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33 倒计时【上】
——以冰为武器真是少见。 迪德姆斯稍微有些郁闷。 实在是太少见了，以至于它搜索脑海中数百年的记忆都找不到有效的对抗方法。 冰晶的大剑，晶莹的匕首，彻骨的长矛……将一把，十把粉碎，就会再有两把，二十把出现在银色的骑士手中。 仿佛无穷无尽。 这些美丽的凶器按照一个古怪的频率震动着，在那朦胧的冰刃下陪伴自己三百年的铠甲就像薄薄的木板。 还有缠绕着漆黑气息的冰锥从大地升起，这些东西因为不够尖锐而无法刺透被死亡元素浸透的铠甲，却像是饥饿的猛兽一般撕咬【死亡斗篷】。 也许这些战斗经验以外的记忆里会有从哪本书里看到的对付这种元素武器的方法，但很可惜从死亡中醒来后它剩下的只有这些血腥的记忆了。 虽然不至于将生前一切全部忘却这一点比起通过长出头成为死亡骑士的无头骑士要好得多，但当下也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这郁闷也，仅仅是错觉而已。 亡灵没有情感。他坚定而毫不动摇的挥着剑，在生者可能已经绝望的放下武器迎接死亡的到来的冰原上冰雪的君王身上刻下一道道伤痕。 对，冰雪的君王。 迪德姆斯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来称呼银白的骑士，纯银色的铠甲有着精致雕花，千年的时光也只是令它稍微黯淡。骑士背后，浮现在空气中的纹章是王室的象征，寒风与冰雪的精灵守卫着血液早已干涸的身体，成为它的盾，它的剑。 哪怕那冰晶的荆棘王冠下摇曳的冰蓝光芒中看不到丝毫的【理智】。 迪德姆斯都记不清自己那足以劈开城墙的沉重挥砍多少次在那面漂浮的圆形冰盾上迸出火星了。 同样是将它压制，这个骑士的感觉和那个半兽的女孩完全不同。 依靠着速度的半兽女孩像是难以追击的敏锐斥候，它只能在她露出破绽的瞬间捕捉到她的身影，但她的攻击对它而言几乎毫无意义。 而这个骑士，是稍不注意就会让它支离破碎的战车！ ——说起来，那两个女孩哪去了 这样的念头在灵魂之火中连半秒都没有留存。 极致的专注，同样是亡灵令人恐惧的特质。 冰的硬度越来越高。 骑士背后的纹章在那面冰盾上越来越清晰。 挥剑的动作在越来越迟缓。 最不畏惧冰雪与严寒的亡灵，都在寒冷下动作变得迟缓，这代表温度已经下降到会使铠甲间隙间的水分凝固，干扰行动的程度了。 ——即是说，骑士的力量在恢复。 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迪德姆斯还残余的人类的思维在惊恐的呼喊。 还没有恢复力量就将它逼迫到这样的地步，要是力量恢复了它难道会在一瞬间被冰晶的棺柩封锁，成为任人宰割的对象吗？或者会被那交叉的双剑，盾与锤的纹章中呼啸而出的严冬直接冻成粉末？不会融化的坚固冰棺是一切亡灵和不死者最为憎恨的归宿它绝不要在这里被冻住上百年！ 但是，那只是最后的人性的碎片罢了。死亡骑士的意志在严冬的凛风中只会更加炽热，更加尖锐！ 战士的荣耀，死亡骑士的荣耀，纵使堕落，亦炽热而辉煌！ 而且他还背负着辅佐索伦最后血脉的沉重责任，绝不能在这里回归永眠！ 锵——刺啦！ 破开冰棘的壁障，从剑刃上，迪德姆斯得到了骨rou被刨开的触感。 一同传来的还有侧腹的冰冷。 都不用低头，在空气中滋生的冰花将剑冻在骑士身体里之前，迪德姆斯抽出剑，抡过一个竖圆。举起，劈下，将这些冰孽的毒蛇劈碎，再毫无阻碍的将剑刃砸在冰盾上。 紧接着借助反弹的力量后滑，转身【瞬动】到骑士的背后将腰上的扭力与重剑的重力一起变成啸破大气的剑压。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 但交叉的对剑架开了直指头颅的下劈，冰晶的双刃划过重剑的剑身，那个动作让迪德姆斯联想起一种喜欢绞住手臂游上来将毒液注入倒霉蛋脖子的毒蛇。 骑士的反应比眨眼还要快。 迪德姆斯下意识的将头后仰，视野在瞬间变得开阔，冰柱落在腹部的重击又让视野迅速后退，让原本同一水平面的骑士来到了视野之上。 它被打到了墓室中高度更低的地方。 ——这次是面罩损毁。 迪德姆斯不在意的调整体式，用久违了的毫无障碍的视野捕捉敌人的动作。 这一幕在这上千次的互攻中已经发生了很多次。 迪德姆斯几乎将那将质地比较柔软的银色——不，就是纯银的铠甲变成千疮百孔的荒诞艺术品。 代价则是它已经轻盈到在光滑的冰面上【瞬动】都不用担心惯性了。 如它所料，在这个环境下它是压倒性的不利。 作为纯粹的骑士，它也无法改变这个环境。 但它也不是毫无选择。 只属于它的视野里，虚幻的线条正在慢慢停下颤抖，变得平稳。 即使没有系统的魔法知识迪德姆斯也知道，那是这个世界基础的【法与理】被智慧体感知到后所能“理解的形态”。 线条趋于平稳意味着一度被它所拨动的【法与理】正在变得稳定，也意味着马上就可以再度将这些代表世界最基础构成的丝弦拨动，将来自世界的力量与自己的【法与理】交融。 手中的剑，将再度变成劈裂一切的山岳落下仲裁的一击！ 再一次的【真名解放】！ 那就是迪德姆斯所等待的，打破天平的一刻。 已经不远了，再有五十剑，最多九十剑之后，就是再度高呼自己灵魂之证的时刻。 它并不知道等待着这一刻的并不仅仅只有它一个。 “快了。” 舔了舔药剂的滋润下微微发光的嘴唇，银狼的少女松开了与小公主紧握的双手。 