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阿丞丑女名海伦
试图烧焦炭却什么办法也没想出来之后,我很快把这些事情都放在脑后,仍然是埋头处理我的小生意。我实在不是当工程师的料子,还是别去揽那些活计了。生活很快又回到了家——店铺——帐簿的三点一线,平静得几乎有点无聊。当然,在如今这个乱世里,想要新鲜还有刺激那纯粹是找死;我很庆幸能拥有这份几乎无聊的平静。不过如果能有和善的小波澜,偶尔让生活更有趣些,那也是很好的。所以当庞统告诉我有几位故人正从襄阳赶来,不几日便要到夏口的时候,我还是少不了几分好奇。庞统看上去很兴奋,不禁让我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这些故人。 端午过后的一天,我和甘糜两位夫人还有鹃儿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一个小丫头来报道,“襄阳来了几位客人,其中有诸葛军师的夫人,带了军师的弟弟,想要来拜见几位夫人,” “诸葛夫人?”我脱口而出道,“就是那个乡间传说‘莫若孔明择妇人,只得’…”话说了一半,我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我这也太唐突了! 两位夫人都是几分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倒是边上的小丫头捂着嘴偷笑。糜夫人看了她一眼,说,“你这小丫头,为何笑个不住?” 小丫头忍住笑说道,“夫人,我本是襄阳人,倒也听说过军师夫人这档事。”她顿了顿,见两位夫人都没搭腔,就径自说下去道,“话说当年军师在襄阳可是出名得很,都说他学问好,人又生得俊俏,多少大家门户都想将女儿嫁给他;不想他却娶了黄老家的女儿。乡人都说黄老家的女儿黄头黑面,可是很不好看。所以便有了方才贺小姐念的那句话。”小丫头又看了看我,突然奇道,“小姐不是外乡人么,为何知道这襄阳乡间的玩笑?” 我小小地汗了一下,忙胡乱道,“是庞先生偶尔告诉我的啦。” 甘夫人大概嫌我们太八卦了,皱了皱眉,糜夫人也瞪了我们一眼,让我们别再乱说。我们几人匆匆吃完晚饭,将甘夫人送回了她的房间休息;她的身体还是不好,所以极少见客。我和糜夫人两人,带着一个非要跟来的鹃儿,去前厅见黄夫人。才走到门口,见看见一个中等个子的金发女子牵着一个十七八的少年跪坐在前厅里。看见我们进来,黄夫人站起来,遥遥一拜,轻声道,“月瑛拜见糜夫人。” 糜夫人忙还礼,又介绍了我和鹃儿。她们说了一大堆客套话,我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盯着黄夫人看。哇塞,美女!如果要概述的话,那是一个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南欧大美女:浅棕色肌肤,灰蓝的眼睛,深金色的头发仿佛擦得铮亮的黄铜,一下就让人晃了眼睛。她有一张非常,非常标准的希腊雕塑脸:高而直的鼻子,形状美好的颧骨和下颚,还有英气十足的眉毛,漂亮得让我眼睛发绿。话说这三国世界真得太扯了:满大街的帅哥美女!现在连希腊金发碧眼的海伦都冒出来了! 糜夫人和鹃儿只是很认真地见礼,而我却忍不住花痴了一句,“夫人好美啊。” 黄夫人明显地一愣,而她身后的少年则是皱着眉头,极为不满地撇了我一眼。我忙加道,“我这是说真的!我久居西域,见过形形*的各族男女;像夫人这样的,在罗马那就是堪比维纳斯。” “Venus”黄夫人愕然地看着我,突然开口说了一大串什么。我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过了半分钟才想起那是拉丁语。我是不会说拉丁语,不过大学时有个好朋友是专研古典罗马史的,精通拉丁文,所以我也勉强听出来那确实是拉丁语。不会吧,这黄夫人还真是罗马人? 我吓了一跳,忙道,“我虽久居西域,却也没去过罗马,拉丁文我不会的。” 黄夫人微微一笑,又是致礼道,“是我唐突了,还请贺小姐见谅。” 话说,黄夫人的汉语说得和汉人无异,相比之下,我那要命的口音反而更像是外国人。