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九章 危机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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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炙精神恍惚地抬眼仰望,不知是人临死前的幻觉,还是怨恨太重的缘故,他迷蒙的眼帘中映出的对手居然不是龙志,而是嬴政!此刻的嬴政飞身半空,满面狰狞,杀气浓烈的双眼犹如利刃一般锋锐无比,下巴内侧的脖颈上还有三片金光闪闪,类似鳞片的图案。 “他不是嬴政!他绝对不是当年我认识的嬴政!他虽然很像,但却不是。”无数的念头在赵炙的脑海中殛电似的闪过:“也许,这世上真的有人格分裂;也许,史书上记载的东西真的有错误;也许,真的是我不相信朋友,错怪了他?这么多的‘也许’,我为什么不早一点想到?是了,是了。人在临死的时候,脑袋总是特别灵光,能想通一些平时就算绞尽脑汁也不明白的事情……究竟孰对孰错,谁能告诉我?” “毛头,快住手!”“不要冲动,留活口!”眼看龙志一拳就要将对手的胸口打穿,周天豪和老鹰不约而同地高喊道。 但在这时,展恨却平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因为他非常清楚:残暴人格的嬴政杀心既动,这个仓库内便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也许……也许还有一个人可以! 就在火红的铁拳即将穿透赵炙胸口之时,龙志的眼神突然变得震惊莫名,似乎在问:“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何事?”刹那的时间如光闪过,正当众人的眼皮还没来得及眨一下的时候,忽听得一道骨裂闷响,继而便是一声惨呼,令在场之人无不凛然而惊,呆立当场。 大家惊愕欲绝,非是因为龙志将赵炙一拳打死,反而是因为他们真真切切地听到适才的惨叫之声,竟是出自他本人之口。 原来,在龙志威力无俦的一拳还没有碰到对方的胸口之时,他突然莫名其妙地用自己早已受伤的左臂硬挡在赵炙的胸前,替他受了这致命一击,而骨裂之声正是从其中招、碎裂的臂肘处传来的。 龙志捂着断为三截,摇晃垂下的左臂,疼地浑身颤抖,汗似雨下,同刚才赵炙右手被绞时的情景如出一辙。看着面前出乎意料的画面,小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暗道:“这个家伙疯了,居然出招自残。” 而周天豪和老鹰却大为感动:“毛头他虽然杀机大盛,收力不及,但总算在最后关头念及若夕落于敌手,所以,拼着自己受伤也要留下活口,这份气魄可不是谁都有的!” 而场中只有展恨一人不悲不喜,面无表情地默然而立,唯独那双明亮的眸子闪烁着机智的光华,似乎已经洞悉一切,看破筒中玄机。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满心狐疑,惊愕莫名的赵炙喉头一甜,连咯两口鲜血之后,这才有气无力地问道。 原来适才,龙志虽然以左臂阻住了自己的凶暴右拳,但这一拳委实太过猛烈、霸道,他用整条臂膀也只能勉强化解七成的威力,剩余的三成则如决堤洪水一般,全部冲进了赵炙的胸膛,以其目前的身体状况,没有立刻毙于拳下,已算得上是功力深厚了。 龙志见对方奄奄一息,随即强忍着剧痛奔到他身前,将之扶起道:“怎么会这样?是我把你打伤的吗?”因为先前有过武斗比赛的经历,苏醒后的龙志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种情况。 说话间,展恨也来到二人的身边,轻微的电流在手臂上若隐若现,随时戒备赵炙的突然偷袭。 “刚才……刚才发生的一切你全然没有印象吗?”赵炙干咳几声,径自问道。 龙志正欲搭话,脑海中突然响起嬴政久违的声音:“小鬼,朕的眩晕是否与果冻有关?” “你醒了?”龙志心情振奋,忍不住失声叫道。 展恨眼前同时一亮,看到赵炙左肩上的影像渐渐淡化,沉入身体,心道:“影像逐渐消失,代表主体的精神力已损耗殆尽,加上他此刻身负重伤,恐怕生机渺茫了。” “嬴政,果冻就是赵炙。