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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躺枪的邹元标

    报纸办出来,是要给各阶层的大明百姓看的,但事实上能看得懂的人,只有当时的读书人,也就是大部分是士林阶层的知识分子。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不是挖掘机哪家强,而是阉党和士林真的需要搞得这么对立吗?

    “我们需要一个本位面的报纸主编,经过分析,这个人最佳人选是邹元标。不过在此之前——”菊座对楚大公知说道。

    先造谣让他知道厉害。

    菊座说谣言不能作为舆论战斗争的唯一手段,但没有说不能用,好用的东西为什么不用?

    就在报纸这个大杀器出现的前几天,邹元标这个东林党三君之一的士林领袖到了北京城,这可是士林的一大盛事。叶向高也来了,虽然他曾经是首辅,可士林中地位反而不如这个教了几十年书的邹元标高,这时候反倒像配角。

    不过叶向高在之后的日子里非常庆幸自己能够低调进京,因为枪打出头鸟,南皋先生一来就马上被楚大公知和周黛玉策划的谣言给整治得快吐血。

    邹元标进京后第二天,北魏染胡同王大锤的茶馆里,一帮闲汉和一些八卦的人正交头接耳的谈论什么。

    “听说没有,苏州的任家啊,就是那个江南首富任自强,准备把他十八岁的女儿嫁给南皋先生当小妾。”

    一个獐头鼠目的泼皮爆出猛料,几个围在一起的人都兴奋的全身发抖,比嗑药还舒服。南皋先生啊,士林的领袖,神仙一样的人物,在古代跟后世的天皇巨星差不多,每个人都对那些高高在上人物隐私有着旺盛的探知欲。

    “我听说任家小姐是江南第一美人,南皋先生都七十多了。”

    “可不是吗,以前书上怎么说的?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啧啧,老邹艳福不浅啊。”

    另一个油头粉面好像纨绔子弟的人,竟然念起诗来。

    “那任家老爷就舍得?”

    “听说啊……”那个獐头鼠目的左右一看,几个脑袋识趣的凑过去。“任家是为了废除江南的工商税,拿女儿来讨好南皋先生,让南皋先生在朝廷里替江南的富商说话。”

    “不可能吧,南皋先生可是个大明朝的清官啊。”

    “清官又怎么样?南皋先生是不贪财,难道不好色吗?我听说任家小姐可是人称江南第一美人,花骨朵一样的人物,谁见了能不动心?”

    “我听说任家家财万贯,比咱们皇上还有钱,怎么为了工商税连自己女儿都拿出来卖?他又不缺这点钱。”

    “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呢?这朝廷每年要从任家收几万两税银,这老东西一毛不拔,那任小姐虽然长得美,但是下面那话儿就算镶金子也不值几万两,怎么会舍不得。”

    还有一个肥的像头猪的厨子一脸yin笑的说出一番话,几个闲汉也都附和的笑起来。周围凑过来打探八卦的人更多了。

    “南皋先生也有七十多了吧,能活几年?要是一不小心得了马上风,那任小姐不是很快当寡妇。”一个后生关心起邹元标的身体健康问题和任小姐的婚姻性福来。

    “那些江南的土财主脸皮厚着呢,哪里管这么多,为了少交钱粮,如果别人不嫌老,恐怕连自己老娘都可以卖到窑子里。卖个女儿算什么。”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些你们是哪里知道的,该不会是谣言吧……南皋先生他……”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童生弱弱的说一句。

    那个獐头鼠目的人狠狠瞪了那童生一眼,吓得他后退一步。

    “谣言个屁!你一个酸儒懂什么?你知不知道江南的那帮王八蛋个个家财万贯,偏偏钱粮一个子儿都不肯交!收买一帮不要脸的东林党人说他娘的与民争利!那帮有钱土财主们不肯交!最后倒是要我们这些苦哈哈来交税!与民争利?他娘的就那些土财主们是民!?老子不是民?!”

