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别离恨

    怜凝与怜淼尚且年幼时父亲便在做事时遭遇意外去世了，她们母亲却也是狠心，将两姐妹送到都城有名的戏园子拜师学艺，自己便转头跟别的男人跑了，从此再不过问。怜凝与怜淼却像是孤儿般开始相依为命。怜凝与怜淼虽是双胞胎姐妹，性格却略有不同。怜凝自小沉稳寡言，小时候的怜淼在怜凝的庇护下十分肆无忌惮。对于戏曲，怜淼有极大的天赋，却十分贪玩，时常不好好练功，与其他师兄弟一同偷溜出去玩。

    一日师父午饭时多喝了几杯女儿红，便有几分站不稳，大着舌头嘱咐他们好好练功便兀自回房睡觉了。几个贪玩的师兄弟便叫了怜淼一同去护城河边放风筝，怜淼想拉上怜凝同去，怜凝却只是笑着摇摇头，只道：“早些回来，莫被师傅发现了。”

    怜淼早已习惯怜凝不喜欢与他们一起玩闹的性格，便讨好般在怜凝脸颊上亲了亲，说道：“等我回来给你带你喜欢的桂花酥。”言罢，便开心地一路小跑走了。

    然而师傅的酒醒得比预想的早，不到暮色四合时，他便晃晃悠悠地来到练功的院子，看到院子里只有零星的几个孩子在练功，残余的几分酒意亦是被气没了。

    “他们人呢？！”师傅包含怒气的浑厚嗓音震得怜凝颤了颤，她暗自叹一口气，上前一步，轻声道：“是我想吃桂花酥，便让怜淼替我去买了。”

    师傅气急，还未等他开口，门外传来孩子嬉笑怒骂的声音，他抬头一看，果然是那群偷懒的逆徒回来了。

    众人看到拿着戒鞭站在院子里怒气逼人的师傅，笑容散尽，未说出口的话语生生堵在了喉咙底。

    “你们胆子倒是不小啊！还不给我滚过来！”师傅怒斥一身，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被吓得一个激灵，抖着小身板来到师傅面前，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只挺直着身子低着头老实挨着训。

    师傅训了半个时辰，约莫是酒劲还未过完，带着几分疲惫挥手招来几人：“每人五十鞭子。”

    “师傅，怜淼是为了我才出去的，要罚请罚我吧。”怜凝突然开口，叫住了正要转身离开的师傅。

    “师傅，这和怜凝没关系！我自愿受罚！”怜淼不等师傅开口，急切地说道。

    “第一次见抢着受罚的，那就给怜凝五十鞭子吧。”师傅冷哼了一声，不再听怜淼辩解，一挥衣袖便走了。

    剩余的几位师兄拿着戒鞭毫不留情地开始行刑，院子里一片哀嚎，唯有怜凝咬着牙一声不吭。怜淼在她旁边哭花了脸，紧紧握着怜凝痛得蜷缩起来的手，一个劲地叫着她的名字说对不起。五十鞭子抽完之后，怜凝缓缓站起来，双腿却蓦地一软，幸好怜淼扶着她，才堪堪站稳。她拍拍怜淼的头，轻声道：“没事。”

    “怜淼你记住，以后你犯的错，惩罚全都会加在怜凝身上。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愿不愿好好练功！”师傅负手站在她们面前，神情轻蔑地冷哼。

    “师傅，我以后会好好练功，不再犯错。”怜凝在怜淼手中疼得轻颤，怜淼皱了皱眉，低声说道，仿佛一时脱胎换骨，再不是往日在怜凝庇护下肆无忌惮玩乐的小孩了。

    怜淼将怜凝带到房里，取来药膏，小心翼翼为她除去身上衣物，那鞭子太毒辣，留下的鞭痕触目惊心。怜淼用力咬了咬唇，才没有再落下泪来。

    “可能会有点疼……你且忍一忍。”怜淼替怜凝将长发拨到一边，将药擦到她的伤口上。

    怜凝闷哼一声，身子压抑不住地颤抖着。怜淼见她这般反应，一时不敢再下手。怜凝缓了片刻，无力地将手覆到怜淼腿上，似是安抚般拍了拍，柔着声音道：“没事，别怕。”

    怜淼顿了顿，才鼓足了勇气继续为她上药，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将那满背得伤口处理好。怜凝趴在怜淼腿上，微阖的双眼，轻声道：“只要你觉得开心，jiejie如何都是可以的。”

    “你放心，日后我再不会这样了。”怜淼叹息道，随后她又从怀里取出仔细包裹着的桂花酥送到怜凝面前，“你看，还有桂花酥呢。”

    怜凝微微一笑，鼻尖嗅着桂花酥清甜的香味，身上的疼痛仿佛褪去了不少。

    “我喂你好不好？”怜淼说着，便打开了油纸，取出一块桂花酥，送到怜凝嘴边。

    “我听闻有一出牵丝戏，是两人水袖由丝线牵连着，一人唱一人舞，那丝线始终不能断掉，我想着这戏是十分适合我们的。”怜凝吃着桂花酥，缓缓说道。

    “恩，确实十分有趣，等你伤好了我们便好好练练。”

    怜凝与怜淼初过及笄之年便在都城上因一曲牵丝戏名噪都城，两人在戏台上配合天衣无缝，一舞一动仿佛心有灵犀，两道曼妙灵动的身影之间的那根丝线从未断过。然而好景不长，她们成为都城名角不过两年时光，怜淼却突然换上怪病，这都城内的大夫竟都寻求不出一个解决的法子，只道那是一种会侵入骨髓的怪毒，医药典故上未曾有过记载。怜凝一时束手无策，却在一个深夜收到一封无署名的信。信中言语寥寥，只说了若想为怜淼换来缓解病情的药物，就为他们传送情报。

    彼时怜淼身子愈发虚弱，已然无法登台演出，怜凝别无他法，只得按照信中的指示，为他们传送来往情报。这戏园子是鱼龙混杂之地，人来人往，最嘈杂的地方往往是最隐蔽之处。怜凝一向沉稳自持，经过她手中的情报十分可靠安稳，她亦是因此按时得到药物，怜淼的病情才得以缓解。

    只是前些日子，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传到怜凝手中，那接头人特地嘱咐她要小心对待此次任务。怜凝紧握着手中的纸条，垂眼冷声道：“做完这次，我要我meimei的解药。”

    “放心，主公已经答应了你的，定不会食言。”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怜凝的心不可抑止地剧烈跳动着，她要解了怜淼的毒，带她远离这是非之地，过上简单无争的生活。

    直到怜凝离开两人接头的暗角，男人才发出不屑的冷笑：“你们姐妹俩就带着解药去地下吃吧！”

    怜淼刚服过药不久，精神俨然不错，她披了外衣来到庭院中，才发现春天已然来临，院中累累桃花压了新枝，一派艳丽热闹的场面。怜凝未曾回来，她只百无聊赖地赏着花，想着要折下几支新鲜的桃花放到怜凝房中的案台上，位她了无生趣的房间点缀一二。然而还未等她动手，便有一只飞箭擦着她的手直射过来，那箭穿过层层花瓣，牢牢钉在一旁的柱子上。怜淼上前查看，才发现那箭上有一张纸条。怜淼定睛一看，原本柔和愉悦的神情蓦地阴冷下来。她将纸条紧紧握在手中，几乎要将上面的字句揉碎了混进血rou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