他就是你两千年前的好兄弟!”龙志急忙对嬴政说道。 “什么?他就是赵炙!”嬴政吃惊道,但转念一想,又摇头否认说:“不可能!赵炙他为人光明磊落,绝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龙志微叹一声,遂将事情的缘由向对方做了一个简明的叙述,最后又道:“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你恨之入骨,以致性情大变。” 嬴政听完前因后果,顿时呆立当场,片刻之后才痛苦地说道:“是朕没有完成当年对朋友的承诺,是朕有负兄弟重托,他恨的没错,一切都是朕的错!” 龙志从未“听”过嬴政如此沮丧内疚,连忙忍痛苦劝道:“嬴政,人谁无过?你也不必太自责了。” 嬴政闷声不响地从龙志左肩升起,看着瘫倒地上的赵炙,幽幽地叹道:“兄弟,想不到你与朕竟然还能再次碰面,而且是在如此奇特的时空中,以这种怪异的形式。” 朦胧中,赵炙看到对方忽而惊喜,忽而沉静,似在与人交谈、对话,左肩处更缓缓浮现嬴政年轻时的身影,满面愧疚地望着自己,嘴唇微微颤动,好像在诉说着什么:“难道嬴政的灵魂没有和这个名叫毛头的少年融合为一,反而相互共存?”想起自己的亲身经历,再对比眼前拥有自主意识的嬴政影像,赵炙不得不产生疑问:“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刚才放电小子说的‘人格分裂’和毛头的代人受过就变成理所当然之事啦!难道……难道……是我错怪了嬴政?”想起适才的种种行为,一股强烈的悔恨、内疚之情再次涌上心头,激动的情绪立时牵动伤口,他未及开口说话,便又喷出一蓬血花,伤势之重,无以复加。 在场之人看到赵炙喷血,除小鸟和展恨以外,俱是惊栗不已,心中均暗道:“你可不能死啊!”周天豪和老鹰在龙志将他制服以后,便想上前盘问若夕的下落,此时,看到对方命悬一线,随时可能一命呜呼,当然急不可待地向赵炙冲去。 可是二人尚靠近他身旁三丈,展恨突然喝道:“站住!谁也不准过来!”他说话时的声音并不大,但双臂陡然绽现的电光,配上浓烈的狂野杀气,却形成一股无形的强大压力,使得周老两人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不敢冒进。 龙志明白:展恨是不想让外人介入他和赵炙之间,因此,立刻转身对赵炙道:“下面的话都是我代替嬴政而说,你们两个好好聊聊吧。”这句话既是说给赵炙听的,也同时提醒嬴政不要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良机。 “嬴政,我想问你……”赵炙深吸一口气道:“你可曾忘记在我临死前,对我许下的誓言?” 龙志平声答道:“朕从未忘记,更以这个承诺,时时警惕自己做一个圣贤明君。”他忍着断臂之痛,勉强打起精神,小心谨慎,逐字逐句地复述,生怕一个疏漏,便扭曲了嬴政本来的意思,造成更大的误会。 赵炙自咳出几口鲜血之后,身体逐渐变得虚弱,龙志唯有靠近他的嘴巴才能听清楚:“老实告诉我,你真的患有人格分裂?” 龙志闻言一惊,心想:“嬴政患有人格分裂?难怪提起当年的种种作为,他都说得非常含糊,原来是有难言之隐。”但表面上还是转述嬴政的话:“不错。当年朕并不知道什么是人格分裂,这些都是觉醒之后从现代医学书中看到的。” 赵炙盯着龙志左肩上的嬴政,许久后才轻轻地点头,说道:“我信你。虽然我听不见你说话,但从神态中却能看出你还是当年的那个嬴政,我的好兄弟。”尽管此时,赵炙的声音已越来越弱,最后几个字更像是用尽他全身力气才说出来的,但话中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不可动摇。 龙志听地心中一暖,左臂的伤痛仿佛也随即好了许多,大喜道:“太好了!这顿打总算没有白挨。” “不!”嬴政突然说道:“那些事情虽然不是朕做的,但却与朕做无异。毕竟那个人格也是朕的一部分。所以,赵炙你骂朕、打朕、甚至要杀朕,皆是天经地义之事。” 龙志闻言急道:“嬴政,你疯了!那些事情都与你无关嘛。” “如实说给他听,快!”嬴政已经感觉到对方命不久矣,心情沉痛地低声催促道。 