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星火
“伊登！你这头好吃懒做的猪！还不快点把小麦给我装到车上去！如果耽误了时间你今天的晚饭就没有了！” 一个身高一米八腰围也是一米八的大胖子抖动着脸上的肥rou，一脚踢在一个衣衫褴褛，瘦的几乎只剩骨头的少年屁股上。 瘦弱少年连带手上吃力抱着的麦堆被一起踢飞了两米远，几乎扑到了装满小麦的手推独轮车上。 “豪尔德，这是你第一千六百四十四次打我，小爷我全都记着呢！总有一天我会用你身上的肥rou来榨油！”瘦弱少年伊登一声不吭爬起来，把手上的麦堆塞到小推车上，然后推着车慢慢走，只不过他心里正狠狠诅咒着。 “你给我快点！午餐我明明给你吃了十分之一块黑面包，快点把你全部的力气都用上！给我跑起来！”胖子豪尔德可恶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皮鞭在空气中挥动的风声。 伊登咬牙切齿，用尽全部力气推着小车“跑”了起来，他清楚不使劲全力的话豪尔德那只肥猪的皮鞭肯定会抽打在他身上的。 可是伊登用尽全力的“奔跑”不比普通人散步的速度快多少，而且歪歪扭扭好像随时会倒下的样子，让人看了都替他心悬。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毒打使他的身体比五岁的小孩还要虚弱。 然而监工豪尔德不管这些，只是一个劲催促伊登，从他中气十足的喝骂声看来，他就算同时扛着两辆小推车都能健步如飞，却一点也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反而一边催促弱不禁风的奴隶一边嚷嚷时间快要耽误了。 伊登和这个世界上生活在最底层的悲苦奴隶类似，有着一个悲惨的童年。他从小父母双亡，当了数年乞丐，十岁的时候被奴隶商卖给豪尔德这个恶霸，每天被逼迫着做比普通成年工人还要劳累的工作，却从来没有填饱过肚子。 用豪尔德的话说，一个奴隶吃饱了只会有力气逃跑，而不会更加卖力工作，只有一直饿着他们，他们才会为了食物努力工作。 伊登的名字有“快乐生活”的含义，但他却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生活在地狱里，没有任何快乐可言。他曾经自嘲地认为，自己上一次体会快乐，是在还没记事父母健在的时候，而他最初的记忆则是父母双亡后的悲痛，因此他没有半点快乐的回忆！ 黑夜降临，伊登一天的工作依然没有结束，他把小麦运送完后，还必须趁着夜晚把堆积如山的垃圾处理掉。因为最后还是没能在豪尔德规定的时间内完成白天的工作，所以他今天的晚餐只能从垃圾里面翻找了。 忙里偷闲找出许多馊臭的食物，伊登狼吞虎咽起来，却还不敢吃得太多。曾经有一次他吃下一整块腐臭的牛rou，被豪尔德发现了，差点没直接把他打死！也是在那次暴打中他的右脚跛了。 豪尔德不去管奴隶是吃剩饭剩菜还是吃发臭的奶酪，他只有一个原则，就是奴隶绝对不许吃饱！哪怕是吃沙子吃饱也不行！ 伊登只吃了五分饱就停下，虽然馊掉的食物难以下咽，但吃到肚子里总要比平时吃的那一点面包屑要饱实许多。 吃完有了力气的伊登继续清理垃圾，他想不通豪尔德每天怎么能制造这么多垃圾，他总是要一直清理到凌晨才能清理完。 夜渐深，附近的人家全都已经熄灯，就连其他的奴隶都已经睡下，只有伊登一个人却还在垃圾房和脏臭的垃圾堆奋战不休。 有时候伊登会感到不公，因为豪尔德管着的十几个奴隶里边，他做的是最脏最苦的工作，吃的最少，工作的时间最长，就好像豪尔德故意针对他一样。 伊登在抗议了几次然后换来豪尔德毫不留情痛打一顿后，已经逐渐麻木，也不去想这些事情。 正把垃圾分门别类装进几个大袋子里，伊登忽然发现有一枚脏兮兮的银链混在一堆蔬果瓜皮中，不由惊喜万分将其挑拣出来。 银链上占满果汁菜叶，一小段还粘着泥土，但依然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伊登清理垃圾时不时也会找到一些豪尔德弃如撇履而他视若珍宝的杂物，但像眼前这条虽然肮脏却能一眼看出价值不菲的银链这类的好东西，却是第一次出现在垃圾堆中。 “豪尔德那只猪瞎了吗？