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在紫禁城内，载淳一个人好没意思，他也想去找米足，可米足一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果真如荣姑姑所言，不一两日，便派了考证给她，领了考证，学习再也不用藏着了，只是小寿子最近个儿也不来了，养心殿哪里是她一个小宫女能乱闯乱溜达的地儿，那若叫逮了，是难逃重罚的罪责。 北五有个老太监，学问虽高，毕竟年事以来，总糊里糊涂地，看见小寿子总喊皇上，真请教他学问，米足本就不识几个字儿被这公公教歪了怎么办，可有时实在找不着人问，也只好请教他，可这老公公一开口就是，“娘娘吉祥，奴才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教米足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倒是载淳耐不住了，又扮了小寿子溜溜儿地跑来了北五，“好jiejie，最近学得如何，可有进展？” 米足无奈地笑了笑，“小老师也不管我了，虽有这考证，不用藏着学了，可对面那个老公公，原本学问不错，这日子年纪来了，总瞧着你喊皇上，我一问他什么，他就给我叩头，管我叫‘娘娘‘，我可怎么好意思。”米足说着脸愈红了，小寿子愈好笑了，米足一把将小字典拍在小寿子脑袋上，“笑什么笑，都怪你老胡八儿瞎扯，这下子好了，那老人家糊里糊涂，也成日那么唤了，我连个师傅也找不到了！” 小寿子顺势接住小字典，“这你也舍得扔，独此一本呐，扔坏了我近儿也没工夫替你抄了。” “你最近忙什么在？”米足问道。 “告诉jiejie可以，只jiejie也得告诉我一件事儿。”小寿子痞嘻嘻的模样又出来了。 “你说罢，我晓得的一定告诉你。”米足尚不晓得小寿子又下了套等她。 “jiejie日后去了圆明园，可还会想小寿子？” “想，当然会想你啦……”米足一如搂亲弟弟的样子搂住小寿子，”咱们认得时间虽短，可如果论了亲疏，我家堂兄表哥也不如我俩关系好呐。只宫有宫规，jiejie去了园子，最大的心愿肯定是盼着皇上来圆明园小住，这样，便可以见到你了呐！” 小寿子心里填满了满满的感动，”jiejie虽在如意馆当差，可总有回宫送东西的时候呐，只打听到了送东西的日子，我便到了浮碧亭等jiejie可好？” 米足笑得暖暖地，“说来，我这个jiejie总是想得不及你周到，小寿子若非出身误了，想来以你的天资，日后玩醒了，仍旧是读书的好料子，也能考个什么官儿解一方百姓苦痛呐。” “不过是些儿小聪明，jiejie老夸得小寿子多能耐似的，嘻嘻，jiejie可听说句俗话‘情人眼里出西施’？”小寿子嘻嘻地逗弄米足。 “‘情人’？小寿子，你这小坏蛋，脸蛋儿倒是比得那西子，只这作弄人的心肠坏透了哩，给你三分笑脸你便胡掰乱说，你当我连‘情人眼里出西施’都未听过，那分明是说男女相恋的心情，你这死孩子，jiejie不揍你，你是想上房揭瓦呐！” “瞧你，平日多柔善，编你两句蛮泼儿样子便出来了，我这样划算的弟弟揍坏了，可打着灯笼你也难找个比我还好的，你可长点儿心眼儿子罢，好弟弟不是满大街挂着卖的呐，嘻嘻…”小寿子心里盼着米足自个儿看出点端倪，他成日编瞎话儿，脑子都想破了，米足太实在了，压根不接招儿，小寿子拿出牛宝的赎契。“喏，你牛弟弟给你赎回来了，你又不能出宫，皇上在民间买了对儿猴儿，成日逗猴训猴儿，我托买猴的小兄弟给赎了牛宝，皇上训猴，大家都得陪着，保全皇上安全，所以那几日，压根儿没空来的。” “皇上玩猴儿？皇上也太会玩了罢，人不好玩，便与猴儿玩，哈哈...”米足想起往日在民间瞧见耍猴艺人卖艺的样子便乐了。 “猴儿能跳舞，能翻跟斗，还会笑哩！”小寿子立马精神头儿又来了。 “猴儿你也会玩儿不成？”米足嗔瞥了小寿子一眼。 “我哪能会那个，只偶尔见着路边训猴的，跳舞也得从简单的数，先要活动身子，让猴儿随着木棒敲打的节奏左扭扭，右扭扭，然后人递食儿，然后教腿，左一跳儿，右边儿收，再右脚儿跳，左边儿收。还有扭臀带摆胳膊，臀摆摆，胳膊便抬着作弯肘状，也有一头高另一头儿低，双边换着如波浪似的摆，腿上还有舞步子哩。耍猴老汉若它，它也便大红屁股一厥，回头给个笑脸儿他，多凶的师傅也没了脾气儿，之后再给牠些食物多教几遍，只看那老汉儿跳已够人笑了，再加个精怪猴在跟前儿一面学一面耍宝，哪有不笑坏肠肚子那本事喏。” 