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章 生当尽欢，死亦无憾！

    嬴政轻笑两声道：“反败是真，取胜倒未必。”

    龙志暗叹一口气，已瞧见张炜脚步蹒跚，眼神虚迷地向自己走来。只看他双目血红，一脸萧杀的样子，便知其脑部虽然受创，但战意却丝毫不减。其实，刚才若非龙志仓猝变招在先，软肋遭袭在后，以致分神之下，出手威力减弱，否则单凭当头一记怒撞，绝对能够轻易将张炜打晕，令其再无反击之力。

    “他明知自己毫无胜算，我们之间又无血海深仇，为何还要穷追不舍？难道他想求死不成？”龙志实在不愿与张炜继续纠缠下去，心里不禁抱怨起来。

    嬴政苦笑道：“依朕看来：异能者的精神、意志与其自身的奇异能力本就有着微妙的联系，只可惜，我们不知究竟是张炜固执的性格使得他的异能越趋强横？还是他的异能令他的性格更加固执？”

    龙志见对方越走越近，烦躁的内心突然升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暴怒，遂咬牙道：“好！既然他一心求死，我今天只好大开杀界了！”

    嬴政听地心头巨颤，心想：“小鬼有点不对劲，朕一定要马上阻止他！”

    可是，不等嬴政开口劝解，通道内忽然响起王小乐的一声大喊：“小日本，你站住！”

    龙志和张炜立刻循声望去，赫然看到王小乐正举起手中“九刹”，枪口直指日本人——九鬼。原来，九鬼在张炜被龙志击中头部，踉跄跌退的时候，便已经慢慢转醒。苏醒之后的他心知处境不妙，因此，一直躺倒在地继续装昏，等待机会，完成黑犬青田交予自己的绝密任务。后来，他发现张炜再次靠近对手，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所以才决定趁乱起身，向地下通道的出口摸去。

    谁知，九鬼的一切举动都没有逃过王小乐的双眼，他刚刚爬起来走了三步，便被王小乐出言喊破，以致功亏一篑。对方枪法如神，九鬼曾经亲身领教过，此刻既已被人发现，他索性豁出所有，从怀里掏出一颗类似手雷的淡紫色物体，高举头顶，叫嚷道：“来呀！你开枪呀！你要是开枪的话，大家就一起死。”

    龙志见状，急忙摆手提醒兄弟道：“笑星，快点向后退！他手里可能是炸弹。”

    王小乐明白这帮亡命之徒视法律如无物，说得出就做得到，因此，连忙调转枪口瞄准九鬼的心脏，厉声喝道：“你不要乱来啊！”

    九鬼护身法宝在手，有恃无恐地狞笑道：“乱来的是你们两个！”说着，他伸手一指龙志和王小乐，恼怒道：“青田大人来中国兴办工厂，就是为了提供给你们更多的就业机会，让你们支那人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你们这群不知感恩的混蛋，总是想尽办法来破坏这种共同富裕的良好前景，你们的良心全都坏啦！坏啦！”说到最后，九鬼目眦皆裂，仿佛是为主人遭受这钟“天大的委屈”而感到气愤难平。

    王小乐听到这里，再也按奈不住满腔的怒火，破口大骂道：“我呸！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谈‘良心’二字！你们利用工厂做幌子，在活人身上进行病毒研究，你们……”他气地满脸赤红，一连说了三句“你们”，可始终没有想出更贴切的词语继续骂下去。

    九鬼听到王小乐的话，心里不由得一沉，暗想：“他们两人果然是冲着病毒而来。既然如此，我只有执行青田大人的秘密指令了。”不久前，在九鬼和张炜出发赶往秘密基地的时候，黑犬青田曾暗中塞给他一张纸条，纸条上只写着一句话：“获悉病毒秘密者，杀！”九鬼明白：这其中自然包括他们的保安主任——张炜。

    “现在他们双方斗地伤疲交加，正是我渔翁得利的好机会！”心里虽这样想，但九鬼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一面悄悄地向楼梯处挪动脚步，一面随口胡扯道：“你们这群支那猪蠢笨透顶，又夜郎自大，怎能明白‘黑犬’家主的良苦用心呢？”

