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天机
靖安大侠奇道:“这大会不是定在后日么?你们莫非另有部署?” 这时一个绯红色的身影从内间依依走出,手持一直烛火,慢条斯理地将大堂之内的灯火点燃,房中的光线变得亮堂起来。 靖安大侠有些意外:“轻尘姑娘?” 轻尘微微一笑道:“靖安大侠别来无恙?” 靖安大侠望望轻尘,又回头看看薛楚涵,惊讶过后油然笑道:“好,好,江湖传言果然不虚,武林第一魔教嫱妫派首徒轻尘俘获了咱们年轻才俊的薛贤侄,倒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轻尘大嗔道:“靖安大侠没有觉得意外,我倒是十分失望呢。” 靖安大侠哈哈一笑道:“老夫虽然是一介武夫,为人驽钝,却不至于没有眼色。当日你们俩在清屏山上的种种情状,我也是看在眼里的。” 薛楚涵想起当日,不由得也笑,道:“当日能与各位前辈齐心协力共同御敌,倒是晚辈的荣幸了。” 许之擎一拍薛楚涵肩膀,道:“哪里是你的荣幸,不论是当日清屏之役还是数日之前龙泉寺之困,都少不了你们的协助,年轻一辈有你这样的侠客,当真是武林之福。” 许久未发话的灵空大师亦开口道:“薛施主确实功不可没。” 薛楚涵凝神听去,力图保持神智的清明来感应四周的状况。季复明已守在外头,防止有不速之客对大堂之内进行监听或者偷窥,如此看来,大概是无虞的。 便抬起头来,朝各位拜到:“各位前辈在上,晚辈此次远赴龙泉寺,其实是有事相求,希望能够得到各位前辈的援助。” 靖安大侠连忙扶起,见这回密谈如此谨慎,多少也能猜到片段。他问:“可是为了弦月玉玦?” 薛楚涵点点头。 轻尘开口道:“我们因为机缘巧合落入一个岩洞之中,本以为绝无逃生之理,不想碰巧在另一个出口偶遇世代保管三片玉玦的神秘氏族后人,恰逢某些变故,此人将手头上仅剩的一片玉玦托付于我们,令我们替她寻找下一个保管玉玦的有缘人。” 因高婆婆身世奇特,不便透露过多细节,于是轻尘隐去部分经历,意简言赅地讲述了前后过程。 许之擎等人这样一听,甚是感慨:“这样的奇遇也真是前所未有的,实在叫人喟叹!” 薛楚涵苦笑着摇头:“福祸相倚,谁知道这非是祸耶?自从我们得到弦月玉玦的消息泄露出去,已经有太多的眼睛盯在我们身上,亦有太多的人因此无辜丧命了,这样的奇遇我们实在不堪重负。” 灵空大师垂眸捏一串佛珠,沉声道:“阿弥陀佛,贪欲满溢,必然招致祸患,此时正是风声鹤唳时刻,薛施主所面临的压力必然不轻。” 许之擎肃声道:“前几日我尚在病榻,也都已经听闻朝廷命官造访你处,八九不离十亦是为了这茬吧?整个龙泉寺的武林各派都传遍了。” 薛楚涵大感头痛道:“是的,上头已经耐不住性子了。这一次是好言相劝来招安,下一回还不知道有什么招数。这就是我们急着来寻各位前辈的原因。” 宁空方丈道:“老衲大致可以猜到薛施主用意。薛施主巨宝当前仍能保持清醒不盲从,实在非常难得,只是出家人无意卷入争分之中,而龙泉寺是方外之地,亦要保持立场中立。” 轻尘冷冷道:“方丈莫不是要袖手旁观罢?” 其余几人神色亦是诧异。 灵空大师见诸位误会,解释道:“若事关苍生,有用得上之处,我们必当尽力而为。但当前势力交错倾轧,不到至关紧要的时候,龙泉寺不会归于任何一个派别,老衲也希望,龙泉寺能坚守到最后,成为天下的一方净土。” 宁空方丈不争不辩,心平气和道:“武林群雄来访,我们欢迎至极,若朝廷派人驻扎,我们同样认可,不论高低贵贱,我们一视同仁,绝无偏私,这就是龙泉寺的立场。” 许之擎脸色稍霁,点点头:“两位大师说得有理,如今时事错综复杂,朝堂,江湖和武林皆有纷争,最怕的是这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也维持得不久,每一方都是风声鹤唳,蠢蠢欲动。” 靖安大侠眉头紧蹙,道:“不知薛贤侄有什么打算?” 薛楚涵肃然朝许之擎以及靖安大侠拜倒,凌然道:“晚辈恳请两位前辈能接受弦月玉玦,代为保管,将其用至正途,不为别有用心的人夺取。” 许之擎和靖安大侠大吃一惊,连忙拦到:“这千万不可,既然是有缘人赠与你所有,我们怎可随意接受?再说了,这弦月玉玦不是寻常的宝物,动辄的转手都会引发大规模的sao动,万万不可。” 