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言不合就飙歌
几百名大明皇家人民解放军的战士们,围住八旗军仅剩的十几个人。一圈明晃晃的刺刀离努尔哈赤不过一米多远,而这个女真族的枭雄坐在地上,由最后几个忠心耿耿的侍卫保护着。 “停止攻击,保持戒备!”左冷禅收起手枪道。 这个命令,让这些大明军人长舒一口气,收拢阵型,警惕的握着步枪。 也许心中还燃烧着不灭的斗志,可是努尔哈赤年轻时候曾经力可以搏虎的身躯,早已变得干瘪迟钝,如今不过几十分钟的征战,这副残躯疲惫得甚至不能支撑他站起来。 能击垮这位枭雄的,首先是岁月。 锦州城的袁府,两个时代的几个人都在通过航拍画面看着被围困的野猪皮,朱由校并没有觉得太开心。大明王朝最大的敌人,在现在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老人。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总是让人很伤感的。大概汤爱民觉得气氛太压抑,就用手机播放了一首《时光煮雨》当背景音乐。 “歌不错,很应景。”朱由校听了一会儿,惊讶道。 “这是电影主题曲,有空我拿片子给你看,老大和书呆子几个总是黑《小时代》,其实他们哪懂艺术。”听到皇帝也喜欢,汤爱民得意洋洋道。 不就是有“风吹亮雪花,吹白我们的头发。”等句子吗?哪里应景了。 孙承宗和邹元标洪承畴三人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无奈,同时别过头去,不想评价自己老板的品味。显然几百年后流行歌曲,根本不是这些传统文人的菜。 这时候笔记本电脑里弹出一个对话框,然后就是李笑梅的声音。 “小朱同志,看来我很有必要给你一些有关品味方面……鉴赏指导,做皇帝也要看气质的,待人接物,举止言谈,都需要讲究。接下来的日子里,巡视辽东和朝鲜,你的形象可以给整个朝廷加分,得到许多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这几天还请孙阁老和南皋先生多多费心,正所谓,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嘛。” “确实应该。”邹元标笑道。 “李哥,你知道朕打小就学不来这些。” 朱由校一听,马上吓出一身冷汗,皇家的教育是包括礼仪和艺术的,但他老爹一直不受宠,配的老师很敷衍,自己小时候也耽搁了,长大后又痴迷木匠活,对这些一向比较排斥。 孙承宗教朱由校是很尽职尽责,不过这个明末大战略家只要求皇帝理解圣人的教诲,对繁文缛节不是很上心,所以教出来的朱由校看起来和前几代的明朝君王相比,缺少了威仪,倒是和21世纪的吊丝汤爱民非常有共同语言。 “你想不想招揽那个皇太极,让他为你效力?”李笑梅突然问道。 原本漆黑的对话框里有了些亮光,只有李笑梅的脸浮现出来,看上去镜头不断晃动,大片雪花不时落下。 名人收集癖不是只有穿越者才有,朱由校也心痒痒。 “想,可是跟朕学这些有关系吗?” “海霍娜,拿好我的手机对准我后退几步,对对对,就在那里停下,让他们看看我的全身。” 镜头拉远,只见李笑梅早已换了身衣服,不再是杏黄道袍,而是一身很帅气的军服,和列装给明朝解放军的土鳖军大衣完全不一样。光是一亮相,就让朱由校和孙承宗等人夸赞不已。 “这是什么衣服,这么帅!哪有得买?”汤爱民眼睛都直了。 “前苏联的航空兵高级军官冬季非队列礼服,你上哪里买?叶卡特琳娜的父亲弗拉基米尔借给我的,他以前好像官职不低。我在明朝没有正式的任命,穿官服不大合适,就只能用这个凑合了。” “那不是你岳父吗?”汤爱民一脸不爽。 毛子的航空兵高级军官冬季非队列礼服,一身打扮包括:礼服高筒皮帽,帽顶为天蓝色。银灰色双排扣节假日礼服大衣,领口、前襟、袖口、衣袋盖、腰后带缝有天蓝色缘饰镶边。高级军官礼服腰带,白色围巾、棕色皮手套。内穿标准礼服。大衣刺绣领章为天蓝色底版绣月桂枝,佩戴礼服大衣肩章。 “我为了劝降,还专门换了身行头。华夏是礼仪之邦,即便明军胜利了,也不能在皇太极面前失礼。” 李笑梅在镜头前整理一下军服,微笑着对他们行了一个军礼。 “小朱咧,哇港丽控吼,装逼是一种生活态度,能让你自我感觉良好。” 汤爱民竟然还学台湾腔吐槽,这货一直和书呆子不对付,什么都要黑一把。 ———————————————————————————— 漠漠复雰雰,东风散玉尘。 没有东江军的鬼哭狼嚎,此刻的战场上,一片死寂。 漫卷的白雪下,时间仿佛停顿。 双方的战士的头上肩上,还有武器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他们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有些时候了。 明军看着对手,不知道该怎么把杀戮进行下去。这些年轻的战士们,在面对凶暴的敌人能够无所畏惧,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目前的情况。 左冷禅和他率领的明军将士用手电筒照射下,透过浓重的硝烟和飞雪,这时候看到幸存下来的后金战士脸上的表情不是恐惧,而是麻木和疲惫。 仿佛就算明军的刺刀在下一刻捅下来,他们也不会有反应一样。 这些后金战士脸上,传递出来的是对一种悲哀的认命,好似一群没有灵魂的躯壳。 努尔哈赤还没有宣布投降,可是那又如何。 战斗结束了,胜负已分。 就在几分钟前,战场上超过三分之二的后金士兵向后逃亡,给人雪崩般的末日景象。