我不禁更是好奇了:这黄夫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想着,我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夫人,你真得姓黄?” 黄夫人又是微微一笑,说道,“爹爹虽非我生父,却一直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如今我自然姓黄。” “夫人来自罗马吧?是不是阿喀亚人?”我又问,“夫人怎么来了中原?又是怎么会认识了黄老先生”我太好奇了,一股脑地只是发问。 看见我这番模样,糜夫人他们都笑了起来。黄夫人说道,“也罢,终归要问起,如今我就把这故事说与你们听。” “我本是阿喀亚人,大秦国雅典人士,父亲是一个商户,常常往返大食国与大秦国之间。七岁那年母亲过世,父亲悲痛不已,就想远走他乡。正巧那年大秦派出使团前往大汉,父亲又一直憧憬远东景象,就带上了我,以商贩的身份随着使团来到大汉。路途遥远,商队走走停停,一路买卖货物,两年才到了中原。父亲身体向来不好,到了中原水土不服,加上长途跋涉,就一病不起了。在襄阳住了不足两年,父亲便撒手去了。那时候爹爹,黄老先生和商团颇多来往,父亲和黄老也是好友;父亲去世后黄老看我孤女可怜,便收留下,我便成了黄家的女儿。” 我和糜夫人都是啧啧称奇。真不可思议!我确实听说过东汉末年有罗马使团到达中原。只是诸葛亮居然娶了位罗马美女作夫人?!太厉害了!大概也只有诸葛亮敢这么惊世骇俗地在这种年代娶个洋妞回家。 我又问黄夫人,“不知夫人原名是什么?” 黄夫人笑了笑,说,“这许多年都不曾提过了…我原名IuliaHelenaCassius。” 鹃儿好奇地问,“夫人的名字为什么那般长?” 我帮黄夫人答道,“Iulia是罗马女子常用的名字,而Helena想来是为了纪念夫人的阿喀亚血统;Cassius是父名,就像中原的姓氏一般。我说的对不对,夫人?” “便是这个道理,”黄夫人答道,“不过不用如此繁复,唤我月瑛便是。”她又好奇地看我,问,“贺小姐竟对大秦习俗如此了解?” 她这话说得我心里一寒。如今来了个实打实的罗马人,以后我再要用“西域”这么简单的一个词解释我的满嘴跑火车可危险了。于是我打了个哈哈,信口道,“哪里敢在月瑛姐面前卖弄。不过是我父亲在西域的时候有一个好友,是戈曼尼人,一直生活在罗马治下,直到后来反叛不成,为了躲避罗马军队一路东行才远离了罗马。我从他那里听来很多关于罗马的事情呢。” 黄月瑛微微笑着看我,直让我浑身上下不舒服,总觉得自己被她看穿了。她相信我的借口么?不信? 我终于理解为什么诸葛亮会娶她。尽管不同族裔,但这两个人其实很是相像;他们都能突然就散发出一种压迫感,仿佛雷雨前的低气压。幸好,她也没再问我什么。 黄月瑛似乎想要早些赶往临烝,和诸葛亮团聚。虽然我很想多留她一会儿,和她多聊聊,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可是也不好意思拖延人家夫妻团聚。倒是庞统,趁着在园子里撞上了诸葛均,一如既往地厚着脸皮抓着他道,“好小子,既然好不容易赶到江夏了,怎么不多呆一阵子,何必又急匆匆地赶路?你二哥又不差那十天半个月。” 可怜的诸葛均一脸无奈,又不好反驳长辈。见月瑛出来了,他忙指着月瑛说,“嫂子做主。” 庞统更是嬉皮笑脸地说道,“月瑛妹子那么急着走,可是怕统来讨赌债?” 我差点下巴掉地上。虽说庞统是个随性而且很有点古怪的人,但是相当绅士风度;偶尔遇见几位夫人,他是绝对的毕恭毕敬,哪像现在这样一脸诡笑?黄月瑛撇了他一眼,叹道,“士元兄,这些日子里兵荒马乱的,我何来空闲给你译书?” “如今不正是空闲?趁着在夏口修整几天,妹子何不将那部书译了出来,别再让统到处追着要赌债,”庞统笑眯眯地打蛇随棍上,大有‘不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就休想离开夏口’的味道。 黄月瑛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说道,“我便在夏口多停几日便是。” 庞统很满意地揉了揉他的山羊胡子,笑着告辞走人了。