位置是墓室顶端一根横柱之上，这里正被银色的魔力光照亮。 现在的密托茨黛拉身上的魔力光前所未有的耀眼——却丝毫没有被下方的两人所注意。 魔力量不等于战斗力——这是被证明无数次的真理。 “密托，真的没有关系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迟疑的阴影依旧没有从小公主的脸上完全消失。 即使下定决心也容易踌躇不前，或者说这才是拘束莉莉安可能性的根源。 “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的问题哦，莉莉安你的魔力就和你一样，又温柔又乖，没有丝毫让我不舒服哦。” 密托茨黛拉捏了捏拳头，突然有一种不认识莉莉安的感觉。 并不是小公主又使用出了什么奇妙的魔法。这个【尤里索罗天平回路】是所有的魔力转移魔法中效率最低也是最烂大街的一种，密托茨黛拉自己也会，让密托茨黛拉感到惊讶的，是莉莉安的魔力量。 通过紧握的双手，联系的精神中传来的魔力比起无边无际的大海不如说是无尽广阔的天空，银色的光芒在短短几分钟后就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而且在达到自己对外来魔力的承受上限后，莉莉安还完全没有消耗太多魔力的样子。 就好像输送出去的魔力完全不值一提。 但密托茨黛拉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可以扔出至少五个大魔法，如果使用【施法免材】、【法术瞬发】这种加剧魔力消耗的咒文的话，还能用三个。 是对于她来说也十分足够的魔力了。 还有另一个奇怪的地方。 密托茨黛拉不是没有过接受来自其他人魔力的经验所以有违和感——本该因为魔力的独一性而出现的排斥反应也丝毫没有。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自己变成了莉莉安的孩子，正在小公主孕育生命之处中享受无比舒适的温暖。 “密托” “恩，啊，安啦安啦。” 这实在是太失礼的想法，密托茨黛拉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 “总而言之，只要我在这里控制住它们，对吧。” 虽然无比在意在祖国遇到深渊领主复苏这种大事件后变得好像有非常多秘密的莉莉安，但现在…… 暴风卷了起来，从下方吹起了密托茨黛拉少了一大截的白色发辫。 不是冷热空气对流形成的风。 也不是因为风精的兴奋而令大气流动。 就和莉莉安告诉自己的一样，是急剧提升的质量将重力与空间扭曲而卷起的，异质的风。 从横栏的边缘伸出头，密托茨黛拉将注意力集中到极致。 那个时机转瞬即逝，绝对不能错过。 金色的兽瞳看见了，白色的骑士携带着苍白的风雪，踏碎了冰面。 堂堂正正的正面突击，对于骑士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能被称为决战的东西！ 黑色的骑士只能看见那一瞬。 它被冰雪的斗篷所包围，冰雪的战衣取代了纯银的铠甲。 它举着盾，盾上的纹章没有哪一个比现在还清晰而明亮。 它另一只手上有巨大的骑枪，枪是一节一节的，每一截都在高速的旋转，将漆黑的气流绞入，迪德姆斯清楚的看见那黑白两色的杀戮螺旋直指自己的头颅！ 那一瞬间的英姿，就像童话中正义骑士的突击。 但这场战斗，毫无正义可言，在这里，只有死亡骑士和死亡骑士的，堕入黑暗的可悲荣耀。 冰雪中的骑士没有出声，但迪德姆斯知道这一击的名字。 再也没有哪一个名字能比这个更加适合。在冰雪的战衣披挂之时骑士就不再是骑士了，它成为了冰雪的君王，成为了凛冬本身！ 它的枪是凛冬的枪，枪尖所指即为凛冬誓言征服摧毁之所。 即为【凛冬的宣告】！ 在灵魂之火下一次摇曳之前，它来到了。 冰雪的螺旋枪卷着黑白的螺旋将漆黑的骑铠与【死亡斗篷】的守护一同绞的稀烂，将一只肩膀化为多么高明的亡灵法师也只能摇头的烂rou。 “————！！！！！！！” 痛呼，或是怒吼，一同澎湃而出的是激荡的【死亡意志】还有。 比一座山岭还重的剑。 “【托鲁弗】——！！！！” 那个名字属于索伦帝国最有名的巨人。 它是童话里的巨人，土黄色的岩石是它的血rou，索伦人传说它是古神的幼子，身上的岩石是被父亲加上的无比沉重的枷锁，当它挣脱枷锁，将成为世界的船锚，将大陆锚在虚空的怒浪中。 ——那把剑的真名是古索伦语中巨人的名字，大陆通用语翻译过来，就是【亿万重刻】。 莉莉安是这么告诉密托茨黛拉的。 那真的是无比沉重的剑，沉重到那散去魔力刀锋后厚钝的剑刃也可以将比钢铁更硬的冰雪战衣像切蛋糕一样利落切开，夺去冰雪的骑士半个小腹和一条腿后落到冰面上，将厚度等于莉莉安一半身高的坚固冰层砸的支离破碎！ 银狼的耳朵听到金属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从冰面下传来。 力与力的冲击，在此刻开始，在下一秒到达最高潮，再下一秒陷入最深的低谷。 “呼……那么……” 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 “那么，密托茨黛拉，红枫的银狼，再参战！” 倒数开始。 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