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新兵连生活(15)
今天在整理内务,打扫卫生。 整理内务,在部队可是一项重要的工作,部队有句话:出门看队列,进门看内务。可见内务的重要性了。内务在部队,其实就是室内卫生的总称,主要是指叠被子,室内的各种物品的摆放等。其实,部队重视内务,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锻炼人的作风。部队要有雷厉风行的作风,就从整理内务锻炼起来。仔细想想也能理解,人吗?谁没有惰性,怎么克服掉啊?就的用让人难以理解的强制性手段,要不真要打起仗来,懒懒散散的,能打胜仗才怪呢? 整理内务目的就是锻炼作风,可真正到了具体实行时,就走样了,成形式主义了,本来以为连下基层是这样,但没有想到陆军学院也是这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单位检查卫生的要求是:木见本色,铁发光。 先说叠被子吧!应该说叠被子是件非常轻松的事,可是,我们叠的被子就不合格了。特别是刚来部队段时间,检查特别严格,不管我们怎么叠,都有问题。非得给你挑出些毛病不可,每班都会评出个最差内务。每次早晨或中午,开饭前,都要对卫生进行讲评。差的同学要站到队列前,接受批评,不仅面子丢尽,过后连领导导,实习的班排长还得找你谈话,态度不好的,还要写出检查。严重的还的要在连军人大会上作出批评。其余的同学要把你查找“原因”。 在说说扫地吧,我们是从来不用拖把的,地扫完后,地板是用毛巾搽出来的,每天打扫卫生的时候,只见同学,趴在地上,象擦桌子这样,卖力的擦着。旁边脸盆里的水,一会儿就黑黑的了,动作慢的同学,到快吃饭前几分种,还要用这个脸盆去洗脸呢。那时也没有干净不干净的。根本就没有考虑的时间。 擦玻璃也是这样,一块玻璃擦了好几篇,还是不干净,说实话,要把一扇窗户擦的干干净净,还是要花一定时间的,而且检查时,还不一定能合格。不过,擦玻璃最好的方法,就是拿半干的毛巾,先把玻璃擦一下。而后,就用手当抹布,在玻璃上一点一点抹,什么时候,把玻璃上的水抹干了,那这快玻璃肯定干干净净了。不信,你可以试试看,用报纸什么擦,都是不合格。多多少少会留下,毛茸茸的东西,仔细看看就看出来了。 内务整理中,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物品摆放,部队寝室里,所有的物品摆放都有规定,连抽屉里的摆放,也统一规定,打开抽屉,上面一层,必须看到一样笔记本。摆放中,床上只有被子,帽子,外腰带,被子离床头多少厘米,帽子摆在被子上面的什么位子,外腰带与被子多少距离,等等,都有规定。床头的毛巾,必须是四折整理,四角对正,像纸叠的一样标准。而且还要保持雪白的。于是,就出现了一个怪的想象,毛巾从叠好挂上去之后,一学期下来,更本是不动它的,就摆着看的。你要知道在早晨紧张的时候,少叠一下毛巾也是好的。而且,花十多分钟,不能能合格,所以,不如一次性叠好,不用它更省心,这就是形式注意的效果。床底下,也是,鞋的摆放,都规定的死死的,必须摆同一发的鞋,鞋跟同一朝外,而且还要摆成一直线,脸盆里的牙缸,牙刷,香皂盒都有规定,连牙刷柄朝什么方向都规定到的。部队,工作之些,在没有当过兵的人来说,是很难理解的,。正因为有了,这些严格的要求,我们才克服掉了身上许许多多坏习惯。虽然这些形式注意存在着很多的缺点,但她在我们部队的管理中,所起到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 从名誉罗网中挣身而出的过程,很可能贯穿人的一生。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未能全然挣脱,其中包括一些极其杰出的人物。这实在是有关生命本质的一系列悲剧故事。 我深知只有具体地体验了这种故事才能真正领悟有关名誉的种种涵义,因此必须选一个这样的人来举例,选来选去选中了李清照——一个清纯绝俗到似乎不应该有名誉问题的人。女诗人风华绝代又与世无争,成天独个儿伫立于西风黄花之中,又不招谁惹谁,会遇到一些什么名誉问题呢?正是这种疑问,触及了人生与名誉之间的险恶玄秘。 那么,就说她吧。 李清照是在与赵明诚结婚之后,开始目睹长辈们遭受的名誉灾祸的。这种经历像是一种试炼,让她明白一个人在名誉问题上的乖谬无常。她的父亲李格非与当时朝廷全力排斥的所谓“元祐党人”有牵连,罢职远徙。