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随风直到夜郎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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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峡看到季天严给他的回信，心中便顿时凉了一截。他猜测，季天严的回复，显然是和宫里面有关。

    在平定荆楚之叛军后的最近一次御前会议上，皇帝做出了决策，即要求内阁尽快解决西南问题，而西南问题之中，皇帝特别点出了安南之事。

    季天严以此给裴峡回信，让他做出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为，协助俞孝林和秦军完成平定安南之事，第二个选择为将他外调其他省份，或是进入京师。

    裴峡在得到季天严的明确回复之后，便下令让顾思道迎接正在巴渝和黔省交界处的秦军，正式进入黔省。并且给季天严明确的回复，表示自己不想外调。

    而这次御前会议的结果，俞孝林和于驷方面也已经得知，在得知之后，俞孝林很快便下定了拿掉裴峡的决心，而为了不给裴峡和季天严反应的时间和机会，他让窦锡直接上奏弹劾裴峡，弹劾的理由包括了勾结巴蜀乱党，僭越军权，贪污渎职等几项大罪。

    顾思道正在和秦军齐大禄所部一起，向黔州城方向开进的时候，除了例行的通报给裴峡秦军的情况之外，还私底下给北营传递了信息。

    顾思道在之前便通过源烨的渠道，和北营搭上了线，而且一直保持着联系。当然，他并不知道吴松晟此刻已经秘密的返回了北营，并且和诸心腹不断商讨着下一步的出路。

    顾思道给源烨透露的消息是，齐大禄很有可能在进入黔州城之前，先行进入北营视察。而且，秦军内部此时也有定论，北营的创始人源烨和吴松晟，本为窦锡旧部，而窦锡又是曾经裴峡在黔省军方的心腹，因此便将吴松晟划归至裴峡一派。

    吴松晟等人在得知顾思道的密告之后，便都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只有浑成依旧表现轻松。

    众人见浑成似乎胸有成足，便忙问他心中有何主意。

    浑成便答道，齐大禄要来北营，名为视察，实为试探。而我们反倒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降低秦军对我北营的警惕，现在黔省各派势力态度不明，朝廷方面的俞孝林和于驷对黔省问题的处理办法也不清晰，所以我们还是继续在暗处，继续示弱为好。

    吴松晟问浑成道，如何示弱？

    浑成道，有一个办法，一定要让秦军得出我北营军队紧急涣散，战斗力低下，管理混乱的假象。

    吴松晟听了，沉思了片刻，说道，亦云，接待齐大禄的事情你去准备，一定不能让齐大禄把注意力放在我北营上。

    浑成应允之后，便继续说道，秦军入黔，来者不善，但裴峡同意秦军进入，我想便已经是对朝廷的势力让步，这个让步也许会带来暂时和和局，也许会为今后的冲突埋下更大的伏笔。

    吴松晟道，没错，朝廷没有走出下一步之前，我们还不能妄动。

    浑成道，但顾思道这条线，我觉得可以继续维持，而他这次透露给我们这么重要的消息，我想是有深意的。

    吴松晟道，你觉得顾思道是什么意思？

    浑成回答道，你不在黔省的这段时间，顾思道不只是和我们北营暗中联系，顾思道之夫人和你夫人也成了闺中密友，顾思道其人一向聪明，我猜想如此做法必然有深意。也许是他预感到了什么，在为今后铺路。

    吴松晟道，你觉得是什么？

    浑成道，也许他在下注，赌我们是黔省未来更有潜力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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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峡虽然下令让秦军进入黔省，可他却依旧对季天严的指令感到犹豫，同时他也无法猜出俞孝林下一步的打算。他当然不知道，俞孝林对他的弹劾奏疏，此意已经送抵了京师。

    而吴松晟也在同时，收到了来自京师徐昕的密信，因此清楚的知道了朝局新一轮的变化。

    这时，齐大禄之军，已经抵达了北营辖区，吴松晟自然不会亲自接待，而是假扮着浑成的随从，跟在他身后。同时，他也让张平前往黔州府，和正在此处与黔省高层斡旋各项事宜的王珅接触。