    周围几个人被挑起怒火,也跟着骂起来。

    “我可是亲耳听见任家在京城布庄里掌柜这么说的,还会有假?任家都要亲自上门提亲了。”

    獐头鼠目那个人得意洋洋的爆出猛料,把那个童生震得目瞪口呆。

    “看看,那些土财主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邹大人不见得会答应。”

    “朝中出jian臣了!为什么没有人来斗一斗那些东林党!”

    “皇上心善啊,听我在宫里的当差的侍卫朋友讲,九千岁把东林党的jian臣都抓起来,他都舍不得杀,说是要学太祖厚待士子,读过圣贤书的人不会贪图小利背叛朝廷。”

    “读过书就不会当jian臣了?那秦桧是怎么来的?”

    “南皋先生可是好官,海瑞大人一样的清官,千万不要一时糊涂,毁了一世英名。”

    “不过也难说,毕竟任小姐可是大美人,难保邹大人不动心啊。”

    “要不我们去劝劝南皋先生,不要被女色所迷,仗义直言不许废除工商税,一定不要让那些土财主的图谋得逞!”

    “对对对,谭大哥,咱们一起去!”

    “还有我,还有我!”

    在那个獐头鼠目人的煽动下,十几个好事的人马上聚在一起,一路上又招呼了一大群人,像滚雪球一样越聚越多,浩浩荡荡的朝邹元标的家去了。

    这个邹元标才来一天而已,他住的地址那些人民群众是如何知道的,这个问题好像不是问题。

    邹元标的府邸外在好几天里挤满许多群情激奋的人喊着口号,表达出为民请命的架势,另外还有不下几千人的不明真相围观群众。

    而那些不明真相围观群众在围观的时候,总有许多热心的市民为他们讲解事件的真相,于是参与进来的人更多了。

    被堵在家里,连出门上朝都要挤出一条道的邹大人,每天都是鸭梨山大。

    但他就是硬挺着不表态,无论那些围观群众怎么闹。

    东林党的人不是傻瓜,这只能是阉党在捣鬼。这么一搞,邹元标为了避嫌是不可能站在江南富商一边的,好狠啊。

    “魏忠贤!你这阉贼!亏我还帮过你!我跟你没完!”

    私下里邹元标破口大骂,老子混到这个地步容易吗?为什么要逼我!

    大明皇家人民解放军出征几天前,皇宫内。

    天启帝朱由校和信王朱由检,楚大公知,菊座,白莲教主金灵儿还有凯申物流的常弓李笑梅等成员聚集一堂商量。

    菊座手里是《东林点将录》,他翻看里面的内容,目光停留在天伤星武行者左都御史邹元标上面。然后摇头,朱由校也若有所思,明白了点什么。

    “小朱同志,还有老魏,你们认为东林党是什么?”

    “当然是那些和南方富商勾结抗税的腐败官员了,问这个干什么?”楚大公知回答得理所当然。

    “如果以这个标准来定位东林党,那邹元标就不是东林党。因为就锦衣卫的情报,邹元标是个清官,和南方的富商没有任何关系。”菊座摇摇头道。

    “但他是东林三君之一啊。”朱由检皱眉道。

    “其实,魏忠贤初衷是好的,但这本《东林点将录》修编得很失败。你在里面反对的不是东林党,而是那些反对,或者可能反对你的人,这样让我们很被动。我知道后世的历史上有这么一个政治天才也是这么做的,他把所有和他政见不合的人都打成共党,结果这个天才的下场你也知道了吧。”菊座笑道。