我傻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憋出来一句,“你们认识?” “黄家和庞家乃世交,我们从小便见过,也算熟识,”黄月瑛答道。 “那么,他说的这个赌债是啥?”我实在太好奇,直接就问了。 黄月瑛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却忍不住笑了。“那时候他们都年轻气盛,”她解释道,“孔明曾和士元兄有个赌约。孔明说他们两人志向不同,将来定不会共事一主;士元兄却道他们定然看准了一个人,总会成为同僚。当初孔明应允,若是士元赢了,便要给他一卷Polybius的译文,如今自是孔明输了,就这样欠下一笔赌债。” 我对古典学不熟,半分钟才终于想她说的是什么。我惊讶地吸了一口气,说,“月瑛姐你有Polybius的史书?” “嗯,”她点了点头,“父亲嗜书,当初来大汉的时候也带了许多,说是要将罗马的智慧全部送于汉人,再带着汉人的智慧返回罗马。”她轻轻叹了口气,又加道,“父亲尚在时,最是关注我的学业,亲自就着大秦百家著作一个字一个字教我念。如今我的学业终是荒废了。” “我可听说襄阳人人都知道月瑛姐是难得一见的才女!” 黄月瑛又是微微一笑,说道,“小姐过奖了。我也没有读过很多书,只是喜欢摆弄些机械;便说Polybius的史书,若不是欠士元兄赌债,我是断断不会碰的。” 我突然脑子里火光一闪,忙问道,“你喜欢摆弄机械?”我顿了一顿,几乎兴奋地问道,“月瑛姐是不是对机械工程相关的东西很在行?” 黄月瑛楞了一楞,有些不明所以地说道,“我只是略懂一二。” “你要是说略懂一二,那应该算是精通了,”我笑着说道,一把握住她的手,“其实现在正有这么一档事让我束手无策,但是我想月瑛姐或许能解决。” 我忙把烧炭的事情略略介绍了一下,给她讲了一下原理和难处,介绍了我两次失败的试验,又迫不及待地拉她到我的房间里,给她看我画的焦炭炉,还有我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几块貌似是焦炭的东西。她一直默默地看着,直到我找不到别的话说了才若有所思地道,“贺小姐的想法倒是新鲜。”她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点的跃跃欲试。 “你看可行不?”我眼巴巴地看着她,“有办法么?” 黄月瑛沉思着,好半天说道,“当是可行。我倒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是否当真能成。” 我心花怒放地说道,“好极了,有办法就已经是一个开始了。能不能麻烦月瑛姐帮我研究一下?”我见她一时没说话,又道,“如果真能研究出这种新炭来,那可是对产业大有好处的事啊,而且我们也能大赚一笔。月瑛姐要不要分红利?” 黄月瑛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最后只是说,“我尽力而为。” 这次谈话之后,她又找我来聊了几次,问了我一大串问题。我也去南门的试验地看了几次,只看见几个工人在搭炉子,却没看见黄月瑛的人影,找她也找不到。过了几天我忍不住想,还是算了吧,在三世纪也搞不出工业革命来;之后我也没有再去南门外观望,只是专心经营我的生意。可是没想到五月底的时候黄月瑛自己来找我了。 “怎么,月瑛姐?”我一时都没想到或许是烧炭成功了。 她笑盈盈地打开随身带着的布包,拿出两块黑乎乎的东西托在手上,说,“这可是小姐要的焦炭?” 我傻愣愣地瞪了她几秒钟,这才接过东西;当然是焦炭,看上去一点不差。“这一次可烧出来多少,转换率如何?”我迫不及待地问道,“有没有试着用这焦炭做燃料,是不是无烟而且温度更高?” 黄月瑛笑着道,“自然试过,竟比木炭还强些;现在的炉子,一次入三石石炭,可得几近两石焦炭。若是将炉子筑大些,也可多些。” 我终于激动了。焦炭!可以大量生产的焦炭!江夏本就是个工业基地,有两个炼铁,一个炼铜的高炉;如今有了焦炭,那将是一个量化的产业提升。我自顾自地傻笑,做白日梦,过了好几分钟才想起来问道,“月瑛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告诉我,“看贺小姐画的炉子,让我想起了大秦做面食的办法。