    齐大禄走进北营军营门，只见门口的两个将领歪歪斜斜的站着迎接他，顾思道之前提醒过，此二人便是源烨和浑成。

    齐大禄从不远处看到源烨和浑成显得有些焦急和耐烦的样子，便顿时没有对着二人产生好感。而看到齐大禄带着军队到来，浑成和源烨也佯装般的收起之前的散漫，挺直腰板，向前迎去。

    见面后，顾思道分别对双方进行了介绍。

    齐大禄问源烨和浑成道，你们北营现在有多少人？

    他是想进一步知道这支军队的底细，以便对这支军队做到心里有数。

    浑成道，北营满员一千五百人，实际兵力一点一百九十四人。

    齐大禄道，为何缺额？

    浑成用有些抱怨的语气回答道，将军有所不知，不光北营，整个黔军都缺额，只是我北营处缺额最为严重，黔省地狭人稀，招募不到兵源，所以今后还请将军多多在大将军处美言啊。

    齐大禄一边看着周边，一边回复道，这个我可帮不上你，如果你有想法，去和钦差大人，或者和你们的巡抚，总督去说。

    众人于是走进军营，齐大禄发现这北营看上去的确不是什么精锐之师，士兵站姿扭曲，三三两两的在那里闲坐，而比进行军事训练，显得无所事事。当他看到角落里一对士兵似乎在那里赌钱的情景时，便不住的摇头，说道，如此军纪败坏，的确是需要整顿，我看你们这个北营如果真的到了战场，用不上一个时辰，就会被彻底击溃。

    这番景象自然是浑成之前便安排好的，而齐大禄当然也没有猜到，浑成等人很早之前便已经知道他要视察北营，为此他在惋惜之余，对北营之军也多了几分的蔑视。

    浑成接着说道，将军说的是，我军久未征战，所以士兵们都有些懒散，不过您请放心，朝廷一声令下，我们北营的弟兄便勇往直前。

    齐大禄带着指示的语气教育浑成，说道，平时不注意军事训练，战事一开，临阵磨枪，这大概就是你们黔军战斗力不强的原因。我想这个问题不这是在北营出现，在黔军其他各营，想必也是普遍现象。

    浑成回复道，先锋将军说的是，我军偏居西南，没见过王师的威严，所以还请您今后多莅临我军，我北营将士愿意接受您的督导。

    齐大禄听浑成愈发没有底气，便更加趾高气昂的说道，你们知道什么是炮灰吗？炮灰分两种，一种自卑，一种自大。自卑者，信心不足，还没见敌人就败下阵来，自大者，如同当年朝廷的北伐之军，信誓旦旦，目空一切，可是战斗一开始，一溃千里。我带兵多年，这都是教训。

    齐大禄接着便又是对浑成等人一番教育，一旁的顾思道和浑成，源烨也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自然互相明白了用意。

    一直没有说话的顾思道此刻开口道，将军初来西南，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明白，我黔军和你们驻扎过京师的部队不同，好多事情都是要自行解决的。

    说话间，他们走到一处饲养场，这饲养场一面养猪，一面养鸡。齐大禄看到此处杂乱无章的布置，便赶忙询问。

    顾思道回答道，实在抱歉，刚才下官说的很多事情需要自行解决，这便是其中之一。我黔军一直以来都要靠自力更生，朝廷不关照我们，拨款的军费也少，因此便自己开垦，种植些蔬菜，粮食，养殖一些鸡鸭，牛羊猪等牲畜，毕竟这几千人总归是要吃饭的。

    齐大禄当然从心里看不上这些偏远的地方的官员和军队将领，便又说道，顾臬台是在抱怨朝廷吗？

    浑成抢先说道，启禀将军，我们这些军队本来就是炮灰，平叛就是你们王师的事情，黔军搞搞后勤还可以，上阵就差了些。当然，如果后勤也搞不好，耽误朝廷的大计，那我们才是有负皇恩，那才是真正的罪过。

    齐大禄没有回复浑成的话，他显然不想继续在北营待下去了。

    顾思道企图缓和紧张气氛，说道，齐将军今晚在哪里入住？

    齐大禄显然已经面露不悦，他简短的回复道，马上启程，进黔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