兵败如山倒,说的就是如此,努尔哈赤曾无数次看到过这种场景,但那都是他的对手的表演,这次轮到自己的八旗军了。 这是何等痛苦和绝望的感受,努尔哈赤看着眼前的敌人,心中充满嫉妒。 明朝的皇帝何等幸运,可以拥有这么一支强军,他们装备精良,而且无所畏惧,服从命令,而且每一个是那么年轻。 眼前的战士是所有统帅梦寐以求的,大明皇帝有了他们,还会需要八旗军吗? 自己以前所有的谋划,显得多么可笑。 无助的荒野战场,时刻感受到生命威胁的厮杀,最重要的是,八旗军此刻已经对获得胜利彻底绝望。 当你拥有力量的时候,可以烧杀抢掠为所欲为,并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李笑梅装神弄鬼的计划,如果是在敌强我弱,甚至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就是一个笑话。辽东百万冤魂又如何,活着都不怕你,难道死了变成鬼就怕了? 可是人的内心大多是脆弱的,那个年代里八旗军一旦遇到一个比他更强大的力量,就会因为精神支柱崩塌而产生一种逻辑上不是很能自圆其说的想法: 我们是因为作恶才会失败,这是天谴。 无论何等无耻的战争,都会用正义的理由为之包装。就算是努尔哈赤造反,也先搞一个“七大恨”。我们中国人称之为,师出有名。从镇江堡外高喊的口号来看,现在的明军比后金的部队更有理由战斗,他们是来伸张正义的。 但能让八旗军屈服的,不是正义,而是实力。 在心理学上,处于弱者的地位,会本能的怀疑自己的一切,这是最省力的逃避方式。 何况在两个多月来无望的战争里,八旗军把最后一丝的血性在镇江堡外的厮杀中慢慢消耗殆尽,他们开始累了。 报应,这是个好借口。 当最初的恐惧淡去,渐渐的他们变得麻木,面对死亡,八旗军的战士反而有种解脱的轻松。 可是死亡却没有到来,他们面对的是,是一种比死亡更让他们恐惧的东西——大明皇家人民解放军战士们的眼睛。 即使经历血腥的战斗,也不曾变得暴戾,那是何等清澈,近乎透明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悲悯。
“解放军的战士们,如果你们不知道该做什么,那就唱歌吧。” 处于镇江堡下风向的战场,左冷禅开始闻到米粥的香气,他希望能够在此时此刻听见歌声。 有许多东西,比刀剑更具杀伤力。既然是左冷禅提议唱歌,当然是他带头唱。 “问尔所之,是否如适。蕙兰芫荽,郁郁香芷。彼方淑女,凭君寄辞。伊人曾在,与我相知。嘱彼佳人,备我衣缁——” 于是,在后世史书上非常让人无语的情节出现了,他还真唱了。 任谁也想不到,左冷禅这四十多岁的老单身狗,唱起歌来,会如此温柔动人。 “哈哈哈哈——老左你牛,太有创意了,哈哈哈哈——”耳机里传来李笑梅的大笑声。 “唱你妈!左冷禅!你是在戏耍我吗?!”原本累得趴下的努尔哈赤竟然被气得站起来,指着左冷禅破口大骂。 “别拦着我!有本事你杀了我啊!”他想冲上去和左冷禅拼命,被身边的亲兵死死抱住。 野猪皮感到这辈子从没有这么羞耻过,老子一世英名竟然TM和这神经病打仗,而且还打输了。 这是17世纪的辽东,动画片要到几百年后才出现,所以像岛国的《超时空要塞》系列无论在何种场合,就连打得昏天黑地只要一言不合就飙歌的桥段是闻所未闻,甚至连他们匮乏的想象力都无法想象出这种场面。——其实他们应该庆幸,毕竟左冷禅还没有节cao丧失到唱《禁绝边缘线》让八旗军吸毒。 左督师既然开唱,底下的大明皇家人民解放军战士也只有跟着唱。 于是,在幸存后金将士们目瞪口呆有如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自己在前几分钟还在互砍的敌人在唱歌。你还别说,这诗经版的《斯卡布罗集市》还挺好听的,即使歌词对丘八来说略雅了点,可是大致意思明白。 问尔所之,是否如适。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彼方淑女,凭君寄辞。 伊人曾在,与我相知。 嘱彼佳人,备我衣缁。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巧手添线,无隙无疵。 伊人何在,慰我相思。 彼山之阴,深林荒址。 冬寻毡毯,老雀燕子。 雪覆四野,高山迟滞。 眠而不觉,寒笳清嘶。 嘱彼佳人,营我家室。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良田所修,渭水之滨。 伊人应在,任我相视。 彼山之阴,叶疏苔蚀。 涤我孤冢,珠泪渐渍。 惜我长剑,日日拂拭。 寂而不觉,寒笳长嘶。 嘱彼佳人,收我秋实。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敛之集之,勿弃勿失。 伊人犹在,唯我相誓。 烽火印啸,浴血之师。 将帅有令,勤王之事。 争斗缘何,久忘其旨。 痴而不觉,寒笳悲嘶。 有句话说得好:其实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听起来还是很带感的。 歌声中,双方战士原本尴尬和不适慢慢消散,所有人都沉浸在伤感和惆怅里。就连暴怒的努尔哈赤也平息下来,神色黯然。 有些八旗军战士的已经开始哽咽哭泣,战争夺取了他们太多东西,包括人性。 这时,空气里有淡淡的食物香气,那是家的味道。 漫天的风雪,有马蹄声渐行渐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