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一生无患
青茼和念湘登时都愣在了当地。 是啊,也许是梁老爷子离开的有点久了,所以竟连青茼二人都忘了,比起梁思玄,此时他们更该担心的人正是梁老爷子啊。 毕竟梁思玄就算再怎么生气,那也不可能比得过梁老爷子的。 在镇东大将军府,他老人家才是一言定生死的那个人。 就算对于梁颐,梁老爷子所抱有的期待比梁思玄还低,可如果梁颐大考后的排名太过靠后,让得镇东大将军府颜面大失的话,到时不止梁颐,恐怕就连梁思玄都是要一并承受梁老爷子的怒火的。 毕竟比起对自己的儿子就算再不争气,可也依然是抱有希望的梁思玄,梁老爷子可是宁愿梁颐没那个本事,那就还不如不参加大考,给镇东大将军府丢脸的好呢。 这下可好了,等到祖父回来的时候,府里才真的是要上演一场“好戏”了。 梁媗突然就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而青茼此时更是缩了缩脖子,站在梁媗身后就对念湘双手合十,眼神里都是拜托,让得念湘就算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最后念湘也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就又安慰梁媗道:“小姐,老太爷这不是还没有回来吗,而且昨天夫人不是才说了,距大军回京,最起码也还得十多天的路程呢,小姐实是不需要在这个时就过分担心。再者,二爷才进场应考呢,小姐也不用太担心了。” 不用担心?梁媗看了念湘一眼后,就在青茼二人不解的视线子下,有气无力的往后躺去了。 若没有前世得记忆的话,那也许她也会像青茼和念湘一般的寄希望于梁颐,祈祷他这次能创造出什么奇迹来,考的一个好成绩,不让梁老爷子和梁思玄失望。 但就算是如今与前世脱轨的地方已经多不胜数了。 可对于梁颐前世的印象,让梁媗真的不觉得他在这一世会有什么变化,等到梁老爷子回来,大考放榜之后,梁媗相信,她祖父仍然还是会把梁颐狠狠地打一顿的。 对,就是狠狠地打一顿,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前世时梁颐也参加过春闱,而且名次还不是一般的靠后。 在放榜之后,消息传回了镇东大将军府时,她祖父是极其的震怒,当下就命家法伺候。 把在考前装得是一副好好用功温书的乖宝宝模样的梁颐,抓起来就是二十大棍的一顿鞭笞。 打得梁颐当时是鬼哭狼嚎。 尽管杨氏在那会儿也是心疼不已,但梁老爷子在,谁敢造次? 就算之后被打得重伤的梁颐被禁足在了归雨院内,丫鬟和婆子也只剩下两名来照顾他,但这般孤零零的归雨院,杨氏也是没敢再靠近一步的。 不然一旦激怒了梁老爷子,就连杨氏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就是这般严重的惩罚,居然也没能把梁颐那投机取巧的性子给瓣直,在此之后,梁颐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是把自己的心机藏得更深了,对于镇东大将军的爵位也看得更重了。 但真有些可惜的便是,等到梁颐最忌惮的梁老爷子战死边关,梁思玄也在于老爷子溘然长逝之后就被残暴的怀帝下狱定了死罪,在这两个让得他始终不敢露出一点马脚的人都不在之后,沈氏又缠绵病榻不起之时,梁颐和梁羡的确是在镇东大将军府斗得不可开交过一段时间。 但那段时间实在是太短太短了,因为等到镇东大将军府没有了梁老爷子,没有了梁思玄,只有一个病倒了的沈家明月时,那它还能由谁来保护?大厦将倾,也不过就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罢了。 梁羡和梁颐倒是一切都想得很美好,以为自己只要夺嫡成功,那也能成为镇东大将军府的擎天巨柱。 可事实却是残酷的。 等到梁老爷子三人一倒下后,梁府也就立刻土崩瓦解了,在怀帝和一干佞臣的不遗余力之下,镇东大将军府是立刻就凋敝了的。 一顶通敌叛国的大帽子扣下来,梁家就已经被打上了永不翻身的印记了,而梁羡和梁颐那一直在做的美梦,自然也就冰消融解、无踪无影了。 梁羡和梁颐最后的结局,自然也没能逃过怀帝的魔手。 一切,都曲终人散了。 而其实有时候,梁媗都会开始怀疑,这一切或者就只是一场水月镜花? 