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恨之入骨
翌日,天色晴好,苏挽汐撤回了驻守在黑暗海域的人马,她哼着小曲,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支开了所有人的看管,独自一人去见了君凌天。 依旧是昏暗的地下暗室,浓郁药味夹杂的血腥气息萦绕在鼻息之间。 苏挽汐看着昏睡中的君凌天许久,脸上始终挂着浅笑,君凌天有所察觉,悄然睁开双眼。 即使到了这番田地,他的气度和样貌依旧令人忍不住被吸引,苏挽汐看着他那双漂亮的凤眸,心头一动,忽然开口问道:“睡得可好?” 君凌天没有答话,扫了她一眼之后淡淡道:“今日可是又炼制出了什么新药?” 苏挽汐微微一愣,上前贴近他,伸出手拂过他的脸庞笑道:“你猜猜看?”说着,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脖子,一路向下。 轻轻挑开他的衣领,指尖停驻在他胸口之上,苏挽汐的动作停了下来,迟疑之间收回了手。 君凌天垂眸道:“妖王白起来自黑暗海域,被内里封印的邪物驱使,而前后之事联系起来,只怕是有人想要借此对抗三界。” “与我何干?”君凌天摸清的事情,她的确在这段时日也猜到了几分,也正因发觉了这件事,她才决定想要在那个幕后之人动手前拿到三界圣物。 她并不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君凌天,亦如当初君凌天一意孤行的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从来都不会考虑其他人的想法一样。 血誓依旧还在,只是较之以前,如今融合了两世记忆之下的苏挽汐,终究拥有着爱他如命的心念。 被妖王之心侵蚀的心智和身躯已经太过虚弱,既然如此,倒不如由她掌控,他活的久一些,也有人能够陪自己消遣,不是么? 然而初阳的恨意也始终不会轻易消散,挣扎之中的她,不断在每日的噩梦中惊醒,不断在两股意志的对抗中挣扎。 曾得到过魔君之力的君凌天自然了解这股力量中蕴含的恨意有多么可怕,他凝望着苏挽汐说道:“如今你又想要得到妖王之心来对抗九重?” “我的师父总是那么聪明,”苏挽汐被他看透了心思也不恼,脸上笑意依旧,血色的眸子忽闪着说道:“其实我也是为了救你啊!”她说着,脸上浮起关切之色,双手伸出,轻柔的捧起君凌天的脸说道:“谁让我这么爱你,终究是舍不得你死啊!” 远山般的双眉逐渐拧紧,君凌天看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冷冷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指尖轻柔的摩挲着他的薄唇,柔媚的面容之上的笑意逐渐淡去,她想起了许多事情,也正因想到这些事情,她的脸色才愈发冰寒。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曾经的他也是这个样子,自己要做的事情从来都会瞒着许多人,私心里虽是想要保护着什么,却因此也伤害了那些关心着他的人。 她恨透了这样的他。 君凌天终于在她的神色中看出异样,也因此镇定淡然的脸上浮起了惊怒之色:“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要再胡闹了!” 苏挽汐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意吓了一跳,愣了片刻突然冷笑道:“你莫不是以为我想要拯救三界吧?” 说罢,她松开了手,看着君凌天笑道:“当初你们两族如此待我魔族,你以为,我会为了你口中的大义放下曾经?!” 君凌天没有答话,他的意识逐渐有些恍惚,浑身被一股奇异的暖流侵袭,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白皙的肌肤逐渐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愈发沉重起来。 “呵,北堂胤麒也跟你一样,总是背着我做一些自以为对我好的事情,甚至将我要下傀儡蛊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是么?”苏挽汐娇笑了几声,伸出手将琵琶锁解开,顺手又将他身上的几重镣铐打开。 