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水落石出
秋去冬来，天气格外寒冷。 清晨时分，雾气弥漫，苍翠的松针之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眼前意境只让人觉得缥缈虚无，亦真亦假、似实似幻。 昭阳宫，凤鸾殿内。 王后身着一袭檀色百鸟朝凰织缎锦袍，青丝挽成凌云髻，正戴点翠鎏金凤钗，以金丝镂空珠花为饰，发髻两侧坠翡翠滴珠金步摇，薄施粉黛，端坐于正殿之上，庄严威仪，全无一丝病态。 三殿下卫胤宸正坐于王后左手一侧，而欧阳璾则位据王后右手一侧。 王后说道：“既然人已到齐，便即刻开始吧。” 得令，欧阳璾起身缓步行至大殿中央。 殿中央处置一方几，欧阳璾则立身于方几之前，怀中抱着一盆铃兰花。 “欧阳璾，今日见你总抱着这盆花，是何用意？” “回王后娘娘，此花名为铃兰，是草民今晨由东宫花坊的暖室之中借出，只因这铃兰畏寒，故自从这花打花坊的暖室出来，草民便一直将其抱于怀中，以防止此花受寒过早凋零。” 王后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与本案有又何关联？” 欧阳璾正言答道：“此花，正是太子致死的原因。” 闻言，王后大为震惊。 一旁的卫胤宸亦作不可置信之状，随即开口道：“无稽之谈！此花应季之时宫中随处可见，又怎会致人于死地？” 欧阳璾听闻此言，心觉卫胤宸今日有些反常，但此时并未多思，随后答道：“铃兰花的确不会致人于死地，且味甘、苦、性温，经过简单处理还可入药，主治阵发心脉过速之症。 但不致死、可入药两点并不等同于此花无毒，古语有云‘是药三分毒’，其实平日常见的草药之中或多或少都具有些毒性，且一些草药甚至含有剧毒，如马钱子、生草乌、生附子、生半夏等草药，虽含有毒素，但只需经过炮制处理便可去除毒性，而另一些药材则本身就含有剧毒如主治风湿的雷公藤，此类草药服食过量即可使人毙命。” 王后虽然一早便怀疑太子的死因并不单纯，但今日由欧阳璾查明证实，竟是有人胆敢在后宫下毒行凶，心中亦惊愕万分，紧接着问道：“那依你之意，太子是被人在饮食之中落了过量的铃兰花毒才致死的？” “非也，大多数含有毒素的草药服食过量症状，一般仅会令人产生腹痛、抽搐、肤色黑紫等排异反应，若是即刻致人毙命的毒素，亦会迅速弥散至四肢百骸，导致死者呈凝血之象，亦就是寻常所说的七孔流血之状。但未经处理的铃兰花就算是服食过量，至多也只是使周身血脉行至缓慢，使得手脚冰凉且伴有眩晕之感，重则也就是全身血脉淤滞受阻，引起暂时昏阙而已，并不会致人于死地。” 欧阳璾向一旁的宫女说道：“烦请帮我将另外一盆花呈上来。” 待不久，只见一宫女从侧殿内端了一盆水仙出来，放置于大殿中央的方几之上。 随后欧阳璾便走开几步，刻意与方几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卫胤宸问道：“这又是何意？水仙这种寻常花卉，总不会也是有毒的吧？” “水仙的确无毒，可烹茶亦可制酒，正巧那日太子殿下在雨花台所饮的百花酿中便有这水仙花。” 王后说道：“既然水仙无毒，可烹茶、可制酒，那百花酿中添有水仙并无不妥啊？” “不但无不妥之处，且水仙还是百花酿中不可或缺的配料。”随后欧阳璾走近方几，将怀中的铃兰置于方几之上，与水仙邻近摆放，接着又说道：“只不过，太子所喝的百花酿中还多添了铃兰。” 卫胤宸问道：“可你方才不是说铃兰花并不会致人于死地，？” “三殿下稍安勿躁，静待一会儿便可见分晓。” 欧阳璾此话说得有几分深意，因从一开始，他便发现卫胤宸不但接二连三的打断，且频生质疑，不似卫胤宸一贯的做派，言语之间却有反常之处。 待不多久，只见大殿中央案几之上两盆花，前一刻还开的还正好，而后下一刻竟开始急速枯萎，转瞬之间花叶尽数凋零。 众人见此状，皆为之讶异。 王后急声问道：“为何竟会如此？” “世间万物，皆有相生相克之说，花草之间亦是。宫中侍弄花草的花匠皆通晓花卉之间的相生相克之道，所以平日里是绝不会将相克的花卉放置在同一处，故难以得见此等情形。 依众人所见，百花酿中含有水仙的成分，而铃兰便是水仙的克星。再就药理而言，原本铃兰的确不会置人于死地，但若与这水仙同用便产生另一种新的毒素，此种毒素变会加劲铃兰药性，由铃兰原先的延缓心脉过速之效，变为促使心脉衰竭殆尽。 草民查探现场之时发觉，雨花台听雨轩内的桌案上放有两壶酒，于是草民便将残存之酒分别倒取些许，却发现两壶酒的成分有所不同，其中一壶乃是普通的百花酿，而另一壶中则多加了此种铃兰花。 据当夜在场的宫人说，当时太子喝的酒便是这其中一壶，那为又何两壶酒，其中一壶喝下去没事而另一壶却置人于死地，个中原由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欧阳璾此言说的隐讳，但却婉转的将太子乃是遭人蓄意谋害的真相揭露于众。 “请将我准备好的兽笼呈上殿来。”欧阳璾又向一旁的宫人说道。 话音未落，只见一名小太监进入大殿之内，手中提了一个宫中专为捕鼠之用的兽笼，小太监行至大殿中央的方几前，将兽笼放于方几之上，便俯身立于案几一侧。 欧阳璾向众人解释道：“此乃宫中打扫处捕灰鼠专用的笼子，我请打扫处管事儿的公公特意帮我挑了一只从御膳坊抓来的灰鼠，营养良好、身强体壮。只以此灰鼠一试，便可证草民所言。” 说罢，欧阳璾将腰间系着的小葫芦解下，递给了一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打开葫芦上的软塞，将葫芦中的酒倒入一个鸟食罐中，再将鸟食罐推入兽笼之中。 那笼中的灰鼠许是口渴，见来了水喝，不禁豪饮起来。 欧阳璾在一旁说道：“由于灰鼠这等生物身躯极小，酒中毒素的蔓延比起人来快速许多，所以只需稍事等候，便可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