灵空大师也劝:“此事已不仅仅关系到武林内部,弦月玉玦,这是天下人争相夺取的宝物,其中牵连颇大,薛施主要三思。” 薛楚涵点点头:“各位所说的晚辈全都想过了。只是,薛某人微言轻,在武林上无足轻重,侥幸得此宝物,除了引发争斗之外,毫无用武之地。而许帮主和靖安大侠,灵空大师都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宗主,只有在座的各位才有足够的威望来平定这一场干戈,还望前辈们莫要推脱。” 许之擎一捋长须,问:“弦月玉玦是众矢之的,哪怕到了玄道真人这样的武林宗师手上,亦未免能妥善保管,若仅凭我们,只怕……消息一旦透露出去,不论想作甚么都难免束手束脚……” 薛楚涵见事情有机,大喜道:“许帮主放心……” 说着压低嗓音道:“对外,弦月玉玦仍是归我们所有,我们负责引开所有追踪和暗算,方便前辈们行事,可免大家的后顾之忧。” 靖安大侠沉吟,摇头道:“仍是不妥,此事还需谨慎考虑后再议,一来……” 话音未落,大堂之外传来刀剑声摩擦的铿锵声响,房内众人立刻噤声,推门去看。 轻尘和薛楚涵交换了一个目光,首先扑向两边的窗外,朝屋檐四周打量。 并不似有暗伏,两人稍稍放下心来。 走到门外,原来是祁连派和上清派的两个弟子因口角发生的斗殴,竟闹到正殿外来,这才被靖安大侠等人制止。 不多时两个门派的掌门都赶来了,严厉苛责犯禁斗殴的弟子后,上清派黄民瞧着靖安大侠许之擎和灵空大师以及薛楚涵等人,似无意识地随口问道:“咦?天色不早了,薛贤侄何以在此处?”
靖安大侠猝不及防被他问起:“这……” 薛楚涵思绪迅速寰转:“许久未见靖安大侠,叙旧的时间难免长了一些。” 无奈此时他的立场暧昧,怎么解释都似留有余地,难叫人信服。 却见轻尘“哼”地冷笑了,她拉过薛楚涵的衣袖,似有不忿道:“都说咱们该早些离开的,你瞧,朝廷派的人前脚才走,如今又……靖安大侠,虽我十分敬佩你为人,可那……却是怎么也不能答应的,毕竟那样要紧的物事……不论子贤如何都好,我是绝不应承的。” 黄民正要开口说什么,轻尘不依,扬起倔强的脸朝他道:“你也别劝了,三番四次为着这劳什子的破事,我真是烦透了。” 薛楚涵迅速反应过来,低低喝止了一句:“尘儿,不得无礼!” 黄民哪敢说什么,只得连声道:“那是自然,轻尘姑娘和薛贤侄的私事,外人自然不该过问的。”说着忙领着犯禁的弟子,携另外数人走了,脸色竟比来时明亮些许,仿佛搁下一桩心事。 这就是轻尘的高明了,她的话里三分真七分假,不过透露了几个关键字眼,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在某些有心人耳中,什么都说了。此时刻意强调反倒引人怀疑,而轻尘一番似是还非,欲言又止的说辞立刻就将他们和靖安大侠等人的关系撇清。 轻尘瞧着那些人走远,空旷的外院再无旁人,方对靖安大侠道:“迫不得已,要损害您的名声了,若非如此,定叫他们生疑。” 靖安大侠连忙摆手:“轻尘姑娘急智才真叫人惊叹,一番连消带打,直把老夫唬得说不出话来。” 薛楚涵低声道:“情况有变,我们计划先搁置,来日寻找合适时机再议。方才晚辈的提议,望各位前辈好好考虑。” 说罢与轻尘往偏门离开。 两人前脚回到房中,季复明后脚便回来了,凛然道:“那两名弟子是刻意安排到大堂外闹一场的,我还未来得及通知你们,他们已经叫嚷起来了。” 薛楚涵摇头:“上清派主事的黄民,此人伪善,乃是诡计多端的老狐狸,不得不防。” 季复明哂道:“跟他一样心怀不轨的人还有多少?名门正派都尚且如此,哪里还能寻得到心里敞亮的人物?” 轻尘无奈道:“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季复明忽然很认真道:“那样的渣滓,是不可能自我醒悟或改邪归正的,新的事物必然萌芽在旧事物的废墟之中,一日这样的人还统领着武林的话事权,一日江湖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清明。” 薛楚涵眼眉一跳,抬起头来。 季复明只是叹道:“总觉得你们两人太心软了,一而再地容忍他们。” 说罢摇摇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