随着一声闷哼,君凌天双肩再度被琵琶锁上的倒刺勾破皮rou,重重枷锁尽数被打开,他的身子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摔倒却被苏挽汐眼疾手快的接住。 “是不是觉得很热?”苏挽汐明显发觉他身上的灼热,紧紧相贴的身子也轻微的颤抖了片刻。 “你...”君凌天喘息着,终于发现不对,猛地推开了她,自己的身子也向后倒退撞到了冰冷的墙壁上。 他闷哼了一声,倚着墙滑坐在地上,随着这股令他羞愤至极的异样之感在他周身流窜,他抬眸狠狠看向苏挽汐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苏挽汐掩去眼底的冷意,突然欺身上前,一手轻柔的牵起他耳畔的一缕发丝,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道:“难道,你不想要我么?” 耳畔的呼吸使得君凌天眸子一眯,细碎的汗珠从他额上滑落,泛红的肌肤也因汗水的密布而散发着柔美的华光。 苏挽汐看在眼里,心中居然忍不住悸动,她贴近他,用鼻尖轻轻拂过他的脖颈。 他的身上散发出令人心醉的气息,纵使夹杂着血腥和苦涩的药香,她却发觉自己深深迷恋着这一切,只要是有他的一切。 玲珑有致的身躯紧贴着君凌天被汗水浸湿的薄衫下的身躯,静谧的暗室里除了沉重的呼吸声,便是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心跳声。 君凌天突然闭上了眼眸,脸上浮起强忍之下的无奈之色,苏挽汐见状,目光一寒,俯身狠狠在他绯红的耳垂之上狠狠咬了一口。 “看着我!”她在他耳边说着,目光在他脸上游离,见他依旧不肯睁眼,于是伸出手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指甲在他的脸颊之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君凌天皱了皱眉,微眯着双眼低声道:“你的这些方法并不足以撼动我的意志,不如省点力气去炼制你的傀儡蛊吧。” 苏挽汐心头的火焰被他的冷言冷语瞬间浇灭,然而瞬息之后,她却再度紧紧压着君凌天的身子,脸上浮起无辜之色,娇嗔道:“师父,徒儿真的很喜欢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双唇贴近。 右手也十分不老实的挑开他松散的领口,顺着灼热的肌肤向下抚摸过去,发觉到君凌天的呼吸愈发沉重,她的嘴角勾起笑意,却在这时,君凌天猛然睁大双眼,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然而随着他的动作,他肩上的伤口内的断骨发出惊悚的声响,然而他却不知疼痛一般,就在苏挽汐愣神的瞬间,他狠狠甩开苏挽汐的手,脸上浮起嗤笑之意道:“比起芷水,你实在太过稚嫩,让人提不起半分兴致。” 话音落下,苏挽汐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她看着君凌天,见他的身上虽泛着不正常的红,但方才的迷离和隐忍之色显然已经看不到分毫,冰川般的面容上除了冷漠,还有几分嗤笑与不屑的意味。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将她浑身淋了个冰凉,她原本是想要羞辱他,亦或干脆得到他也好,没有想到,到头来被羞辱的,却是她自己。 她猛地站起身,直直盯着君凌天,良久之后,她突然惨然一笑道:“君凌天,你真的很残忍。” 她在这许久的等待之中已经发现了他其实依旧在痛苦之中挣扎,然而这种得不到排解的痛苦,在药效过后却是极为伤身。 她本听闻男子的意志在此时最为薄弱,却没有想到,君凌天宁可痛苦至极,也不想要碰她。 君凌天没有答话,汗珠顺着他的鼻尖滴落,低垂着的眼眸被阴影遮掩了心绪。 “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受着吧!”苏挽汐愤恨的整了整衣衫,大步走到门口,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回头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与北堂之间的动作?”