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寂灭

    贝肯贝拉指挥中心。

    几千人的目光聚焦在了屏幕上几十处拉锯战线的据点。

    那一道道丘比特爱情之箭般黑紫色的光柱刺穿光环的场景，带来的震撼把人们的思维拉回到了八百多年前。

    那是人类史上记忆犹新的日子，也是所有人类无法忘却的日子。

    1945年8月6日和1945年8月9日。

    两个来自地狱的使者名为小男孩和胖子。

    化作两朵没有小姑娘摘采的蘑菇，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同时带走了四十多万人的生命，以一种极其残酷和残忍地方式，把地狱呈现在人类世界。

    间隔三天的时间，人类首次和最后一次使用核武器。

    从那个时候开始，人们才知道，比起自然的无情，刽子手的绝情，屠城暴君指挥者的血腥，最毒的是那两朵蘑菇。

    高压冲击波和光辐射火球等短时间吞噬当量范围内一切物质，瞬间夷为平地。

    从视频影像资料来看，那种破坏带来的震撼，当真是钢针一般冲击观看者的心灵。

    人是一种情绪化的动物，当欲望战胜理智的时候，人会变得疯狂，占据自己认为一切美好的事物，毁坏所有自己不能得到的事物。

    内火消退，更多的是反思，更多的是对世界的爱，更多的是不愿孤单分享自己的一切。

    从那个年代开始，无论各位政客如何励精图治或是勾心斗角，邪恶的爪牙始终没有临近地狱一步，维持了八百多的和平，甚至最终建立了蓝色合众国。

    当然，这只是内因。外因则是人类出现了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巨兽群。

    几百年来与他们拉锯对战，哪怕是耗费巨大的国力，人类始终没有走出那一步，没有人愿意把蘑菇再次带到这个世界来。

    因为蘑菇是地狱！

    不仅如此，一些坊间的传闻广为流传——那些巨兽可能来自于人类掌握核能初期，各国不断进行核威慑与核防御竞争的结果。

    哪怕是核能不再作为武器，取代把地球搞得乌烟瘴气的石油天然气，成为“最干净的”世界能源。人们也都是谈核色变。

    因为蘑菇有毒！

    然而，出于战略的考量，对抗巨兽群袭扰的成本连年增大，人类渐渐变得有些力不从心。

    直到贝肯和贝拉两位大师的出现，一个提出了封闭熵学说，一个证明了超弦定理。以此人类进入了量子信息时代。

    如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辅助了原子弹的诞生，这两个理论辅助了量子空间炮。

    比起蘑菇，这东西没毒！

    指挥台上的微希夷院长和朱雅正署长，经过多方面的考虑，在战胜了以圣约翰等人为核心的反对派，推动了量子空间炮应用于对巨兽群的打击。

    这才有了此时屏幕上出现的场景。这是人类首次使用量子武器。

    技术的更新迭代，带来的更加残酷的震撼。

    不同的是，量子武器没有毒，而且这次的打击目标是人类共同的敌人——巨兽群。他们除了拥有夯实的外表，大脑中似乎不具备人类的感情。

    这样起码从道德层面上，人类不会拥有太多的忏悔。

    可以说这次全方位的战略打击非常成功，从画面的数据信息解析能够知道，巨兽群的数量急剧骤减，不足开始前的百分之一。

    相信剩下的部分，也会逐渐消失。

    那样的话，人类或许真的可以再次迎来蓝天白云，清澈的大海！

    可是所有的人并没有发自内心的愉悦欢呼，心内的枷锁反而更加的沉重，整个指挥中心几千人不约而同低下了头，陷入了沉默。

    那是因果律在人类世界最初的体现——对还是错？！

    那些用巨兽鲜血和尸块为代价换来的美好，真的有想象中那样美好吗？

    谁也不知道！

    但是大家都知道，同一个村的人出现在县城，大家便是老乡。同一个县城的人出现在省城，大家便是老乡。同一个省城的人出现在首都，大家便是老乡。同一个国家的人出现在异国，大家便是老乡。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巨兽群物种和人类都是生活在已知宇宙仅存智慧文明的地球，那么我们之间算不算是老乡？

