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的人 (下) 判决
瓦沙格的话，让天韵更为警觉。在之后的一周内，天韵的猎杀极为快速而隐蔽。在猎杀那名图书馆馆员时，天韵将她带到了远离教堂的郊外，直接捥了心肺，只是吸收了生命时间和微弱的黑暗力量后，便丢弃在一旁。随后几日，她在多佛港配合警方调查时，无意发现了港口涌动的浓郁黑暗气息。入夜后，便是再度来到了港口，发现了一艘偷渡船，负责偷渡的蛇头正与港口人员攀谈交涉，而卸货的吊车，正在逐一卸下船上的货柜。待到那个蛇头落单时，她便直接将他淹入海中杀死，吸取了所需的生命时间和黑暗力量后，便是循着那股微弱的黑暗气息，找到了那个藏在堆场的特殊货柜。她并没有闲心一个个杀死那一货柜的偷渡人，而是直接切断了他们的空气补给，任由他们全数窒息而死。 媒体报道了这起悲惨的死亡事件，死者的数量达到五十人之多，责任全数落在了伦敦和荷兰黑帮的身上，一时间舆论纷纷，谴责着蛇头的残忍和不负责任。天韵随意地扫过这些报道和新闻。自然而然地，让她想起了那个将自己推入黑暗深渊的罪魁祸首——哈瑞·伍德森。 *********** 见到哈瑞·伍德森的时候，他正在报社的电脑前快速地敲击着键盘。他比想像中要英俊一些，比照片上看起来更为白皙清秀。他的样貌是典型的英国人所有的样貌。脸庞平整而略微向内里凹陷，皮肤白皙，发色为淡金色，却极为稀疏。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白色的衬衣，领口却已有些微微发黑。 见到‘艾琳’的时候，他并无任何激动和惊讶。而在听说‘艾琳’希望他能够报道有关乔恩·盖利的案件时，他那棕色的眸光里闪现出几分兴致昂然的光彩。 “这样可怕的杀人魔，一个家族里居然会出现两个人！真不知是否血统里有什么特殊的成分？”哈瑞·伍德森激动地说着：“他可是那个恶魔的亲戚！哈——！艾琳小姐，我一定会准时去参加庭审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看着哈瑞·伍德森那激动的神情，天韵心底闪过一丝冰寒杀意。不过最终，她还是强忍了那嗜血复仇的冲动。 …… “这个人，必须最终死在他自己的手中。”天韵如是说。瓦沙格静静地看着她，嘴角一抹淡笑，不知所想。 *************** 站在法**，天韵目光淡漠地扫过陪审席上那十二张神色不一的脸。颇有些意外的是，君昊居然作为陪审员之一，坐在陪审席之中。 “肃静！肃静！本法庭现在开庭！请各位就座！”法官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神色肃穆地看向法庭内众人，沉声道：“带被告——乔恩·盖利！” 法庭内众人顿时噤声。不多时，乔恩便被带了出来，那臃肿异常的身子仿佛硬卡入罪人席当中，满是肥rou的脸庞挤成一团，细小的双眼空洞而没有焦距。 “请公诉人提出公诉。” 天韵起身，朝着法官、陪审团微微躬身后，目光转向那罪人席上神色颓然的乔恩，一一开始历数他的残忍罪行。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作为公诉人，我指控乔恩·盖利犯有一级谋杀罪！”天韵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3月22日临晨四点，被害人塔兰尼的尸身于多佛白悬崖被发现。据当地居民反应，曾亲眼目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21日下午开车来到白悬崖，并于当晚离开。根据目击者的指认，这名于21日下午驱车至白悬崖的男子，正是罪人席上的乔恩·盖利！”天韵示意助手呈上验尸官的验尸报告以及相关证供，继续义正严词地控诉道：“根据尸检报告，塔兰尼死后惨遭残忍分尸！而更泯灭人性，枉视人权的是——谋杀塔蓝尼的凶手，竟将塔兰尼的血rou制成了rou饼，并予以分食！” 法官拧眉看着天韵呈上的尸检报告和证供，神色却是难以琢磨的平静无波。而陪审团中的大多数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天韵示意助手展示的被害者尸身照片，以及尸检报告的部分概要，一个个都用极度冰冷和憎恶的目光看向乔恩，仿佛乔恩与他们都有着深仇大恨。 然而，乔恩却恍若看不见，也听不见，依旧空洞而呆滞地看着前方，颓然地仿佛失却了灵魂。 “乔恩·盖利与塔兰尼是同居关系，在塔兰尼遇害之前的半年时间内，两人同居于红砖巷黑鹰酒厂的废弃仓库之中。乔恩的性格暴躁，对幼子又极为偏爱，塔兰尼照顾了他的儿子半年之久，乔恩不但不感激，反而对她痛下杀手！