这条链子虽然有点脏，但洗洗干净，立刻就是一条名贵的项链或手链，那只贪婪吝啬的肥猪居然会把这种好东西当成垃圾扔掉……” 伊登小声嘀咕着，把银链擦了擦，塞进自己的怀里，他决定等到被派出去采买东西的时候把链子当掉——他脚上有脚镣，脸上也有奴隶烙痕，豪尔德丝毫不担心他能够独自逃出城去。 而在城市里，奴隶是没有人权的，即便被人当街打死，杀人者也只要给奴隶主一点赔偿即可。如果有奴隶在城里乱窜又说不出理由的话，就会被抓起来等待其主人的认领，没有人认领的奴隶则会被重新卖掉，收入归城主府。 伊登将银链收起后，继续清理垃圾，直到东方微明的时候才睡下。 睡梦中，伊登来到一处四周白茫茫一片，没有上下左右之分的神奇地方。不过突然来到陌生之处的伊登并没有惊慌失措，几年来他就连睡觉也一直在做噩梦，被折磨得几乎到了万事不萦于怀的地步了，只是麻木等待着，看这一次的怪梦要如何整他。 “少年人，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一个亘古悠远不辨男女老幼的声音回响在四面八方，找不到从何处传来。 “有什么好怕的？”伊登麻木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说吧，这次是怎样？把我丢进火山熔岩，还是让恶鬼撕咬把我吞进肚子里？” “吾不会折磨你，相反，吾可以让你从现在的苦难中永远解脱！”宏大高远的声音不带感情说道。 “你是谁？你真的可以救我？”伊登的眼神微微波动，他最心底的愿望就是逃离豪尔德的魔爪，每天不用工作到深夜，能够吃饱肚子。哪怕只是在梦里实现愿望他也愿意！ “吾是伟大仁慈的布莱克·奥格斯格·阿德莱德，吾怜悯世人，拯救所有**在痛苦中的灵魂！凡是念诵吾名字者，能够诚心向吾祈求救赎，吾便会将他们从地狱中解放，让他们能够进入没有悲伤、失望、仇恨和懊悔的永恒乐园！” “阿德莱德大人！我诚心向你祈求，请救我出地狱！我无法再忍受豪尔德那头黑心猪的折磨，我要逃走，逃得远远的，在一个谁都不认识我，没人知道我是奴隶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伊登也不管是不是在做梦，到底有没有这个所谓的“仁慈的阿德莱德”来拯救自己，他已经忍了太久了！麻木的外表下藏着一个被压迫到了爆发边缘的灵魂，如果再不发泄一下，很可能等不到爆发就要崩溃了。 因此他不放过任何一点虚幻的希望，哪怕向他伸出援助之手的是魔鬼，他也会紧紧抓住！ “你的愿望只有这点吗？”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成为一名强大的剑士！然后回来把豪尔德对我的欺凌全部还回去！我要把他打成最可怜的野狗，让他连发臭的面包都吃不上！” 曾经伊登见过豪尔德接待一名披甲带剑的年轻人，在他眼里像恶鬼一样可怕的豪尔德简直像一条讨好主人的哈巴狗一样，谄媚下作得几乎让伊登不认识他了！ 后来伊登听一个老奴隶说，那名披甲带剑的年轻人是一位剑士大人，是可以轻松杀死森林里的豺狼虎豹的强大战士，虽然还是平民，但见了城主也不需要下跪行礼。 从这之后，伊登做梦都想成为一名强大的剑士，让凶恶的豪尔德趴在自己面前亲吻自己的鞋尖。 “获得自由，并向折磨你的敌人复仇。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是的！仁慈伟大的阿德莱德大人，我祈求你实现我的愿望，让我脱离地狱，每天能够填饱肚子……”伊登迷迷糊糊说着粗糙不堪的祝词，感觉肚子又饿了，下意识加了句“填饱肚子”。 “吾，伟大仁慈的布莱克·奥格斯格·阿德莱德，实现你的愿望！……伊登，吾赐予你‘艾凡’的姓氏，从此你将脱离地狱，并向你的敌人复仇！你将不再是奴隶，而是吾阿德莱德的信徒，是吾的孩子！你对吾虔诚的信仰，将会把吾的荣光倾洒在这片土地上，让更多被苦难纠缠之人得到救赎，这就是你的使命……” 伊登看到眼前白光大盛，冥冥中那宏大的声音一直回响在脑海之中，让他几乎忘却一切不幸，只想跪下感谢“仁慈的阿德莱德大人”让自己获得新生。 “……登！伊登！……你这头猪！死哪去了……” 伊登从只有一层木板和几块砖头搭成的“床”上醒来，隐约听到豪尔德的吼声由远及近。 “碰！” 