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今时往日
帝都,南风馆。 “你们都给爷让、让、让开!没有我、我爹,璇玑阁算是个什么玩意,瞪大你、你们的狗眼看看爷我是、是、是、是谁!” 锦衣护卫无动于衷,铁臂将硬闯的醉鬼震得向后倒去。 “哎呦!”那喝得早已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公子哥脚下一个不稳滚下了长阶,天旋地转过后竟也不觉得痛,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朦朦胧胧间,他看到一双绝美的眼眸,如水墨丹青流畅勾勒出那般的清雅脱俗,他都想象到双目含情时该是怎样的勾魂夺魄,颠倒众生。 “美人……”他虚伸出手,想扯掉画中仙双眸下的面纱,徒劳几次空握后嘿嘿地傻笑了起来。 那美人蹲下身,声若寒泉:“想进去吗?” “想……” 这时,下来两个锦衣护卫,大概是想看看人死没死。美人掏出一叠银票,纤长的手指指向地上还在蠕动着傻笑的人,说:“扶他起来,前面引路。” 锦衣护卫互相对视一眼,似是确定了某种信条,一个收银,一个像拖死尸一样拽着醉鬼的后领子跟在美人身后。 老鸨笑着迎了出来,见面前这位白纱覆面的女子身姿不凡却也见怪不怪。就是谪仙也难免会有七情六欲,她见多了。何况宸昭民风开放,有钱人家的小姐养几个面首也不是稀奇事。 “姑娘想要什么样……”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她就被举在眼前的白玉令牌震住了,“呵呵,原来是贵客。来,楼上请。” 一路,穿得花红柳绿的男子擦肩而过,有人的手不轻不重地在那美人的腰侧碰了碰,有人直接撞了上来,哑着嗓子在美人耳边说了声“小心呦”。老鸨虽在前带路,却时不时不着痕迹地回头悄悄观察这女子,见她面若静水,半点波动都没有,心下忌惮了几分。 尽头房间的陈设堪比宫廷规格,目及之处无一不是贡品级别的珍宝。醉鬼被五花大绑丢在了地上,也许是才觉得疼,嘴里哼哼唧唧个没完。老鸨给女子倒了杯茶,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云殃。” “云姑娘。”老鸨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 “陪我等一个人。” 来自西域的奇香与多种香料调和后的味道浓郁到有些呛人,但可在甜腻中催动人的情、欲。龙冉一度为此香而感到万分骄傲,她说这味道能让寻、欢之人一整天都踏不出房门半步,也能让清醒之人心中沉寂已久的东西死灰复燃。 云殃站起身,一杯凉茶浇灭香炉中焚烧的香饵,手轻轻扇走蜿蜒上升的冷烟。这种东西无声无息,在不知不觉中就能深入血rou纹理。有人求静,把轻烟拢在心底;但有人加之邪念,借用岁月之力化血rou于飘渺。 门板被人用力从外踹开,挂在门轴上摇摇欲坠。老鸨惊起,扶着桌沿,脸色冷了好几度。 来人紫金冠束发,身着金线密织祥云袍,腰间一对古玉雕琢而成的玉佩,唯有神情不似平日那般随和,三角眼中溢满了滔天怒火。云殃只见过钱浩一次,地方不巧,就在季尚的书房外。称兄道弟,相约中秋月下把酒畅谈,她那时对银票面额没有多少概念,只见这钱浩从袖中取出一卷塞到了季尚的手里。 “华儿!”钱浩二话不说,直奔还在云殃脚边哼唧的醉鬼,托着他的后背试图将扶起来。可那钱华却脑袋一仰凄厉地叫了出声,钱浩的脸色就好像有人割了他肚子上的rou一般,看清踩在钱华头发上的脚时忽然出手,左手化为鹰爪直取云殃的脚踝。 云殃脚下一碾,扯断钱华头顶一块黑发,躲过钱浩的攻击,反身一掌击在欲翻腾而起的钱浩的腰上。老鸨反应极快,在钱浩砸来时,出掌将其面朝下打落在地,同时旋身接住书架上被震落的琉璃尊。 这下钱华终于醒了,知道叫爹喊娘没用,便求天求地赐他一个救世美人。云殃一个眼神斜过去,钱华立刻噤声,缩到了墙根。 钱浩余光瞥见持剑进来的楚弋,当即放弃挣扎,支撑上半身的手臂撤去力气,趴倒在地。徐维叛逃的消息传出来后,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他躲躲闪闪这些天却不想在这里翻了船。
老鸨上前,掏走了徐浩身上所有的值钱东西,自己只识相地拿了银两填补钱华几年来在这里耀武扬威白吃白喝的亏空:“我这里有一个地方绝对安全,不如楚公子和云姑娘就把人关到那里去,我没别的本事,就会让人说真话。” 见云殃默许,楚弋又叫进来四个人,把钱姓父子抬了出去。云殃原路返回,来到大厅时脚步一转,向雕花柱旁那个朝她眉目传情的男子走去。刚才,就是他的爪子摸了一把她的腰,倒也算是长了那么点本事。 男子展开一把竹骨折扇掩住口鼻,学着云殃的眼神站得笔直,好像很不满她面纱覆面隐藏真容这一点:“为你勾住那个‘华儿’这么久,你也不说赏我一亲芳泽?” 云殃果真上前,推开他举着扇子的手,凑到他耳边,正想说什么忽觉身侧一阵风而过。男子闷哼一声后退半步,刚才握在手中的折扇被人夺去,眨眼间挡在了云殃面前。 “原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早说啊。”男子揉着发痛的手腕,笑着走远。 君澈似是极不喜脂粉起,人刚走,就把扇子甩到一边,脸色阴晴不定。 云殃觉得好笑:“君澈公子好兴致。” “云姑娘后宫三千,倒还惦念着我这孤家寡人,我是应该受宠若惊还是感激涕零?” 君澈的语气如常,可云殃就是从中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她还没算跟踪她的账,他倒是先能端得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子。谁知道他又把同行的沈少瑭连人带车丢在了哪个岔路口,不过理直气壮一直是这厮行走江湖最好的通行证。 她环视四周一圈,貌似无辜:“三千?少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