    人这种具有依赖属性情感的动物，不应该和他们两眼泪汪汪吗？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终极思考！

    “你要知道，虽然是你最终完成的，但是我的内心和你承受一样的痛苦。”

    微希夷努力撑着苍老的身躯，拍了拍朱雅正的肩膀。

    “不知道圣约翰现在是否和我们一样，尽管我知道他极力的反对我们。”

    朱雅正面容扭曲，转过来时早已老泪纵横。

    “我反对的永远不是悲伤！作为一个军人，那种脆弱的东西，永远也不应该占据我的心灵。正是因为我是军人，我更加知道热血战争之后的东西是什么！胜利的喜悦，剥夺生命的忏悔，这两样东西永远也换不来后悔的代价！”

    圣约翰恰好进入指挥台，坚毅的眼神似要望穿眼前两位老人的脆弱。

    ……

    “舰长阁下！此次打击非常的成功，据数据中心传来的信息显示，巨兽群将在半小时之后消失殆尽，空间环境未检测到贯穿辐射、核电脉冲波、光辐射、放射性熔渣等有害内容。仅有的缓释型强冲击波产生的副作用预计会在一个月左右结束。”

    碧翠丝希望她的信息可以令神情呆滞的霍顿稍有缓和。

    “量子聚合中心消耗大量物质，伴随大气循环释放量子能量波，大气积攒的胶粘度形态及气态物质伴随消失。理想的话，大气层也将会在一个月左右恢复到八百多年前的状态，届时将会迎来蓝天白云，莹月高挂的场景。”

    大白也来尝试帮着碧翠丝安危霍顿。

    来历不明的阿猫阿狗，生死未知的冬生草，你们到底都是什么？

    霍顿不在乎量子空间炮对于巨兽群打击带来的人类环境，更在意的是那童话般会说话的猫狗，以及超乎神奇的冬生草。这段时间的繁琐种种，无法解释的就是他们的存在。由于霍顿掌握的信息非常机密，只有他知道他们存在的意义绝非表面上这么简单。冬生草掌握的能力早已超出了这个时代的限制，喜马拉雅联合基地不可能培养出这样的人类。

    至于那只猫和那条狗，诡异的行为不是天使就是魔鬼。他隐隐的感觉到，他们在寻找未知的东西。而找的这个东西，可能对于自己的使命来说，非常的重要！

    “你说什么！”

    霍顿的思绪被打断。不知是碧翠丝还是大白的哪个词汇牵动了他的神经。

    “舰长阁下，我说此次打击非常成功——”

    “舰长阁下，我说的是量子聚合中心——”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各自把之前的内容重读了一遍。

    霍顿眼睛刷的一亮，神经抖擞，伏案而起。

    “缓释型强冲击波！莹月高悬！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碧翠丝看着神经病一样的霍顿，递给他一杯水：“舰长阁下，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怎么可能会有事！”

    霍顿的情绪显然极其不稳，种种举动表明他在思考着什么。

    “您没事就好！”

    碧翠丝一脸担心道。

    “可是地球有事！”

    霍顿认真的看着碧翠丝，十分的严肃。

    “舰长，地球能有什么事？”

    碧翠丝显得有些无奈。

    “你还记不记得，那只狗最初出现的时候，军方正在尝试性打击1号据点？”

    霍顿激动不减丝毫。

    “记得啊！而且那之后我们似乎还经历了一场痛苦的境地。回转神色的时候，你不是说，那只狗可能具备我们无法察觉的精神类进攻？”

    碧翠丝还是不明白霍顿在表达什么。

    “如果那不是进攻，而是传递给我们的警告呢？”

    霍顿的声音，给碧翠丝带来了惊天霹雳。

    “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们不妨大胆推断一下，那只会魔法的狗，拥有比我们先进的科技，可以提前看到人类即将发生的惨剧，并且把这些信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告诉我们。而我们体会的痛苦就是那场景即将带给人类的！”

    霍顿似乎抓住了重点，急于向碧翠丝表达。

    “你的意思是，他会量子短时间加速预估？即便如此，可你不要忘记了，他是我们的敌人，巨兽的首领！”