    “邹元标不是在正史上天启四年就死了吗?竟然又多活了两年,这不科学啊。”楚大公知挠头道。

    “你的《葵花宝典》就很科学吗?这里的历史和我们那个位面的不大一样。”常弓翻白眼道。

    “那你要我们怎么做?”楚大公知问道。

    “我们组织的法宝之一,求同存异,争取一切能够争取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搞出一条统一战线。邹元标反对的是你魏忠贤和阉党败类,但他并没有反对你向南方工商户收税的政策。反正你现在圣眷正隆,最多恶心一点,只要他能帮你,这点恶心算什么。小朱,你怎么看邹元标这个人?”菊座严肃的说道。

    “朕刚即位时,邹爱卿多次上奏,请求朕恢复张居正名誉,并追封谥号。同年底,朕下诏恢复了张居正的官职,并给予祭葬,当时左光斗等人骂他首鼠两端,邹爱卿回答:沉浮半生,方知江陵(张居正)之艰辛也。若是没有他的上书,忠贤恢复当年张居正新法向南方工商户收税就没有法理依据了。”朱由校点头道。

    后世许多人把邹元标的行为理解为这个人逗比,卖直,谁上台反对谁,未免心里阴暗了点。世界上还是有真君子的,虽然这个君子比较滑头。

    “说起来这老家伙还帮了我不少忙,但是这人貌似刚直,其实非常jian猾,他也只帮了老奴一次,看到苗头不对然后就再也不肯出头,再说阉党的名声不好,这邹元标绝对不肯坏了自己名声,要他们和我们形成统一战线很难啊。”楚大公知还是觉得把这老滑头请来是帮不了什么忙的。

    “清官啊,清官不贪财,但是他们也不是无欲无求,邹元标最爱的是名,要不然也不会几十年如一日的过着清苦生活。我们要搞出一点动作,威胁到他的名,让他不得不出来表明态度。你说是不是啊,菊座。”李笑梅笑道。

    “让督公和周同志来主持对邹元标的统战工作,第一步,要先让他和江南那边……”菊座笑着用手往下切,非常高深莫测。“瓜田李下,邹元标好名,你们懂的。”

    楚大公知确实是懂的,他的表情变得非常jian诈起来。

    因为京城里关于邹元标和江南任家的谣言满天飞,一连几天御史言官们炸开了锅,纷纷上书要严惩造谣者。而阉党的喉舌们却全都闭上嘴,没有一个落井下石的。这让一些人感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果然,天启帝朱由校不在家,他弟弟朱由检按照他的意思下了一道旨意去慰问邹元标。

    邹元标是少数不贪的大明官员,以朱重八当年定下的工资,这南皋先生的生活就跟海瑞靠齐了。他在京城的家非常破旧,圣旨上说邹元标同志清正廉明劳苦功高,赏赐纹银两千两给他改善生活,封他儿子做官,另赐墨宝“廉直”二字。

    邹元标苦着脸跪下来谢恩,他本是来和那个叫做什么张无忌的老家伙别一别苗头的,现在邹元标后悔来京城了。作为在官场里混得快成精的老滑头,他是能在平淡无奇的圣旨里嗅出其中血腥味的。

    接着,在菊座的安排下,朱由检又代老哥下旨痛骂魏忠贤的厂卫部门,说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谣言满天飞,使邹元标这样的忠直之臣蒙冤受屈。邹爱卿是这样的人吗?

    查!一定要严查!把造谣的人都全部抓起来!

    不明真相的一些所谓东林党官员非常解气,丫的老太监你也有今天,南皋先生是你能动的吗?连皇上都看不过眼了。

    围观群众们都欢呼叫好,大叫邹元标果然是清官啊。

    按理说邹元标应该感到高兴,但是这老滑头觉得小皇帝的勉励赏赐,还有一番大骂魏忠贤的表演却让他很无奈。

    看来皇上和魏老太监将要有大动作,你们这是在逼我啊。

    作为士林里的领袖人物,他是最清楚那些君子嘴脸的,自己本想太太平平的等退休有一个好名声就完了,现在要是出了幺蛾子那些君子们能撕了他。

    正在这时,楚流香夜访邹元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