    王小乐气愤难抑，怒斥道：“你这只日本狗，给我闭嘴！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

    龙志看出对方萌生退意，挥手制止好友发作，接着高声质问道：“无需废话！你究竟想怎么样？不妨直说吧！”

    九鬼竖起大拇指，夸奖道：“好！够爽快！既然阁下快人快语，那么，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们放我和张炜离去，我们也不与两位为难，如何？”

    不等龙志回答，王小乐已抢先说道：“不行！如果你出去之后，又派人来抓我们，那怎么办？”

    九鬼冷笑一声，晃晃手中的物件，说道：“你们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这时，久违开口的张炜，突然低声喝道：“要走你走，不要在这里耽误我干活。”他说话的语气虽然虚弱无力，但双目中却隐隐透出一道坚毅如钢的神芒，令人精神为之一颤。

    嬴政见状，不禁感叹道：“张炜接连使用异能，又被你重击头部，本当无力再战，可是他竟然还有如此强烈的斗心，这份执着真是教人钦佩。”

    龙志心道：“我也越来越欣赏他了。”

    九鬼原本就打算连张炜一起杀掉，所以，并没有与他争执，只是摆出一副“随你便”的表情，又对龙志扬了扬手中的东西，高声叫道：“怎么样？要死大家就死在一起，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有时候，越是用死来威胁别人的人，他的心里可能就越怕死，这个道理就像有的人越是贫穷，出门在外就越要冲阔气；越是感到害怕，说话的声音就越大一样容易理解。

    龙志看看对方手中的物体，思量片刻后，说道：“你放下手雷，尽管离去。我保证绝不会加一指于你身上。否则，大家就来个鱼死网破！你的炸弹未必能伤到我们。”

    九鬼闻听此言，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放下它，你就能保证我们安全离开？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呀？不错，二位所站的位置相隔较远，以手雷的威力确实难以一举将你们两人同时炸死。”

    王小乐望了龙志一眼，立即接道：“而我们两人之中，不论哪一个幸存下来，都会亲手宰了你为兄弟报仇！”

    九鬼面无惧色地笑笑说：“这个我当然相信！不过很可惜，在下手中的东西并非是单纯的手雷或是炸弹，而是一颗病毒弹。”

    “病毒弹！”在场的几人立时为之一震，就连张炜也转头向九鬼望去。

    九鬼料定对方的反应必是如此，因而，满面得意地继续说道：“二位之中有谁听说过萨佗肭病毒？”

    场内三人又是一阵惊愕：“萨佗肭！”张炜出身凶鬼特种部队，虽然不会用毒，但对这种杀伤力极强的病毒当然不会陌生；龙志和王小乐则是在不久前，刚刚从红玫瑰处知晓此种病毒的厉害，也可算是记忆犹新。

    九鬼看到敌方尽皆变色，心知逃脱有望，立刻接着说下去：“从三位的表情上，我就能看出你们都听说过此种病毒。不过，我还是要告诉大家：这颗病毒弹里储存的病毒正是萨佗肭病毒的改良品，我们称之为‘紫色的惊艳’！”

    龙志心中暗骂：“毒药就是毒药嘛！还起一个‘惊艳’什么的，真是不知所谓！”

    嬴政猜测道：“可能是因为缺氧窒息而死的人，脸上均呈现酱紫色，还带有几分惊恐与不甘，所以，才会叫它‘紫色的惊艳’吧。”

    龙志心道：“如果我突然出手，你看能不能在他引爆前，夺下病毒弹？”

    嬴政略一思量道：“依朕看来，从这里到日本人身边至少有二十米的距离，就算你的身手再快，也不可能快过他勾勾手指吧。王小乐固然枪法如神，若趁其不备，一枪命中他的心脏，固然能令他立刻丧命，但是，怕只怕此人临死前手指一松，咱们几人也必定一起下去为他陪葬啊！”

    龙志气恼道：“那咱们现在就只有任凭他摆布的份儿了？”

    嬴政苦笑着说道：“咱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就算明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获悉病毒秘密的人，可咱们最后还是要博上一博！”

    龙志心道：“没错！我杀母大仇未报，绝不能轻言生死！”

    嬴政又叹道：“可惜张炜只是合伙人，否则，咱们谈判的筹码便能更重一些。”

