乱了几次。这些蛮人也是真教化不得，听说他们的王子至今还在被晋国国君悬赏捉拿呢。”一个外来的士子在茶楼中宣讲。这条消息晚上被送往焱候侯府，乾熊听到之后，心中暗暗吃惊，一年多之前，阿提壶坦深夜来到自己这里的场景历历在目，一年多过去了，自己已经淡忘此事，今日听闻，阿提壶坦那边看似仍没有准备好举族迁徙，晋王叔虞是武王长子，封国疆土最广，如今亲自下令捉拿阿提，倒是真的让人忧心。当晚乾熊请过来申屠，说起此事。

    “岳父，你我二次去牧野之前，这个鬼方少主曾经找过我，我们是旧识，还算有些交情，找我资助，我也帮了他一些。如今这种局势，你看如何是好？”乾熊说道。

    “如何资助，可有什么承诺？”申屠问道。

    “金一万五千，马一千，许他借道。无他。”乾熊如实说道，“当初因为没想那么多，朋友之间，所以没和岳父提起。今日得知此事进展，才和岳父商议。”

    “事情已经做了，既然曾经受人恩惠，自当回报。只是鬼方国已经不存在了，阿提壶坦带着族人想何去何从你可知晓？”

    “漠北！”乾熊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说道，“他们本来就是游牧部落，现在圈禁在中原腹地，怎么受的过去？”

    “我们焱国如此资助鬼方，而鬼方又是武王亲自下令迁徙的部族，会不会有些不妥？”申屠沉思说道。

    “原本我也想过这些关节，阿提来找我时，我也犹豫一些，可是仅仅因为鬼方国未听诏令去孟津会盟，就被认定为商纣帮凶，又实在太牵强了，也许是武王身边的人给他说的。我想上书一篇给鬼方部族求情，你看可否？”乾熊说道。

    “不妥不妥，现在我等上表不见得能到武王手里，被那些别有用些之人拿到，你我可比不得那些根深蒂固的老诸侯，此次军功封侯，又立国于此，已经遭人妒忌了。”申屠摇着头说道。

    乾熊想想也是如此，心里暗暗压下。二人说些别的琐事，不在议论此事。可是乾熊心中却是不很痛快。

    第二天酒肆里又传来一些消息，除了鬼方的事情还有，箕子不愿侍周，于辽东之地，将自己的高丽国迁往海外，自立为王。武王不置可否，没有反对。箕子孤立海外，也不再进入中原。

    一年多发生了很多事情，一年前的七十一个诸侯国，因为有些国君去世被兼并，还有些听闻反复，被大国出兵围剿，如今剩下六十五个诸侯国。乾熊的焱国如今看似平安无事，可是有两件事情，让乾熊心中有些疑虑，第一件就是鬼方之事，虽然现在没有牵扯到自己，可是鬼方若迁徙成功，自己必然担上干系，到时怎么处置现在还是未知之事，若是迁徙失败，自己必然内疚难过，毕竟和鬼方的阿提壶坦还有交情，不认看他屈死。第二件事情，当初武王赏赐给他的五百名奴隶，他带回焱国后，都给他们恢复了自由之身，乾熊的下意识中不喜欢使用奴隶，觉得应该人人平等，谁曾想，因为此事，武王竟然私下来信谴责乾熊，说这些奴隶本就是商宫旧人，本当在新朝成为奴隶，乾熊此举不妥，让其恢复奴隶身份。乾熊上表承认错误，表示恢复奴隶身份，私下却将这些奴隶大部分迁入结界之中。这些事情也是隐患，若被人利用，还是可以做大量文章的。其他琐事，如州郡建设，官员选拔，民生疾苦，春种秋收等等，乾熊几乎全部交给山根和骊珠cao持，只是每旬日在侯府听报。申屠更是有时听报都不来，只管修养，带着外孙打猎游玩。

    不知不觉又到了寒冬，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焱国，河阳郡中处处一片洁白，商户，农户都关门猫冬，侯府门前大街上很是冷清。到了晚间，厚厚的积雪覆盖这一切，映射着夜晚也不似那么黑暗了。天空中还在纷纷扬扬的飘着雪花，街上没有人，就连平时夜里流浪的猫狗也不见了踪影。大街尽头的远处出现了一个身影，孤独的一个人，瘦高的身材，弯着腰在大雪中顶风而行，头顶的皮帽子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积雪，脚步踩在积雪上的脚印很快的就被不断落下的雪花所填平了，这个人径直走到焱候侯府门前，侯府门前挂着两盏大红的灯笼，侯府门前的兵士早就躲进门房取暖去了，这样的夜晚谁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人还能冒雪做什么，焱国的治安又那么好。这个人并没有上前叫门，在门口停了一下就避开正门，往东走去，到了侯府围墙旁边，抬头看看两丈高的围墙，从怀中取出绳索，甩过围墙，搭在树上，拽拽牢固以后，顺着绳索攀爬翻过来侯府的围墙，一切做的悄无声息。

    那人悄无声息的落地之后，扭头收起绳索，掸掸身上的积雪，正欲往里面去，突然发现正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浑身金色毛皮的，一丈多长的狼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