那种炉子也是用砖石砌成,一侧为门,上方留口出烟。若要做吃食,便在炉子中先生起火来,燃上许久,待柴火将要烧尽,便将灰烬扒出,将面团放入,封上炉子,靠炉子里的余热煮熟面团。” “那是烤箱,”我一脸的恍然大悟,“面包,是吧?” 黄月瑛看上去有些不解。 “Panis,”我又说道。曾经学法语的时候,为了背单词我把每个单词的来源都记下。法语源自拉丁文,所以竟让我记得好些拉丁文单词,包括面包。 黄月瑛惊讶地点了点头,赞道,“小姐不会说拉丁文,却对大秦诸事如此清楚,果然博学。” “哪有月瑛姐厉害!我其实什么都不会;就我自己的话,什么都做不出来的,”我很真诚地叹道,“居然能从烤面包想到烧焦炭的办法,还真烧出焦炭来了!这都可以!” 黄月瑛笑了笑,道,“却也是试了许多次才终究成了。”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叠好的白绢递给我,又说,“这便是烧炭的全部过程。若要大力生产,还是得注意些个细节。”我忙接过了白绢,小心翼翼收到怀里,连放袖子里都嫌不安全。 这可是我一统天下的本钱! 好吧,其实完全没有那么夸张;不过我好不容易搞出来一样真正跨时代的科技(虽说这‘科技’也没啥技术含量),就容我多乐乐吧! 后来我把黄月瑛的文件抄了两份,还开电脑打了一遍,电脑,手机又各存一份。我寄了一份手抄本给吴大叔。不过十来天,江东就送样品来了:一船的焦炭,据说是三十石,将近一吨。我带着样品跑遍了江夏的冶金场所,大力推销;最后混到三份订单。可惜焦炭的价格不低,所以一时间还不能叫所有人接受。尽管如此,我仍然是很开心。反正技术和东西都有了,总能推广的,不用着急。再说,就这三份订单,我也已经赚得钱袋叮当响了。
忙完了烧炭的事情,黄月瑛也没急着赶去临烝,只是在夏口呆着,对着一卷羊皮纸翻译,又或是收拾自己的行李。她从襄阳带了十几个大箱子,如今把她和诸葛均住的三套间塞得满满的。我是一边惊讶一边好奇:这里面都装着些什么?后来才慢慢发现,黄月瑛堪比机器猫啊,随时都能变出些稀奇精巧的玩意来。 才到夏口没几天,她就送给几个小孩一个陀螺和一个竹蜻蜓。几个小孩玩得不肯停手;陀螺倒也罢了,他们以前也见过,竹蜻蜓他们却从未见过,如今更是整个迷上了。后来黄月瑛磨不过几个小孩,给他们一人做了一个,这才换回几天安静。听鹃儿他们说从未见过竹蜻蜓,我便去查了查资料,发现一直要到晋朝的《抱朴子》一书里面才有竹蜻蜓的记载。我惊了大半天,后来总算逮到一个机会问她究竟是怎么想到这个玩意的。她笑道,“这是孔明的主意。卧龙岗上好些枫树,孔明见多了枫树种子,便想着可否照那模样做一个可飞的机械,就像墨子所制的木鹞一般,或许还可传信。我们琢磨了许久,却也只作出这样一个玩意,只能取悦小儿罢了。” “只能取悦小儿?”我嘀咕着,“Ohyouhavenoidea…”我的眼前直接浮现出直升机的美好身影。我忙挥了挥手,搅散了自己的好梦。做白日梦不是一个好习惯。 后来月瑛姐还送我一个指南针。一般的指南针是没有什么稀奇,大街上哪里都能买到;可是三世纪的指南针必须要放在一碗水或者一张特殊的平板上才能用,不免在便携方面打了很大一个折扣。月瑛姐的指南针可是方便多了。那天她在弄指南针时候我正好前去找她,看见她左手拿着一个小小的圆柱形状的木盒,右手握着一把刻刀,正在木盒的面上刻着什么。我好奇地问道,“月瑛姐在忙什么呢?” 她一时没答话,笑着挥挥手,招呼我坐下。我坐下接着看她忙活。只见她在木盒的盒盖面刻了两圈槽。然后她轻轻一拧,打开木盒。她用一根丝线系在指南针的正中,线的另一头则用一根细针固定在了盒盖上。最后,她把木盒重新盖好拧紧。“我想了许久,今日总算做了。这是一个可随身带着的指南针;你看,可好用?”她说着就将木盒递给我。 我将木盒摆在桌上转来转去试验。透过盒盖上的两道槽,我可以清楚看见银针漆成红色的一头果然一直指着南面。我拿起盒子死命摇了摇,却发现里面的针却并没有想象中动得那么厉害。 “这盒子大小只够指南针在里面转动而已,”黄月英笑着说道。 “jiejie手好巧!”我忍不住道,“也真会想办法。”自从人们发现磁石的妙用到14世纪,所有的指南针都是放在水里才能用的。而黄月英居然能早早地就想到这将指南针挂起来的办法,还做出来那么实用的东西! 