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职业经理人”“麻烦解决师”“清道夫”“雇佣兵”…… 这些都是别人对黑雾工作的称呼，对于不明真相的普通人来说，这些看似只存在于小说电影之中的称呼，即便是说出来也只是在增加些许的谈资而已。 可对于黑雾本人，这些称呼都不够准确。他的工作远比“拿钱办事”这样的规则复杂得多。他也不会表现出一副蹩脚的专业而且没有底线的冷酷外貌，等到需要面对真实的丑恶的时候却临时胆怯。他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黑雾从不会勉强自己。同时他也会谨慎地选择能够深刻地理解这一点的雇主，在稳定的合作关系里，获取应得的尊重还有成就感。当然，还有最为重要的金钱！ 挑选雇主对于黑雾而言是很重要的，否则……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光着身子盘腿坐在木头地板上的黑雾的思绪，他缓缓地松开了合紧的眼皮，借着急迫而不知停歇的铃声将自己从冥想的神游里拽了出来。 黑雾拿起手机，习惯地用软件检查了一边来电号码的真实性，然后不紧不慢地按下了接听键，一边活动自己稍有些麻木的脚掌一边接听起电话来。 “喂！我是黑雾！” 听到对方说出自己特意为这一次的任务起的新名字，此刻被叫做“黑雾”的男人再一次提醒自己对于这个身份需要更多的适应。 他将手机免提功能打开，随手放在了床头废弃的木桩上，然后蹲下身子从简陋的木床底下拉出随身的行李箱，抓出几件衣服一边回答电话那头的问题，一边穿了起来。 电话那端传来的是一个已经不年轻了的男人的声音，洪亮但是没有生气。 “昨天的工作做的很漂亮！” 他客气地恭维起黑雾来，虽然这声音里并没有透露出太多的真诚，但黑雾对于这种形式化的尊重依然很满意。 “您过奖了！” 黑雾微笑着回应了他的夸赞，即便身边没有任何人，黑雾也会把握机会联系自己与人交流时的表情。 “这是我的工作，本就是应该做好的！” 黑雾套上了裤子，又补充了一句。 “黑雾先生你还是太谦虚了！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解决掉我们的麻烦，这样的工作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电话那端的男人还在不停地说一些没有意义的客套话，这让黑雾察觉到了些许的异常。 “他只是一个在错误的时间来到错误的地方的过于好奇的人，”电话那端的男人似乎有些感慨似地继续说道，“说起来你不觉得他有些可怜吗？” 黑雾脸上虚伪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真实而冷淡的嘲笑慢慢浮上了他的脸孔。 “如果我们记错的话，”黑雾一边扣紧衬衫的扣子一边客气地说道，“我们之间的交易除了金钱和友谊之外，并没有附加一条叫做`同情`的条款吧！” “还是说，您突然对我的精神状况也产生兴趣了，铁院长？” 听到黑雾在电话里非常不专业地提及了自己的身份，铁融当然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但他马上就意识到，这不过是黑雾对于自己过度的试探所做的小小的回应。铁融想起了关于黑雾这个人的传言，马上收起了对于精神问题近乎疯狂的好奇，千寻地向黑雾道歉。 “黑雾先生，不好意思，我刚才有些失言了，请您不要在意！” 黑雾满意地点了点头，快速回答说。 “没有，没有！我们不是聊得很开心嘛！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黑雾穿好了一衣服，随手从木桩上拿起一根香蕉，一边剥皮一边问道。 “您打电话来，不只是为了夸奖我昨晚递送几个蘑菇的功劳吧！” “如果有新工作，麻烦您还是快说吧！” 说完他把香蕉一掰两半，分两次几乎不咀嚼全都吞下了肚子里。 铁融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终于在黑雾吞下香蕉之后开口说道。 “这一次的工作可能会有些麻烦。” “我的工作不就是处理麻烦吗？” 黑雾依然礼貌而客气地回答道。 “还是说，”他想到了什么突然变换了语气略有威胁地继续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有人怀疑我的能力了吗？” “不会，绝对不会！” 铁融感觉到了威胁的冰冷，赶忙解释道。 “我们绝对不会怀疑您的能力的。” “只不过，”铁融为难地顿了一顿，“这一次需要`招待`的`客人`稍稍有些棘手。” “她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名声在外，不好对付。” “更重要的是，我们担心她这一次的出现可能意味着是上面已经有人注意到我们的`蘑菇`生意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放任她的代价就会变得异常巨大了！” “而且，”铁融忽然语调一沉，像是终于说道了重点一样，“我们总觉得这个女刑警可能还不是最让人头疼的。” “有一个还没出现的叫做`真无色`的男人可能才是我们这整个计划里最大的隐患。” 黑雾满不在乎地听完了铁融紧张兮兮地说明，丝毫没有产生对方希望自己产生的那种紧张感，但是仍然保持风度地安慰起铁融来。 “只要是问题，就有解决的方案。” “而我总是很细心，这一点也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黑雾按照社交教科书里的内容适时地自嘲打趣道。 “您只要告诉我她的行踪，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 “我想，她这么一个伶俐的警察，也一定能够满足你们对于情报的好奇心的！” “而至于那个叫做`真无色`的男人……” 黑雾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到莫名的熟悉，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一个人那里听到过这个奇怪的名字。 “我现在倒是很想见见他了！” 说完，黑雾忍不住陷入了对于过往任务的搜索当中。 “那好吧！” 铁融识趣地没有再多说下去。 “我们相信您的能力，一切就都交给您了。” “下午我们会派车去接您，顺便也麻烦黑雾先生您带回来这一批一共两百公斤的`蘑菇`！” “我就只等您的好消息了。” “再见！” 没有等到黑雾的回应，铁融只能自己挂断了电话。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对话，但是…… 别无选择！ 又过了一分钟，黑雾才从记忆的陷阱里爬了出来。他收起了手机，带上配合自己身份的香烟和火机，推开这间临时搭建的木屋矮小的门，低着头走了出去。 山间的清晨水汽丰足，还没升高的日头映照着松林间的水珠，折射出炸裂了一般的彩虹。 没有比这更好的任务场所了，单是这安宁里的生机就已经足够让黑雾接下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任务了。 黑雾踏着林间松软的地面，沿着几天前才清理出的小路走到了隐蔽在这远山古林里的几个温室大棚前面。 他丝毫没有在意这突兀的人造物与周围的自然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径直推开大棚的小门，稍稍瞥了一眼里面忙碌的工作场面，大声但是依然客气地提醒道。 “朋友们，两百公斤，中午之前准备好！” “辛苦你们了！” 说完，回黑雾转身走进了松林深处，很快便与周遭白浓的雾气浑然一体，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