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暗室。 嘭! 随着厚重的牢门闭合,君凌天终于身子一软,积压在胸口的血猛地吐了出来,他的脸色涨红,额上青筋浮现。 被琵琶锁刺穿许久的琵琶骨至今没有愈合,而他的双手也因此很难使力,方才的几个动作几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喘息许久之后,他收敛了神色,缓缓撑直了身体,抬手掐诀之间,双肩再度随着骨裂之声涌出大量鲜血,薄唇微颤,他紧闭着双眼,强忍痛楚再度掐诀调息。 良久,黑暗幽长的地牢甬道里响起了脚步声,君凌天睁开双眼,睫毛上的汗珠滴落,他眯了眯眼,眸子里的意乱情迷早已散尽,余下的唯有一汪澈蓝。 随着牢门的响动,君凌天的目光流转,看了一眼从外走进的萧然,他的眉头略微一皱,目光里闪烁过一抹探究之色。 “盟主...”萧然蹲下身子,神色恭敬道:“妖族如今寄人篱下,我不得不听从她的号令。” 盟主?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浑天盟,他们妖族如今知晓了当年尘封的历史,只怕此时想要效忠的仅仅是他体内的妖王之心。 君凌天的眸子微微一闪,联想到黑暗海域被封印的恐怖邪物,顿时也对这些妖族后人有了几分怀疑。 “如果有机会,我会想办法放您出去,”萧然一边说着,脸上浮起愧色道:“所以,现下只怕是要冒犯了!”说着,他向门外招了招手,一名侍卫端着精致的刑具走了进来。 萧然见君凌天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些,于是伸出手褪下了他被血污浸湿的衣衫。 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君凌天身上的伤口所震撼,他的脸色微微一僵之后,终还是取过刑具狠狠的穿过他肩上的伤口再度扣紧了他的骨骼。 重新替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之后,萧然退到一边说道:“魔尊有请。” 君凌天看了一眼身上的绯色长袍,嘴角划过一抹笑意,紧接着,他站起身,随着萧然走出了这间恐怖阴森的牢笼。 落日的余晖洒向天地之间,温暖而昏黄的光芒柔和的映出了苏挽汐脸上细细的绒毛,微风浮动,一大片曼珠沙华的花海之中,她安静的蜷缩着身子躺在其中,似乎陷入了睡梦里。 其他人尽数离去,这片安静祥和的天地之间,君凌天脚步轻盈,似怕惊扰了她的美梦。 他细细看了她片刻,见她呼吸均匀,秀美的眉头微微蹙着,眉心处的黑色印记时隐时现。 他的心中一动,俯身坐在她的身侧,随手采了一朵曼珠沙华,轻轻地别进她的发髻里。 “师父...”苏挽汐皱了皱眉,双眼微微睁开了些许,见是君凌天,她脸上浮起安稳的笑意,双眉一松,她伸出手挽住君凌天的胳膊,小猫似得贴近了他,却又再度陷入安睡。 君凌天的脸上浮起温柔的浅笑,他很明显的发现那个血誓印记的淡化,也欣慰于苏挽汐与其对抗的心智。 折腾了这么久,她大概是真的累了吧,这会儿看去,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十数年前,在凌天殿后的小院,那棵巨大的相思树下,她倚着他伴随着纷纷扬扬落下的相思树叶,呢喃着安睡。
君凌天伸出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长久的折磨下,他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而经历了今日那极强的催.情药之后,他也终于疲惫至极,恍惚之间他倒也没有多想,轻轻挨着她入睡。 苏挽汐的梦很长,在迷糊之间看了君凌天一眼之后,她立即便被一片米分色包裹起来,满目的相思树叶被风卷起,她走在凌天殿后的回廊,穿过许多拱门,有些焦急的想要靠近那个在她前方行走的月白身影。 然而无论她如何追逐,却始终追不上前方那道身影,她心中愈发惶恐,脚步也愈发快,但随着疲惫的喘息传来,她的眼前一花,场景在一阵眩晕之中切换。 月白身影变作一袭华服男子,尊贵无双的气度和冰蓝的眸子,他伫立在她的身前,脸上浮起冷笑。 “师父...”她似乎有些惶恐的开口,而君凌天却冷笑着,突然之间伸出手用力将她一推。 随着她向身后倒去,却发觉自己的身后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这个旋涡之中不断有苍白的手臂起伏不定,兴奋的张开五指迎接她的到来。 