米足自个儿手舞足蹈地学那猴儿，小寿子已笑得泪也出来了，米足收了自个儿娟子，“哼，不学给你看了，感情皇上耍猴儿，你耍我呐！” 小寿子笑得话也说不出一句，也没力气儿辩了，“我便不信了，若今儿个是我学养心殿那猴儿，jiejie能崩住不笑...”几字儿一挤几字儿一笑的，小寿子算说齐了句话儿。 “哼，那又如何，jiejie我笑料儿多的是，只看几时乐意，几时给你领教，你这弟弟虽好，我这jiejie也不赖罢？”米足怪腔怪调儿地侃了小寿子几句，拿着手绢在小寿子光溜溜的脑袋上荡来荡去。 “晓得晓得，小寿子早有体会，只闹着，竟忘了正事儿，我今儿又给你带了本好书，书里文字生动有趣儿，翰林院侍郎专给皇上编的小书，有图有文有故事，jiejie可看着试试，如果有哪些为难不认得的字儿，jiejie且问问老太监们，我有空就过来，jiejie尚把对不出意思的字儿单抄一遍。我只来了，便告诉jiejie意思可好？” “小寿子，是不是近儿快过年了？你都事情多些了？几日不见你，又瘦了几分，只若再饿着肚子干活，身子可怎吃得住？你又不比那些壮实的小公公，总瞧着一阵风儿就能吹得你这竹竿架子晃晃摆摆的，我认字儿日后方便的很，只你饿肚子，倒叫我放心不下了。”米足挺怜惜小寿子，又高又瘦，就是不长rou。 “哪能糊涂到那份儿上，这身架骨儿爹妈养的，偏不横着长，jiejie没少给我好吃的，越吃越长个儿。还有这唇毛，长得跟假太监似的。也非jiejie一个人有此疑虑，只jiejie别在疑我了，营养吃得好自是jiejie一番心意，它不往该长的地方使劲儿，我也横竖干着急不是，能长一身结结实实的肌rou，我也愿意啊。 听小寿子这么说来米足想那也是，人有高矮胖瘦，圆方葫梨形状差别，小寿子这岁数，长高些儿也是好的，“由你由你，呵呵，在问来jiejie倒不该了，只怕你饿了肚子，日后我也不晓得几时在北五，几时出门，你不带路，以jiejie宫伇的身份是不可在宫中乱跑的。最远已浮碧亭为西界，紫禁东路为东界，南北出不得神武门宫墙与钟粹外围墙，我问字儿也只能问北五的王公公，他非管我叫娘娘，我也没办法了。今年，十二月十二日之时，不知探亲宫女中会不会有我的名字？，那日若得恩，我可去顺贞门会见阿玛额娘，告诉他们有个心地善良的小公公帮我们赎了牛宝，平日也对我特别好，我阿玛额娘也一定会感谢你的。” 米足此言却遭了小寿子极力反对，“你且别提我，万万别提，只说眼前儿的。那安德海对荣姑姑好不好？好的跟捧心干儿似的，只叫荣晋晓得了。硬把她弄内务府选秀女去了，说句不该的，宫中自盼有人照应，父母晓得却难受担心呐，生怕丫头走错了路，你盼他俩高兴，只安心考如意馆罢，我这日子也少有机会来了，jiejie担心我饿肚了，每日起来便给小寿子留几个馒头在万春亭的小木食盒儿可好？” “那当然可以，只你已不是孩童了，一日两个馒头，哪里够吃，平日养心殿吃的也不给你”米足总觉得小寿子这么瘦定是养心殿伙食不好。 “唉，一言难尽呐，那西主子太能吃了，皇上那份儿还不够她吃呐，那死安德海，跟着吃香的喝辣的，长得跟个劳力似的，还有翠拉，原本挺清秀，如今长那样儿，什么时候瞧见她，不是在抹嘴上的油便是捧着点心往嘴里塞，我家主子还不晓得打不打得过那对儿破猴子哩。” “我又忘了，招不得你说这个，西主子横竖也轮不上咱们议论呐，我晓得你是个忠君护主的，自个儿食份儿都想着法儿给你皇上主子吃了，只好歹，别饿出毛病，jiejie平日不能吃多了，小寿子你若不嫌弃，我把馒头匀两个你吃，若有食盒儿，我再盛碗汤里头，平日不管咱这里赏了什么吃的，我都给你，每日早上我都放万春亭去，传膳的公公我一个也不认得，你在皇上跟前儿伺候，托个小兄弟顺途给你带一趟儿，只若你哪日馋毛病犯了，便到万春亭等我，我见是你，就去膳房给你作吃的可好？” 米足的办法虽想得周全，只她不知，小寿子没有那么窘迫，载淳心里对米足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愧疚，他骗了米足这么多，这么久，日后她知道真相定恨死他了，他虽然确实经常饿肚子受夹板儿气，可说了谁听，谁能信呢，只怕米足也不糊相信他，如今米足担心的是可怜的小寿子可别饿坏了，而不是他这个皇帝，想他cao生杀大权，得尽天下富贵权势，说他有什么苦，连生他养他的两宫太后都只逢场作戏，日后，他是皇帝瞒不住米足了，不知米足还能否这样疼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