——虽然塔兰尼是一个吉普赛人，虽然她一度以出卖rou体谋生，但她也是一名合法的英国公民，她也有自己的尊严和人权！——对于乔恩·盖利这般蓄谋已久、非人的残忍谋杀，我恳请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一致认定——乔恩·盖利，一级谋杀罪名——成立！” 天韵的话，让法庭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燃烧起了炙热的怒火。而那些不堪入目的被害人尸身照片，更是强烈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有人开始低声怒骂，但更多人，却只是冰冷地注视着乔恩。 天韵例行传唤了四位证人。第一位是发现尸体的老人，他惊恐地描述了发现塔兰尼尸身的过程。第二位是居住在案发现场附近的一名中年妇人，她反复强调着说，看见一个壮硕男子在21日驱车至白悬崖，随后离开。天韵让她当庭指认了乔恩，乔恩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呆滞。第三位证人，是乔恩和塔兰尼的邻居，证明了乔恩和塔兰尼的关系，并且指出乔恩和塔兰尼经常为了乔恩的孩子而争吵不休，甚至大打出手。而最后一位证人，是负责此案的警探劳伦斯，劳伦斯证明了尸检报告的合法性，以及所有审讯记录的真实性。此外，劳伦斯还出具了一份警方提供的资料，证明乔恩曾在半年前因吸毒伤人被捕。 在整个听证过程中，法官的神色依旧显得一派平和，目光中却难掩其对乔恩的憎恶。他听完所有证人的证供后，再度看向了罪人席上的乔恩，问道：“乔恩·盖利，你没有请律师为你做辩护，是否需要自我辩护？” 乔恩呆呆地看向法官，继而木纳地摇了摇头。 法官皱了皱眉，虽有些奇怪乔恩竟会放弃自我辩护的机会，但或许是他百口莫辩，自知罪责难逃。 “接下来，请犯人做最后陈述。” 乔恩愣了数秒钟，嘴唇微微颤抖而起，目光看向天韵，似是极力压抑着什么，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我无话可说，我，我认罪！——我认罪！！” 法官虽然对乔恩的反应有些意外，但犯人当庭认罪，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便是继续按照流程，宣读了长达数十页的指引后，神色肃穆的看向那十二名陪审员。“乔恩·盖利已当庭认罪，在量刑时我们应考虑他的悔意。另外，乔恩·盖利有一个年幼的儿子，虽然他的罪行残忍，人神共愤，但我们也要考虑到那个无辜的孩子。好了，我也不多说些什么。接下来，请陪审团进行表决。” 天韵静静地等待着表决结果。在她看来，陪审团一致裁决，当庭宣判乔恩有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许，法庭内几乎每一个人都有着和天韵一样的想法。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陪审团的成员在经过了半个小时的激烈讨论后，作为代表的那名中年女士却是站起身来，略带前歉意地向法官说道：“由于陪审员暂时无法达成一致意见，请求暂时休庭两个小时。” 话音方落地，法庭内一片哗然。 “罪犯都已经认罪了，难道还有傻子觉得他无罪？”不解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天韵略有些吃惊地看向陪审席，当目光与君昊那深邃的黑色眸光相撞时，天韵顿时明白了陪审团的现状。 ……他居然会相信这个该死的家伙无罪吗？……凭什么？…… 心下冷冷一笑。 ——无论他的理由是什么，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这里，可是英国啊。 …… 两个小时后。当陪审团成员再度步入法庭时，天韵如意料中的，看到了君昊一脸的愤然和无奈。 “我必须要提醒各位，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已过，请尽快做出表决结果。”法官的语气平缓而不失严厉，“如果各位依旧无法达成一致意见，根据规定，已经超过了法定时限，陪审团可以以多数意见形成裁决。” “法官大人，我们已经做出了表决。根据每一位陪审员的意见，表决结果是11人赞同乔恩·盖利一级谋杀罪名成立，1人持反对意见，坚持认为犯人无罪。” 法官的双眼微抬，看来也是很好奇究竟是谁，在犯人已然当庭认罪的情况下，依旧坚持认定他的无辜。但显然，法官并没有当庭追问的意思，而是站起身来，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根据陪审团的表决结果，并结合公诉人的公诉意见，本庭宣判——被告人乔恩·盖利，一级谋杀罪名——成立！” 