恐怖的惊吓使得她脸色顿时苍白,一声惊叫从她胸腔之中爆发开来,瞬息之间撕碎了所有的景象。 静谧的夜,浩瀚的星空,她突然惊坐而起,终于从这个可怕的噩梦之中苏醒。 剧烈的喘息逐渐平复,她也意识到方才只是一场梦,这些时日,这样的梦境太多,纵使有这样可怕的画面不断击碎她原本的美梦。 平复心情之后,她挪动身子,正要动身却忽然看到了身旁的君凌天。 他的身上散落着许多花瓣,皎洁的月光倾洒在他的周身,使得他那远山般的眉宇之间似乎都因此与月光交映,正如许多年前,她眼里的他一样,宛如天上星月,皎洁而高远。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柔和,眉心处涌动的黑气也逐渐消散,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不由得想起曾经的他为了将她从魔界救出而身受重伤,自己也是这般守在他的身边,肖想着那些遥不可及的执念。 “师父...”她细细的看着他,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指尖也随着她的目光轻柔的在他的脸上描绘着。 指尖落在他的唇上时,她似乎发觉自己做了一件极为羞耻之事,害怕的缩回了手指,犹豫片刻之后,她的脸颊之上浮起红晕。 眸子悄悄向四下看了一眼,她带着几分悸动和小心翼翼,突然俯身吻向了他的唇,不过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她就像是被什么蛰到了一样立即弹开。 岂料就在此时,君凌天却突然睁开了双眸,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满空繁星,闪烁着异常绝美的光辉。 苏挽汐顿时心跳如鼓,因方才自己的行为有些羞愧的想要移开目光,却又因那神秘的吸引力而半晌移不开目光。 君凌天从她的脸上看到太多情绪,终究在微微一笑之后,突然起身,一手搂住她的腰身,猛地吻了过去。 这个吻温柔却又带着几分惩罚一般的肆意,苏挽汐的呼吸也停止在这一瞬,柔软的碰触厮磨,她的身子越来越软,天旋地转之间,这才发觉自己的身子不知何时被君凌天压在了身下。 就此沉沦,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她这般想着,在原本的呆滞之下,悄悄伸出手,环上了君凌天的肩膀,随着对方轻微的颤抖之后,她的眸子瞬息之间被冰冷代替。 她摸到了他衣衫下的刑具,也闻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双重知觉的刺激之下,她立即从情迷之中清醒,也立即再被一股恨意占领了意识。 “差一点,我就要再次被你制造的假象所蒙骗,”苏挽汐猛地伸出手推开了君凌天,她坐起身,冷眼睨着君凌天,说道:“当初在白头镇,你也是这个样子,让我心甘情愿的将魔魂交给了你,对吧?” 君凌天怔怔的看着她眉心再度出现的黑色印记,脸上浮起一抹苦笑之后,低声说道:“汐儿,让我替你解除血誓吧。” 苏挽汐略微一愣,这一声汐儿,恍惚之间让她想起了曾经,她用假名‘落夕’与他接触,之后纵然两人身份明朗,他也依旧这般称呼她。 瞬息的恍惚之后,她立即收敛神色,嗤笑了一声说道:“我为什么要解除血誓?你又凭什么帮我解除血誓?” 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颤,苏挽汐没有给他回答的余地,起身之际看了一眼夜色,淡淡道:“是你让北堂将小七接回来的?” 君凌天身形微顿,缓缓起身道:“你一直都想将他带在身侧,不是么?” 苏挽汐冷不丁伸手钳制住他的手腕,而目光扫过他指上的灵犀戒之后,她的脸色更是一沉,出神之际,她手上力度没有拿捏好,随着一声沉闷的脆响,她突然回过神来。 “我...”下意识的想要道歉,却也立即收回了后话,她松开了他的手,见他愈发清瘦的身子,因琵琶骨的穿透,而更显得单薄,随着他手骨的错位,她突然之间想要逃离此处,却还是强撑着说道:“想要用小七来感化我,你怕是要失望了。” 君凌天目光闪烁,看了一眼垂在身侧的右手,低笑了几声之后,抬起另一支手在右手关节处狠狠一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