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如这样
申时。 尚结赞把指挥部设在了会盟坛上，四周传来的消息让他很不乐观。郭晞军正在围攻弹筝峡东口的营寨，自己的主力部队正全力阻击从东边杀来的骆元光和郭德罡。好在平凉是个谷地地形，骑兵能通过的地形有限，唐军不能完全完成对他的包抄。 西归有两条主路，弹筝峡已经被堵死，强行突围会付出很大代价，而走泾水，则要在崆峒山中走小道，还要在六盘山的密林中穿行。尽管如此，有路还是比没有路强。翻崆峒山还有另一个好处，翻过山走略阳川，是陇州，凤翔镇的防区，李晟刚被夺了兵权，现任凤翔节度是邢君牙，他未必会知道尚结赞要去他的地界 崔汉衡和一群属员被绑在盟坛下面的旗杆上，嘴里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还好他早有心理准备，比起第一次上高原头痛欲裂的高原反应来说，现在这种状况算是小场面了。秋老虎肆虐，日头强烈，崔尚书被晒得口干舌燥。盟坛离南北山并不远，众人的耳朵也没被捂住，喊杀声一浪一浪地传来，再加上时时传来的沉闷如雷的声响，让几人都面如土色。吐蕃人的传令兵纵马飞奔，坛上下来来去去川流不息，每来回一次，几人就要被弄一身土。 “大约会被当成rou票吧。”崔汉衡刚这样想着，就被人从旗杆上解了下来，推推搡搡弄上了盟坛。 …… 郭德罡和李愬骑在马上，马站在平凉川南山的小坡上面。平凉原本是原州牧监的主要牧场，这里的坡没像关中别处一样被搞成梯田，坡上草丛颇深，蚊虫又多。太阳晒在一众天德军高级军官的板甲壳子上，让这帮人浑身滴汗，还要不时地拍蚊子。 现在日头偏西了，又正在往下掉，晒得人眼花。天德军的兵从东往西攻，要顶着太阳和吐蕃人打，不由得要受点影响。因为太阳晃得实在厉害，步兵们都把盾牌拖车竖起来遮着眼睛，慢慢推着往前碾，从盾牌的孔里往吐蕃人那边射箭。瞄也瞄不清楚，干脆就一边往外放箭，一边推进。从山坡上远远望下去，整个步兵阵列就好像一个篱笆在慢慢往前挪，又好像郭德罡很早以前玩的《暗黑破坏神》里不停往外射刺的那种豪猪，以龟速前进。 郭德罡一边看着，一边嘬牙花子抽冷气，这样打，伤亡是小，可是弓弩是有发射寿命的，就跟单反相机一样，每按一次快门就是几毛钱没了。要就像这样打下去，自己从夏州运来的那一百万支箭可不够糟蹋的。 郭德罡的部队太烧钱了，兵贵、装备贵、后勤贵，物资消耗更是天量。尽管战斗力强，但只有当家的才明白，这只兵要是像吐蕃人在关内道一样搞就地补充后勤，几天就得完蛋。换句话说，脱离了大唐德隆的后勤体系，天德军的两个师的外线作战能力无限趋近于零。 转头把嘴里的草根子吐掉，郭德罡向传令兵下了命令：“叫阿跌光颜来！” …… 郭二斗亲率的骑兵部队，包抄到了北山南坡，和吐蕃人捕杀那三千唐军的伏兵迎头撞上。那些唐军溃兵从十字方阵间的空隙中钻了过去，三四十个胆大的吐蕃人一时来不及收马，直接在阵前被骑兵的手持直瞄弩机射成了刺猬。排在十字架阵型最前面的骑一营在营长丁士良的带领下，打了一个冲锋。 骑一营的营长丁士良，原本是奚人，后来全家跟着李忠臣当帐前亲兵，从范阳南下，一路打到了淮西，可谓是马背上滚大的。郭德罡打长安的时候，丁士良被俘，后来经过招募和思想改造，当了“解放战士”。此人颇有骑兵天赋，又信了景教，学东西非常快，随着骑兵部队的大扩编，没过几年就成了一营之长。不过要论“火箭干部”，天德军到处都是，骑二营的营长郝玼原本是泾原军的一个队正，兵变之后他不愿从贼，在醴泉杨家庄入了天德军的伍，论时间比丁士良也早不了多久。要知道在大唐早年的军制之中，能管一千二百战兵的，都是上府折冲都尉，乃是正四品上的高官。现在方阵遍设，品级上没有那么高了，不过一个正六品下的上镇镇将，按规定手下也只有五百兵而已。这样的提拔速度，不可谓不快。 