这种名誉上的打击,自上而下,铺天盖地,轰传一时,压力极大,但年轻的李清照还能承受,因为这里还有另一种名誉——类似于“持不同政见者”的名誉。然而不幸的是,处理这个案件的恰恰是丈夫的父亲赵挺之!这一下就把这对恩爱的年轻夫妻推入十分尴尬的境地:只要一方的父亲能保持名誉,另一方的父亲就必然失去名誉;而这种你死我活的格局压在一个家族的头顶,实际上连一半名誉也无法保持,只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别人看笑话,两败俱伤。李清照身在其中立即体会到了这种尴尬,曾大胆写诗给公公赵挺之,要他以“人间父子情”为虑,顾及儿子、儿媳和亲家的脸面,不要做炙手可热、让人寒心的事。 一个新过门的儿媳妇能够以如此强硬的口气上书公公,可见做公公的赵挺之当时在亲友家族乃至民间社会中是不太名誉的,但实际上他很可能是一个犹豫徘徊的角色,因此最终也遭到打击,甚至在死后仅仅三天,家产被查封,亲属遭拷问,儿子赵明诚也被罢免官职。事虽如此,他原先缺失于民间士林的名誉并没有恢复,反而增加了一层阴影,人们只把他看成三翻四覆的小人。古往今来,很多勉强进入不同身份而又良知未泯的知识分子官吏,大多会在自身名誉上遭此厄运而百口莫辩。这时,李清照跟随着落魄的丈夫赵明诚返回故里青州居住,对世间名誉的品尝已经是涩然不知何味了。 我想,被后世文人一再称道的赵明诚、李清照夫妇俩在青州十余年的购书、猜句、罚茶的风雅生活,正是在暂离升沉荣辱漩涡后的一湾宁静。他们此时此地所达到的境界,好像已经参破红尘,永远不为是非所动了,但事实并非如此。名誉上的事情没有止境,你参破到什么程度,紧接着就有超过这一高度的sao扰让你神乱性迷,失去方寸。就像是催逼,又像是驱赶,非把你从安宁自足的景况中驱赶出来不可。 似乎是上天的故意,李清照后来遇到的名誉问题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关及个人,越来越无法躲避。例如那个无中生有的“玉壶事件”就很典型。事情的起因发生于赵明诚重病期间,曾有一位探望者携带一把石壶给这位病榻上的文物鉴赏家看过,没想到赵明诚死后即有谣传兴起,说他直到临死还将一把珍贵的玉壶托人献给金国。当时宋、金之间正在激烈交战,这种谣传关涉到中国文人最重视的气节问题,李清照再清高也按捺不住了。但她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洗刷,想来想去选了一个最笨的办法:带上夫妻俩多年来艰辛收藏的全部古董器物,跟随被金兵追得走投无路的宋高宗赵构一起逃难,目的是希望有机会把这些古董全部献给朝廷。她的思路是,谣传不是说我的丈夫将一把玉壶献给了金国吗?现在金国愈加凶猛而来朝廷愈加萎弱,我却愿意把全部古董献给宋廷,这是一切稍有势利之心的人做得出来的吗?已故的丈夫与我完全同心,怎么可能叛宋悦金呢?
这实在是只有世界上最老实的文化人才想得出来的表白方式,她显然过高地估计了造谣者的逻辑感应能力,他们只顾捕风捉影罢了,哪里会留心前后的因果关系?她也过高地估计了周围民众的内心公正,他们大多乐于听点别人的麻烦事罢了,哪里会感同身受地为别人辩诬?她更是过高地估计了丧魂落魄中的朝廷,他们只顾逃命罢了,哪里会注意在跟随者的队伍里有一个疲惫女子,居然想以家庭的全部遗藏来为丈夫洗刷名声? 宋高宗在东南沿海一带逃窜时一度曾慌张地在海上舟居,李清照也从海路追踪。这一荒诞的旅程最后在一位远房亲戚的疏通和劝说下终于结束,但在颠沛流离中,所携文物已损失绝大部分。 付出如此代价,名誉追回来没有?这真是天知道了。 至此李清照已经年近五十,孤孤单单一个人,我想她一定累极了。在国破家亡的大背景下,她颓然回想,父亲的名誉、公公的名誉、丈夫的名誉,已经摧肝裂胆地折腾了大半辈子,究竟有多大实质性的意义呢?她深深喘一口气,开始渴望过几年实实在在的日子,她已受不住在寒秋的暮色里回忆那早已远逝的亲情抱肩而泣的凄楚,她想暂别往昔,她想寻找俚俗。于是,她在思虑再三之后接受了一个叫张汝舟的军队财务人员的热烈求婚,又有了一个家。 她当然知道,在儒家伦理的重压下,一个出身官宦之家的上层女子,与亡夫的感情弥深弥笃,而且又年近半百,居然公开再嫁,这会受到上上下下多少人的指责?我们今天还能看到当时很有见识的文人学者在自己著作里对李清照再嫁的恶评:“传者无不笑之”、“晚节流荡无依”……对此,我们的女诗人似乎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