龙志无奈,只得原话转述,谁知:赵炙听完之后,微微一笑道:“也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嬴政,你原本应该是名垂千古的盖世明君,却因为人格分裂而变得褒贬参半,这一切都是另一个人格造成的,可是上天又给了你一次机会,让你能够以另一种形态获得新生,去弥补上辈子的失误。记住:绝不能再让残暴的另一半出现了,他绝对是个祸胎!” 龙志惊道:“原来你是被另一个嬴政打伤的?” 嬴政心道:“原本以为重生之后,就能摆脱他的纠缠,现在看来:一旦朕与小鬼的意识减弱,那半个灵魂就会趁机出来作乱。可惜,朕不能亲手宰了他!” “没想到两千年后,还是朕害了你,朕根本不配做你的朋友!”龙志虽然是在复述嬴政的话,但一想到打在对方身上的拳头仍是自己的,他便感到难辞其咎,所以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心境与嬴政一般无二。 “恰恰相反,不配做你朋友的应该是我!今天所有的结果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此时,赵炙的脸色渐渐由苍白转为红润,说话时的声音也洪亮少许,正是回光返照之像:“我只凭几张发霉的废纸,就认定你是荒yin无道的暴君,无论毛头怎样解释,我都无动于衷,更一心想要致你于死地,试问:像我这样一个不相信朋友的人,有什么资格谈论‘朋友’二字?枉我赵炙一生自诩忠义无双,却连两个黑帮头目都不如!” 龙志说道:“这怨不得你,至少大部分人都认为朕是一个残暴不仁的君主。” 赵炙叹道:“你有所不知。若非果冻的体质太弱,不论怎样磨炼也无法使用‘灭绝’一式,恐怕现在我已经铸成大错了。” 听到“灭绝”二字,龙志不由自主地想起嬴政口中描述的景象,虎躯巨震,心下不禁骇然道:“以我现今的实力根本不是‘灭绝’的对手,这条命绝对是捡回来的。” 赵炙盯着龙志许久,方才感叹一声道:“嬴政,我真的很羡慕你,能有这样一个肯为自己牺牲性命的好朋友。其实两千年前我也有一个,但可惜,我最后却背弃了他。” 龙志说道:“不!你永远是朕的好朋友,好兄弟!你快振作起来,朕命令你:马上振作起来!你可千万不能放弃自己啊!”龙志和嬴政一样焦急,前几句话是转述嬴政之言,而最后一句却是他擅自加上去的。 赵炙的气息越来越弱,脸色也变得惨白而无血色,疲倦的双眼半睁半闭,就像个十几天没有睡觉的人一样,让人担心他随时都会长眠不醒。 “自我重生那天起,便被仇恨迷蒙了心智。”他顿了顿,深吸几口气后,接着说道:“不但没有好好珍惜上天赐给我的机会,还错过了许多美好的事物,我的确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加笨蛋。” 龙志急忙宽慰他道:“没关系,等你养好伤之后,咱们兄弟二人再携手闯荡江湖,管尽天下不平事,杀绝世间该死人!岂不快哉?”
赵炙听到这里,惨然一笑道:“提议很好,可惜……可惜,我已经不能与你同去了。我现在感觉很累,很累……”渐弱的声音正代表着他即将油尽灯枯的生命,随着仓库归于一片死寂,赵炙最后的一滴生命力也流失殆尽,剩下的只有一具慢慢变冷的尸体,可讽刺的是这具尸体也并非他本人。 一个被仇恨纠缠、折磨的灵魂终于得到解脱,千年的恩怨也随之烟消云散,嬴政望着好友渐渐冰冷的躯壳,心中既因为得到对方的宽恕和谅解而如释重负,又因为丧失挚友而痛不欲生,随即暗下决心道:“赵炙,你放心吧!朕绝不会再让另一个人格主导身体,永远也不会!” “没错。”龙志清楚地感受到嬴政处传来强烈而复杂的情绪波动,马上回应道:“我也不会再给他半点的机会,利用我们的身体去为非作歹。” 而这时,周天豪见赵炙突然毙命,连忙问道:“毛头,果冻临死前有没有说出若夕被关在何处?” 老鹰也焦急地喊道:“是呀!他究竟把大小姐藏在哪里?” 龙志闻言大惊失色,暗暗自责道:“糟了!赵炙突然断气,我还没有机会询问这件事。”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展恨忽地开口说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要毛头对你们明说吗?”其余四人听得一愣,均不知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电鳗,你这是……”龙志靠近展恨,悄声问道。 