    碧翠丝觉得霍顿的逻辑完全不严谨。

    “首先，量子短期时间加速预估因为时间之箭的缘故，查看已经发生的历史较为准确。应用在即将发生的事件，仅仅停留在预估的层面上。而那只狗告知我们的信息，完全超出了这种技术的量级。其次，我们无法确定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巨兽群的首领。更多的信息显示，他们以及巨兽群行为策略与我们人类不冲突。简单来说，人家没打算和你打架，而是因为他们策略实施的过程中，无意识侵占了我们的空间，仅此而已！”

    霍顿冷静了一番，尽量用清晰地逻辑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他们在找东西？”

    碧翠丝想起了霍顿之前和自己说的推测。

    “是的！”

    霍顿变得越发肯定。

    “不想和我们发生关系，无意间闯入了我们的空间？即便知道了我们要毁灭他们，还用一种近似魔法的方式告知我们会遭受灾难？”

    碧翠丝带着戏虐的意味说道。

    “是的！”

    霍顿欣然而笑。

    “那么他们在找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他们也不知道，类似这样！”

    霍顿耸耸肩。

    “那我们会遭受什么灾难？莹月当空？陷入幻境？”

    碧翠丝更加的疑惑。

    “大白的话语提醒了我，缓释型强冲击波！或者此时我们应该问下最清闲的气象及地震监测署。之前量子空间炮的试验数据我看过，提到缓释型强冲击波的影响忽略不计，现在居然可以净化大气层！”

    霍顿忧心忡忡。

    ……

    “贝肯贝拉指挥中心！贝肯贝拉指挥中心！这里是蓝色合众国气象及地震监测署。我们于十一点四十五分监测到地幔对流因巨大外力发生异常，上升流与下降流急剧增速，我们的绝大部分监测设施遭到毁灭性破坏。量子通讯系统受到强脉冲干扰，只能通过应急通讯设施传递信息。最后警告！橙色警报！橙色警报！——”

    贝肯贝拉指挥中心大厅应急广播传来清晰地声音。

    “这是我们刚才处理过的加密语音包信息，音源来自太平洋气象及地震监测署。我们尝试与他们进行信息沟通，很遗憾，我们失去了联系。”

    “北斗全球卫星检测系统传来最新信号，各大陆多处地震带发生强烈地震，百余处火山爆发，情况还在恶化中。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爆发大规模海啸，最低时速1300公里，最高时速7000公里。北冰洋、南冰洋冰川断裂移动。”

    一位中年人在朱雅正、微希夷、圣约翰同处的指挥台上介绍详细情况。

    “情况有多糟糕？”

    朱雅正尽管中气十足，此时也无法淡定。

    “所有大陆正从南北向赤道附近移动，成因不明，我们推测，可能是量子空间炮导致的。按照现在的情况，人类将遭受——”

    中年男子焦虑的道。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我是说指挥中心瘫痪的时间。”

    圣约翰沉声道。

    “最多一个小时！”

    中年男子颤抖着双手，不知所措。

    “一个小时？我们能干什么！”

    朱雅正厉声道，目光和圣约翰遇到了一起，齐齐指向微希夷。

    “我们可以和家人共同团聚，道别！”

    微希夷瘫在地上，面如黄纸，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你欺骗了我们！”

    “你修改了参数！”

    圣约翰怒吼的同时，紧紧抓住了微希夷的衣领，而后者针锋相对。

    “不要吵了，我们没时间顾及原因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告诉全世界的人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每一个人都需要有尊严的去面对——”

    轰！

    朱雅正尚且没有说完，整个指挥中心大楼轰然倒塌，火花喷溅。

    掩埋的不只是贝肯贝拉指挥中心，随着它的沉沦，周边的建筑相继倒塌，巨大的裂痕霎时间撕裂人类文明的一切，化作一个个巨大的峡谷。

    全世界各地同时发生了类似的情况，人们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的在上班的路上有的在经营自己的生意，有的在课堂上教书育人，有的还在睡眠之中！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根本没有准备的时间。

    甚至连一声对世界最后的呐喊惨叫，都是生命的幸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