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青山朝别暮还见
如果死亡也可以用来换钱，那么被人乱刀砍死，就可以作为一种为爱牺牲的方式。只是，这种牺牲，未必都有价值。 “什么？不予赔付？”风十二娘在德意志柜坊蓝田总店贵宾室里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郭靖的鼻子。“明明是有契约有凭证的！” “风姑娘，你仔细看着。德寿永年意外身故保险契约第二条第四款写的分明，凡保险铁券损毁者，恕不赔付……” “这不是铁券么！”风十二娘指着桌上一大堆看不出原来面目的铁片，和一枚卡着一柄短刀的铁券，气不打一处来。 “请接着看……所谓损毁，是指无法辨认铁券字迹、铁券字迹遭涂改、或有其他原因引起的铁券图案、文字、形体的不完整……”郭靖的服务态度很好。 “你等着！我要找你们东家投诉！”风十二娘很火大，她决定直接去找郭德罡。 …… “没想到堂堂第一魏博刺客，竟然是被人用好人卡爆菊而死……”郭德罡看着正在忙着擦洗街道上血迹铁屑的城管队员们，感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荒谬性还是认识不足。 “小侯爷，我倒要找你评评理，为什么你家柜坊不肯赔我们的钱？”风十二娘隔着郭二斗的胳膊，尖声叫道，“那雷大哥不是白死了！” “哦？不肯赔？是因为铁券吧。”身为组织的领导者，是不能破坏制度的，但有时也该讲讲人情，通融一下。“风大姐，你回去好好拼拼那些铁片，看能不能拼出几个完整的来吧……我答应你，有几枚整的，就赔你几份保险……”郭德罡感到很无奈。 “拼？那要拼到何时为止啊！小侯爷你可不能这样啊！你可是常到我们店里来的啊！我们还……” “别忘了，你的雷大哥可是被你发了好人卡的。”郭德罡有些不耐烦了。“你为了自己店的生意好在外面造我的谣，看在孟jiejie的面子上我也忍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不成？拖下去！再不老实就给我把她送去畅春园……” “小侯爷……”没等郭德罡说完，郭若沫已是扑通跪在了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请您放过她吧……毕竟她也没什么大错……” “大错，为了上《五陵少年》封面和王朔峰睡觉，算不算大错？若沫啊，女人，是不能看表面的……”郭德罡看着脸上已是毫无血色的风十二娘，想起了前世的那些个小明星。“如果你能原谅她，我就成全你俩。” “我……不在乎。”郭若沫的眼神非常坚定。“只要能让我和她在一起，我不管她的过去怎样，我相信她的本心不坏，是可以改造好的。” “调教么……”郭德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吧，你带她走。但是记着，千万不要给自己买保险。” “贱人……你们男人都是贱人……”郭若沫一把把不停挣扎的风十二娘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去了。 …… “二十三郎，我要走了。” “去哪里？” “回潞州。我忽然很想家。” “你不喜欢我了么，jiejie。” “你太小了，傻瓜，等你长大，我已经老了。” “那，在你走之前，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蓝田么？我知道你不是来和面的。” “我来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我想，我已经等到了吧……” “他来了？” “也死了。” “我明白了。那，你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哦……” “恩，努力长大吧，未来的大魔王。” …… “宜之多，是潞州的传统老字号，以各种糕点闻名。这家店最为人称道的甜点，是一种名叫提拉米苏的蛋糕。但奇特的是，要吃这家店的提拉米苏，必须先买一碗刀削面……”——《西行漫记》，爱得加斯诺，《国家地理》杂志，安西历1234年5月6日刊，第27页。 …… “这是一把好刀，可惜已经废了。”郭子仪把吴贵侠用的那把刀拿在手里，反复地看。“鏦儿，此刀你是从何处得来？” “一个叫吴贵侠的刺客之处，据说是魏博镇的人。” “这刺客呢？” “已经与郭福成一同死了。” “福成……可惜了。他本来可以做一个好琴师的。” “他命当如此，没什么好可惜的。” “鏦儿，一条人命便有一条人命的价值。爷爷沙场几十载，半生都在杀人，杀完汉人杀胡人，有时甚至和胡人一起杀汉人，你可知我为何如此？” “谁挡路，便杀谁。” “爷爷若是如你这般想，怕是早已被部下剁了头去。” “那是为何？” “对一个手握权柄之人来说，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我们，另外一种，是jian党。” “我们，杀的都是jian党。” “孺子可教。我年已八十五了，命不久矣。这么多孙子之中，我看你才是能保全我郭家之人，有些话，也只能告诉你。” “请爷爷赐教。” “我死之后，河北三镇必叛，河北三镇若叛，则淮西必叛，四镇一叛，西北边军必调去中原平叛，今上性格刻薄寡恩，我怕到时会有兵变。” “爷爷何出此言？” “西北诸路边军，大多为我朔方军的老底子，朔方四镇北庭行营东平安史，西讨吐蕃，战功赫赫，朝廷早有所忌。先皇屡次召我入朝，便是防我据军做反。今上继位，我入朝长安归家闲居，朔方军一拆三份，其中邠宁李怀光素有反志，最为危险。大历十三年长安事变，你可记得？” “记得，当日幸好有杜黄裳派二斗报信，不然后果实难设想。” “李怀光不敢入京，便是因为京中有神策诸军。西北诸镇防吐蕃回鹘，朝廷又以神策军防西北诸镇，一如以中原诸藩防河北三镇，河北三镇防渤海契丹，牵一发而动全身。要平河北，必先平吐蕃，边患不除，内无以安，鏦儿切记。” “倘若京畿有变，如何保家？” “投神策李晟。” “权臣何人最jian？” “卢杞，面貌丑陋，心地险恶，必将祸国。” “爷爷身后，遇事我该请教哪位长辈？” “李泌必入朝中为官，遇事可请教于他。” “如若实在走投无路时当如何？” “回鹘，安西。” “鏦儿明白了，鏦儿告退……” …… 建中二年五月初八，魏博镇田悦叛，攻昭义镇邢州。命李晟为神策都知兵马使与河东节度使马燧、昭义节度使李抱真联合授救。 建中二年六月十四，汾阳忠武王郭子仪薨。德宗废朝五日，诏陪葬于肃宗建陵，帝御安福门，哭过其丧，百官陪位流涕。 建中二年六月十九，诏命工部工部司马路署主事兼户部仓部司转运署主事判司农寺仙麻监丞、少府监焦冶署丞、军器监火油署丞、将作监甄官署丞郭德罡丁忧去职。因祖父郭子仪葬建陵，命居醴泉守制。 …… “再见了～蓝田～～”郭德罡望着工坊的滚滚黑烟，心里颇有几分感伤。但留恋归留恋，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他爬上自己的四轮马车，很潇洒地一挥手。在他的身后，是四百名全副武装的仙麻团士兵，一千名吐蕃奴隶和五百辆满载的运货马车。 “全体注意～出发！目标醴泉！预备，唱！”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踏上了京泾蓝延高速马路，他们将和郭德罡一起，前往醴泉，前往一个新的天地。 【注1】邢州为今河北邢台。醴泉即今陕西礼泉县。 【注2】唐制，举祖父母丧，也应丁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