展恨低语道:“放心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啦!” 龙志明白对方从市里一路跟到此地,其中的情况当然比自己清楚,因此,也乐得坐在一旁调养休息,毕竟左臂处的粉碎性骨折不是好受的。 “果冻他自己也不一定知道周若夕的下落。”展恨接着转身对周天豪等人说道。 此言一处,龙志等人又是一惊,心想:“这……这怎么可能?”而场中只有小鸟一人脸色微变,似被展恨说中要害。 老鹰首先按奈不住,出言问道:“你说果冻本人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 周天豪经展恨提醒,凝神沉思片刻后,突然抬眼紧盯着小鸟,高声道:“我明白了!”龙志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只能一边运功疗伤,一边竖起耳朵,耐心聆听。 “小鸟,若夕一直在你的手中,对吗?”周天豪戟指怒斥道。 老鹰雄躯一颤,惊道:“什么?大小姐在小鸟的手中?不可能的,他不是一直与豪哥你呆在一起吗?”他虽然极力为儿子辩护,但底气虚浮,显然已有所怀疑。 周天豪无奈地点点头道:“是这位少年的话点醒了我。果冻从晴天大道遁走,就算他有飞毛腿,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赶到别墅去绑架若夕,更何况,还要解决那二、三十名保镖。” 老鹰颤声道:“所以……” 周天豪看看小鸟,叹道:“所以,果冻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应该还身在市内,而真正动手的人却是小鸟!” 老鹰猛然醒悟道:“如此说来,难道是果冻绑架了韩小云,然后用大小姐的性命要挟豪哥你;小鸟则掳走了大小姐,却反过来以韩小云的生死,约韩云山来这里谈判?” 周天豪惨然笑道:“各自绑架,然后同时要挟对方的老大,引我们来此处火拼,你们就能渔翁得利了。” 龙志听到这里,心中暗惊:“原来如此!好毒的诡计!” 嬴政道:“若非你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久未开口说话的小鸟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肆无忌惮,且透出一股莫可名状的悲愤:“不错!周若夕的确在我的手中,而且我已经吩咐手下,把她藏在一个你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老鹰用几乎哀求的口气说道:“小鸟,对不起你们母子俩的人是我,你要报复的人也是我,不要再连累无辜了。快点把大小姐放……” “你给我闭嘴!”不等老鹰讲完,小鸟已愤然吼道:“mama的死,你和周天豪都脱不了干系!我曾经在mama的灵位前发过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竭尽所能,让你们两个痛苦绝望,生不如死。” 龙志望着满面悲愤的小鸟,不知为何,竟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李小兰,忍不住幽幽地叹道:“失去至亲的痛苦确实会令人伤心欲绝,尤其是当至亲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的时候,这份内疚足以令人痛不欲生!” 嬴政颔首道:“死亡并不是惩罚,痛苦地活着才是世间最残忍的惩罚!” 恰在这时,只听周天豪说道:“你到底想怎样?直说吧!” 小鸟冷笑两声道:“先把毛头和这个会放电的怪物干掉,否则一切休提。”他一开口就给对方出了一道难题,顿时令周天豪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龙志虎躯一震,暗想道:“小鸟用若夕的性命相要挟,以豪哥对女儿的宠爱程度,恐怕会对我和电鳗有所不利。”可是,当他念及这几个月以来的境遇,又马上自责道:“龙志啊龙志!豪哥和若夕对你恩深义重,你又怎能如此贪生怕死,忘恩负义!只要能够救回若夕,区区一条性命就随他拿去吧!”想到这里,他登时心中坦荡,仿如老僧入定般安坐一旁,只待周天豪的最后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