    九鬼为使龙志等人有所顾忌，又向他们补充了最后一句话：“刚刚忘记告诉两位：‘紫色的惊艳’是没有疫苗的，而且能够通过皮肤进入人体；中毒后七分钟，人就会因为缺氧窒息而死，绝无例外！”原来，这种病毒是两年前，由黑犬清侍郎为日后可能发动的大规模战争而亲自监制的。他考虑到双方混战之时，萨佗肭病毒本身特有的传染性会误伤自己人，而可治疗性又会减少病毒的威力，因此，不惜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予以改良，终于研制出不会传染，更加容易控制，有利于作战使用，兼且毒性更强的新型病毒——紫色的惊艳。

    张炜不断调整呼吸，镇伤止痛，心中暗自盘算道：“萨佗肭病毒传染性极强，在如此狭小的空间范围内，危害成几何数增长，潜入者身后又有他的同伴，谅九鬼也不敢随便释放病毒。”

    而王小乐听说病毒无解，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急忙将目光投向好友，希望他能想出脱身之策。龙志沉思半晌，突然抬眼说道：“你不肯放下病毒弹，我们又要防止你出去之后另下杀手，看来你、我之间必有一方要做出让步才行。”

    九鬼笑道：“大合民族从不向别人让步。”

    龙志耸耸肩说：“真是凑巧，谦让恰好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既然你不让，那只好我们让了。”

    王小乐急道：“昏君，不能相信他！”

    龙志头也不回地说道：“笑星，少安毋躁。我自有分寸！”

    九鬼一听龙志说要“让步”，已经迫不及待地向楼梯口挪去，他距离出口本已不远，此时再行得几步，便可立即逃出升天了。

    “等等！”龙志猝地喝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九鬼心头一颤，微怒道：“怎么？你想反悔？”

    龙志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不过，我们兄弟二人做出极大的让步，你是不是也应该适当的给我们一点保证。”

    九鬼不解道：“如何保证？”

    龙志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就发个毒誓吧。”

    嬴政问道：“小鬼，你相信他的誓言？”

    龙志心里苦笑道：“如果他连做人最基本的尊严也舍弃了，我只有认命等死啦！”

    九鬼本以为对方会提出一些苛刻的条件刁难于他，可是一听才知：不过是发个不痛不痒的誓言，心中不禁大喜道：“难怪一百年前，你们中国要被我大日本帝国任意鱼rou，原来你们支那人一个个全是蠢猪，居然相信誓言这回事。好吧，我暂且发一个毒誓，也好让你们死地甘心。”想到这里，九鬼一脸凝重地答应道：“阁下说地有理，我现在就发誓。”说着，他立刻举起右手，三指并拢，指天盟誓道：“我九鬼今日若安然离去，发誓绝不向二位再下杀手，倘若食言，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一番话语说地铿锵有力，声情并茂，连王小乐也开始有些相信他了。

    龙志轻笑两声，摆摆手说：“好得很！你走吧。”

    九鬼闻听此言，心头顿时大喜，连忙迈开步子，一面小心提防对手偷袭，一面朝基地的出口快步走去。这时，久未开口的张炜突然对龙志说道：“喂——小子。你就不怕他出去之后，再反悔吗？”

    龙志反问道：“那你怕吗？”

    张炜笑道：“我肯定他不会动手，自然不怕。”

    “哦？”龙志好奇地问道：“何以见得？”

    张炜慢慢地靠在墙壁上，轻舒一口气，指指畏缩于墙角的八名日本监工，回答说：“因为在这个基地里面，九鬼还有许多同胞，相信他纵然恨你入骨，也断不会鲁莽行事，以致危害到自己的同伴。”

    龙志眼见九鬼已走到楼梯底部，随口说道：“是吗？那我岂不是赚到了？”

    张炜白他一眼道：“只不过，你们两个已经知晓病毒试验的秘密，日本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将二位杀死在工厂范围之内，以免机密外泄！”

    不等龙志开口说话，阶梯内突然传出一阵刺耳的jian笑声，紧接着，那颗紫色的病毒弹便顺着楼梯滚落下来。龙志和王小乐二人心里同时一沉，忍不住怒骂道：“九鬼，你这个出尔反尔的狗杂种！”