两米见方，没有窗户，像笼子多过房子的小房间的稻草门被一脚踹开，豪尔德肥硕的身躯挤不进来，差点把伊登花了两个月才建好的稻草房挤垮了。 “伊登！你居然还在睡！你知道现在已经什么时候了吗？赶快起来干活！还有，你的早餐取消了！”豪尔德咆哮着，唾沫隔着两米都喷到了伊登的脸上。 伊登听到豪尔德的呵斥，习惯性就要爬起来工作，只是在听到“早餐取消”的时候，不由自主摸了摸肚子，苦恼着又要挨饿一个上午。 然而，当他手放到肚子上的时候，才惊诧发现自己一点也不饿，而且手上摸到的也不再是从前那瘪瘪的小肚子，而是线条分明的六块腹肌！ 这个发现让伊登又看向自己的手臂，同样不再是从前那样细如麦秆，而是孔武有力，让人看着就能感受到其中充满着的力量。 伊登在感受到身体里充满力量的同时，豪尔德也终于发现面前这个小奴隶的不同了，不再是从前瘦不拉几的模样，反而健壮的像一头小牛犊，而且就连脸上的奴隶烙痕都消失了！ 如果不是伊登的面容没有太大改变的话，豪尔德几乎认不出眼前之人是自己每日欺凌的小奴隶。 “小杂种，你昨天又在垃圾堆里捡了什么东西来吃？居然胖了这么多！”豪尔德嘲讽着说道，在他这个胖子眼里，除非是像原来的伊登那样的，否则所有人都是胖子。 伊登没有理会豪尔德，他现在满心都是梦中“阿德莱德大人”所说的话语，他认为自己的身体变得健壮如斯，就是阿德莱德对自己的救赎，一想到这个，他心中就被“自由”和“复仇”两个字眼充满了。 弯下腰，伊登抓住脚上铁制的脚镣链子，使劲一扯，只听“嘣”的一声，铁链生生被他扯断了！ 豪尔德正想教训一下不回答自己的伊登时，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吓得不行。空手崩断铁链，这双手力气该有多大？ “小杂种，你要造反吗？！居然扯断脚镣……你、你别过来！”豪尔德肥胖的身子卡在门里，使劲挣扎，使本来就不甚坚固的稻草房摇摇欲坠。 “豪猪！伟大仁慈的阿德莱德大人怜悯我，让我来向你复仇！”伊登叫着奴隶们私下里给豪尔德起的绰号，脸色狰狞地逼迫过去。 豪尔德惨叫一声，愣是扯塌了稻草房，灰头土脸逃跑起来，浑身的肥rou一颤一颤，几乎是球一样弹跳着前进。 伊登从倒塌的稻草堆里冲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速度，几步间已经追上豪尔德，并狠狠撞在他的身上。 豪尔德就像是被一头狂奔的莽牛魔兽冲撞到了，鲜血不要钱般从嘴里喷出，夹杂着花绿的内脏碎片。 看着被自己撞飞十几米，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豪尔德，伊登一时间感觉脑袋中空白一片，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复仇了，复仇之后的空虚感不停侵蚀着他。 “……把吾的荣光倾洒在这片土地上，让更多被苦难纠缠之人得到救赎，这就是你的使命！” 迷茫中的伊登回想起梦中“阿德莱德大人”的话语，原本没有焦距的双眼恢复了神采，紧接着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然后，在他的带领下，豪尔德的小小农场里的十几个奴隶全都踏上了反抗奴隶主的道路。 乌索王国北部的无名火山群，近年来大陆上声名鹊起的九头蛇组织的总部就设在这里。 修建在某座死火山山腹内的书房中，辛格这个九头蛇第一副首领正在翻看大陆各地的情报。 忽然他把手中的文件摔在桌上，瞪着把文件送过来的艾米丽怒道：“情报部那帮家伙怎么搞的？连奴隶造反这种小事也报上来，各大帝国最近一段时间异动频繁，他们不去关注，反而注意王国公国里的小事！他们是太闲了吗？！” “情报部又不是我管的，我只是把文件送过来而已，你冲我凶什么凶！”艾米丽撅着小嘴，直接摔门而出。 辛格没有拦下艾米丽，只是把记载奴隶造反的文件扫到角落里不再理会，翻看其他情报资料去了。 但是辛格没发现的是，被他视若等闲的奴隶造反情报文件的最后，这样记载着： “……半年来大陆上几乎所有王国和公国都发生了大大小小的奴隶造反事件，许多小型城市被奴隶夺权，甚至有一个中型城市都已经陷落！希望组织能够派人彻查此事，以免对首领的计划造成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