天德军的骑兵第一营可不是一般的部队，这帮人大多是河曲六胡州的杂胡出身，披着黑斗篷，手里拿着拧上了把的长柄大镰刀，专门钩吐蕃人的脖子。郭德罡还专门给他们设计了一个营旗，红底旗上绣一个黑斗篷扛镰刀的背影。骑一营的冲锋也和吐蕃人的不一样，是走斜线掠阵的……因为镰刀不像马槊一样，可以夹在腋下直刺。因此，为了尽最大数量地收割吐蕃人的脑袋，骑一营的冲锋是排成两骑一排的一列纵队的。 吐蕃人的骑兵阵势，很有些章法，一见骑一营上来就是一个纵队冲锋，早早地将队伍摆成一个中间稍向里弯的阵型，准备截断围杀之。不料这个阵型很是古怪，由于所有的人都排成了一列，因此目标极小，远远奔来，吐蕃人只能往一个两米左右宽窄的地域里射箭。一千多号人往这么窄的地方一起射，不可避免地造成了箭矢之间的相互碰撞，进而极大地影响了箭矢的杀伤力。再加上天德军的重甲战术，这些箭射到这些夹着镰刀埋头向前冲的骑兵身上，几乎没什么伤害效果。 骑兵冲起来很快，到了吐蕃人阵前，哗地一下子分成了两拨，马开始走分别往左右两边兜斜线，而吐蕃人是整体向前冲，这样，等到吐蕃人冲上来，骑一营已经拐过了马头，变成了“T字阵列”。场面瞬间变得非常血腥，唐军骑兵直起身子，把镰刀探出去，一个大回旋，就把吐蕃人的头像割麦子一样割掉。由于为了方便作为手持武器（同时用来收割军屯田的庄稼），这种镰刀浇铸的刃和把都很长，马刀格挡，最多只能在镰刀的套把上砍个火花，而不能把后面的长杆砍断，而镰刀前面像钩镰枪一样的枪尖被做成了一个三棱军刺的样子，还带血槽，就算躲闪，也可能被身上扎个窟窿。这种放大了刃部的钩镰枪，瞬间就收割了一百多吐蕃骑兵的性命。 割完了脑袋，骑一营的两列纵队兜个圈子，开始往本阵回奔。急了眼的吐蕃骑兵们十分恼火，大骂这些人无胆，砍一刀就跑。拍马在骑一营后面猛追。骑一营的马虽然好，但装备太重，跑路起来就有点吃力了。眼见着后面跑得最慢的几个，已经被吐蕃人砍翻在地。 就在此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爆响。原来后面的骆驼炮兵开火了。吐蕃人迷惑不解的是，那些骆驼上驮的抛石机和床弩他们还认识，那些奇怪的管子和蜂窝，他们就不认得了。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什么叫做“火箭增程式二踢脚无差别覆盖攻击战术”了。 …… “怎么样，这些东西还是挺管用的吧。”天德军炮兵、装甲兵总监韦丹很兴奋地说道。 “那个……竹管子做火箭筒很容易出事的……你看你看，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贪图成本低，培养一个炮兵很不容易的，又要会骑骆驼，又要不怕火烧，这种一次性的东西，我们还是少搞为妙。”郭德罡无奈地看着一个因为使用“铁拳－1改型”肩扛式火箭筒发生炸膛事故的骆驼炮兵头上嵌了很多竹片，被受惊的骆驼拖着在阵地上乱跑，直到上来几个不知道什么族的牧奴把骆驼控制住为止。 骆驼载小型抛石机把”小男孩”火油弹不停地抛向吐蕃兵，床弩发射“长二捆”火箭，“密集阵－1”型十六连装驼载二踢脚发射架和“麻雀－2”型八管礼花弹驼载发射器不停地发出烟雾和密集的响声，直到战场上弥漫着碎纸片和让人什么也看不到的白烟为止。 抵挡不住各种有毒碎片和火弹的吐蕃人向盟坛撤退了，步兵们终于开始跑步冲锋。但不妙的是，火油弹把河滩的芦苇点着了。于是骆元光只好分出一部分他的人去灭火——由于防护力不高，郭德罡要求镇****的兵负责作为预备队和打扫战场。骆元光起初不愿意，但后来仗一开打，他就觉得还是把砍人的任务交给郭德罡手下的那些黑铁皮罐头们去搞比较合适。 根据后来郭德罡的总结，当时的骆元光认为，假如镇****是铜锣湾用西瓜刀的洪兴仔，那么天德军就是芝加哥抱着“打字机”争地盘的黑手党，战力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