尽管黄月瑛做的东西都非常精妙,但竹蜻蜓也好,罗盘也罢,我总算是看得懂。但是当她第一次搬出榨油机来的时候,我死活就没看明白。那天她把机器拿出来,放在花园里的一张小石桌上。我远远看见一台奇形怪状的东西摆在桌上,好奇心起,便赶上前仔细观察。只见那个机器主体是一个横置的竹筒,架在一个简单的木支架上;支架和底板全部用竹钉固定。底板上放了一个木盘,竹筒左上方接了一个漏斗,左端有个把手可以转动,不过转的什么我就看不出来了。竹筒的下方还均匀地扎了三排小洞。我上看下看研究了半天,就是想不出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我在机器边晃了十来分钟,终于等到黄月瑛再度出现。我忙问道,“月瑛姐,这是做何用的?” 她笑道,“不过一个小玩意,用来榨橄榄油的。” 我的下巴差点没砸地上。“橄榄油?!” 她又是点了点头,径自答道,“父亲还在的时候便作了这东西,每年都从荆南交州等地买的橄榄,做些橄榄油来吃用。后来到了黄家,我也是每年必备至橄榄油,爹爹和孔明都甚好此物。”说着,她又笑了起来。 诸葛亮喜欢吃橄榄油——我暗暗记下了这条信息,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忍不住想笑。我忙咳了两声,又问道,“这个机器到底怎么工作?” “橄榄放入这里,”她指了指圆筒上方的漏斗,“转动这里,”又指了指把手,“莫忘用碗接着油便成了。” “真的?”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小小的机器,有点不敢相信,“这圆筒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拆下竹筒左端的把手,然后将右段的盖子拧开,将竹筒中间的东西整个抽了出来,竟是一根盘着很深的螺纹的木柱。“Archimede’sscrew!”我惊道。终于看明白了;黄月瑛的这个机器,几乎就和后世的榨油机一模一样,不过是手动而不是电动罢了。 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点头道,“不错,阿基米德。” 我张口结舌地看她,又看眼前的机器,最后忍不住问道,“难道美名远传的希腊橄榄油都是这样做的?”我怎么就没听说过古希腊有专门的榨油机?当然,其实我对橄榄油的制作工艺也不了解。 她摇了摇头,解释道,“在雅典,妇人们采摘橄榄后,直接切碎了置于石磨上,橄榄油就自然浸出,何须机械功效。只是中原的橄榄与大秦不同,浸不出油来,才需做这个玩意。” 我想了想,确实,中国的橄榄都是用来做蜜饯的;油橄榄确实不是本土货。我又问道,“中原的橄榄又是哪里来的?我还从未见到过有卖的呢。” “交州,扬州南端盛产白榄,但逢季节荆州也时常有售,”她思索了片刻,又说道,“西蜀有野果,名木樨榄,荆南武陵一带也有此物,几乎与大秦橄榄无异。常有五溪族人将木樨榄贩往襄阳,也不过三五文钱一斤。只是五溪人不比交州商人,也不是年年都能遇见。” “三五文钱一斤?” 我脑子中的算盘已经拨拉得噼啪响了。现在一斤猪油差不多三十出头,羊脂还要在贵一点,大约三十五。偶尔街头还有麻油卖,不过好像没见到有人用麻油来烧菜,都是点灯或者做火引用的。赤壁的时候周瑜估计把市场上的麻油搜刮光了,似乎这两天才又开始卖,也要差不多三十五一斤。别说,就是芝麻都将近八百钱一石了。而荆南的橄榄零售才三五文钱一斤。这样算下来,怎么都有的赚啊。再说,菜油的军用价值也不小,即可补充军粮,而且可以用来放火。我更不肯放黄月瑛走,拉着她到我的房间里同她讨论把这个榨油机放大的可能性,又询问她一般来说十斤橄榄可以出多少油什么的。和她说了半天,她告诉我将那个机器放大两三倍是绝对可行的。做一个那样大小的阿基米德螺旋也没有太大的难度。不过若是再大的话打造螺旋可能会比较困难。我们两人合计了半天,都觉得此事有赚的。 我兴致勃勃地开始策划我们的橄榄油作坊:店址,员工,启动资金,机械打造,甚至等不及就想去荆南采购木樨榄。黄月瑛忍俊不禁地说道,“贺小姐,离橄榄成熟还有三四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