尘埃落定。 天韵不禁面露笑意，内心深处也因激动和兴奋，颤动不已！不仅仅是因为将那个该死的家伙被送入了监狱。更是因为此刻，她清晰地意识到——君昊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疑惑和愤然！ “量刑结果，将在七日后当庭宣布。现在本席宣布，退庭！” 静静地抬眼，对视着君昊疑惑的目光，天韵并未起身离席，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您不走吗？”助手托比是一个方进入检察院的小伙子，白净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天韵摇了摇头：“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走。” “好！等您回去一起庆祝！”托比笑着看向天韵，见天韵点头微笑，便是拿着一大叠资料和文件，快步离开了法庭。 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那依旧坐在陪审席上的君昊。 “怎么这幅表情？”天韵微微一笑，“罪犯被定罪，我赢了官司，你不应该替我高兴吗？” 君昊依旧是一脸的疑惑和愤然，站起身来，看着天韵问道：“庭审前，你对乔恩说了什么？” 天韵微微皱眉：“例行的问话，希望他能当庭认罪，以减轻刑罚。” “认罪？可是人根本就不是他杀的！”君昊近乎怒吼着叫出声来。法庭内除了天韵和君昊之外，尚未离席的数人微微一惊，停下脚步看了过来。其中之一，便是天韵特意邀请来参加庭审的——哈瑞·伍德森。他奇怪地看向君昊和天韵，记者敏感的天性，让他禁不住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承认了。人是他杀的。”天韵神色平静地看着君昊。心底却涌起了愈发强烈的兴奋和期待！ “不！不是！”君昊愤愤地捶打着桌面，“乔恩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酒厂雇用工人！他从未学过解剖，从未研究过埃及文字和玛雅文字！我之前见过他很多次，给他看了一些埃及古文字和玛雅文字，他根本一个都不认得！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以熟练的手法解剖尸体？又怎么可能在那尸骨上留下那些特殊的图纹呢？！”近乎咆哮的怒吼声回荡在法庭内。君昊仿佛在发泄心中的无限怒气。方才，在密室内，他费尽口舌向那十一个人说着案件的疑点，妄图说服他们。然而，他们却一致认定，乔恩是有罪的，只是鉴于他的主动认罪，在量刑上将有所减轻。 “君昊。他已经主动认罪了。”天韵的神色依旧平静无波，“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已经当庭认罪了。况且，你所说的那些，只是你的臆断。可能，他故意装作不认识那些文字，故意想要引起他人的怀疑和关注。至于他是否精于解剖，这一点没有人能够证明他不会。因为，一个人想要假装不会做一件事，是非常容易的。你别忘了，乔恩是一个赌徒，更是一个吸毒者。有太多种类的毒品，能够让一个正常人丧失本性，做出残忍和可怕的事。” 君昊看着天韵，听着她的解释和说辞，神色间依旧充斥着疑惑和不解。 ……不！不对！——犯人绝对不是乔恩！——这分明就是一起刻意的嫁祸和栽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捕时口口声声喊着自己无罪的乔恩，却会在最后时刻当庭认罪？——‘艾琳’最后到底和乔恩说了什么？还是其他人？…… “好了。君昊。不要再多想了。”天韵想要上前攀住君昊的肩膀，却被他直接避开了。“我一定会找到真凶的。”黑色的眸光深邃而冷厉，那张俊朗的脸庞上，是天韵读不懂的坚持。 静静地看着君昊愤然大步走出法庭，直至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一身白色衬衣的哈瑞·伍德森却陡然撞入了天韵的视线。 “私人侦探？剖析疑点？”哈瑞好奇地说着，仿佛自言自语，“看来这起案件还另有隐情？” 天韵淡淡地扫过哈瑞的脸庞，那般冰寒的目光，竟令得哈瑞如坠冰窟，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当哈瑞再度看向眼前的金发女子时，却只看到那美丽脸庞上，绽放的温柔笑颜。 “君昊是个尽职的侦探。相信，您也定然是位尽职的报社记者。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