    张炜万万没有想到：九鬼会置自己的同胞于不顾，狠下杀手，顿时大吃一惊，不由得呆立在原地，浑然忘了眼下自己也命在顷刻。就在他微一错愕的刹那，病毒弹已跌落在其身边五米开外的地方，只见弹体上方有一个小红灯不住地闪动，而且越闪越急，同时还发出“嘟、嘟、嘟”的细微鸣响。

    龙志心知病毒弹爆炸在即，因而来不及细想，立刻飞身抢上，一把扣住张炜的肩膀，将他向后拉扯，同时嘴里高喊道：“快爬下！”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轰天巨响在通道内炸开，通红的火光一闪及失，但随之喷射而出的大量淡紫色烟雾，却一下子将四周的空间填满，基地出口附近的十一个人也随即被毒雾淹没。

    千钧一发之际，张炜被龙志及时摁在地上，侥幸避过爆炸的威力，得以不死。此刻，他慢慢爬起身来，望着四周逐渐散去的紫雾，忽然转头向身边的龙志问道：“你为什么要舍命救我？”

    龙志此时也已从地上坐起，一边拍打着头顶的尘土，一边答道：“我不想你死，所以救你！”

    张炜苦笑道：“你出手救我，不过是延长我七分钟的寿命而已。”话说到此，他骤然低哼一声，自嘲道：“我张炜自觉聪明，以为算无遗漏，可到头来竟看不出九鬼的阴谋jian计，最终落得个横死收场的下场，当真可笑之极！”

    这时，王小乐从不远处踏步前来，俯身说道：“你并非蠢笨，只是不像他们那样冷血罢了！”原来，适才王小乐听到张炜的一番推论，终于看清对方珍视同伴的本质，也暗暗为自己屡次出言辱骂而深感愧疚，所以这时，才忍不住上前来宽慰他几句。

    张炜首次仔细打量面前这个一直嘲骂自己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采，心里愕然道：“此子命在旦夕，仍旧面无惧色，冷静沉稳；若然今天能侥幸生还，他日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但他又随即想到此种病毒无药可解，且毒性猛烈异常，通道里的所有人均势难幸免，因而，抬头对二人悲叹道：“如果能早点遇上你们这两个奇怪的小子，或许我的生活会更加有趣一些。只可惜，现在……”他不必把话说明，龙志和王小乐也非常清楚，自己眼下只剩七分钟的性命，注定不平凡的他们又一次受到了死神的眷顾。

    人们常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那段时光。”

    但龙志此时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因为他的内心已经被不甘和内疚所填满。杀母之仇未报，元凶逍遥法外，每当想起这些，龙志总是满腔悲愤。尤其在知道自己不久人世之际，这份不甘与悲怒就变得尤为强烈，甚至令他的内心深处也隐隐涌动起一股想要杀人的莫名冲动。

    但与此同时，对兄弟王小乐那一份深深的内疚之情，却更加使他心痛难挨。因为龙志始终认为：如果不是他和展恨与其频繁接触，从而引起“捕快”的注意，也许直到今天，王小乐还在过着幸福快乐的平静生活，根本不会在这种地方葬送自己年轻的生命。

    “笑星，对不起！”面对死亡临近，龙志内心痛苦难耐，但还是忍不住向兄弟说出了心里话：“都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和电鳗，你也不会……”

    不等他把话说完，王小乐忽然一摆手道：“自家兄弟，有什么谁对不起谁的。何况，人生匆匆数十年，早死晚死本就没有多大差别，只要活得精彩，活得自在，纵然只有一日，也比虚度百年来得痛快！这辈子能结识你和电鳗……”话说到此，他突然言语一顿，跟着正容道：“我王小乐今生无憾了！”

    龙志听得心头一颤，眼圈已然微红，突然仰天大笑道：“生当尽欢，死亦无憾！好！兄弟，说得好！”

    张炜在一旁听到王小乐那句“只要活得精彩，活得自在，纵然只有一日，也比虚度百年来得痛快！”当真如半空炸响了一个霹雳，突然扪心自问道：“这几年来，我活得痛快吗？再过六分钟这里的人都会死去，我可以像他那样，拍着胸膛说一句：‘今生无憾’吗？”他此时猝地感到自己仿佛昏睡了许久，又突然被人一语惊醒，只觉得过去种种都虚幻地像一场噩梦，而今天正是梦该醒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