又或者就只是她做的一个梦罢了,等到梦醒之后,她就依然还是那个被困在了姜家内院,整日听更等日出的“姜二奶奶”。 这也就是如今梁媗最恐惧的事情了。 在好多的深夜里,她总是辗转反侧,其中除了总是被那些噩梦所吓醒之外,还有便就是害怕等到下一次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一切就又不见了。 不论是娘亲还是雍儿,他们又都远远的离她而去,只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了这世上。 而那种孤独,在以前也许还是梁媗所能接受的。 但此时却再也不可能了。 在感受过娘亲对她与雍儿一样的疼爱、关心和爱护,以及雍儿对她始终不变的信任和依赖之后,要让梁媗再回到那个已经一无所有的自己,她接受不了。 无论如何,现在的梁媗都不可能再接受那个对于她而言,已经一无所有的“现实”了。所以,她回不去了,从她在这个时代一睁开眼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回不去了。而梁媗到现在为止,一直在努力的目标也只有一个,那便是能在这一世保沈氏和梁雍平平安安、一生无患。 虽说这个目标对于梁媗而言,是有些困难的了,毕竟这世上能对她娘亲说出这种话的人,可是连一掌之数都不足啊。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楚孤的母亲,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 这其中,最惨的虽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狱,沈氏也因辱骂怀帝及沈云崇的暗中捣鬼而获同罪后,梁思玄把梁家最后的力量却是用来保存了她们的性命时,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而说到这儿,就不能不说起英王了,梁媗此时的神色也不怎么好,那可是英王啊!是西殷如今仅有的三位异姓王之一,虽说权势并不能和郦王相提并论,但英王可也是手握五万海师,雄踞西殷海境防线的霸主,替西殷挡住了一年到头无数次的海寇侵犯,更是保下了西境内一方太平的最大功臣。 这样的英雄,不管是谁都不会忽视也不能忽视的,梁媗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她看着眼前的钟晴,却开始有些担心她了,毕竟英王之女,也就是现下正被簇拥在了场中央的那个少女,可是差点就成为了祁玚妻子的人啊。 英王子嗣颇丰,但他最疼的却是自己的小女儿唐梦澜,而唐梦澜身为英王的嫡女,本身就已是天之骄女,更何况又得到了英王的喜爱,其个性从小自也就养得有些刁蛮了。 但凡是唐梦澜喜欢、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那几乎就没有得不到过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个性又还有些刁蛮的天之骄女,在文帝、甚至是孟太妃的面前却也竟是颇得喜爱的,其中文帝先撇开不谈,毕竟帝王心中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就英王对于西殷海境的重要性来说,那文帝对唐梦澜的喜爱,说不得也只是因了英王罢了。 可孟太妃却就不一样了啊。 在除了楚孤和梁媗外,能入得了孟太妃眼的小辈们,现在梁媗就只知道一个长平公主和一个祁玚,而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位英王的幺女唐梦澜了。 这其中所代表了的问题,可是让得如今的梁媗不敢小看唐梦澜丝毫,毕竟若唐梦澜真如外界所言的那般,就只是个身份尊贵又个性刁蛮得天之骄女的话,那怎么可能会得到孟太妃她老人家的青睐?又怎么能让得太妃她老人家起了要赐婚于祁玚和唐梦澜的念头呢? 尽管最后,唐梦澜因了二皇子妃杨氏的一句话,就把建安闹得几乎满城风雨,而她与祁玚的亲事也因此最终没能成形,可就只是能使得孟太妃有了那样的念头,那就可以说明唐梦澜根本不是外人所传言的那般了。 “当年,二皇子妃一句‘此女有些刁蛮了’,就让得本都已经点头同意了与祁玚殿下得亲事的唐梦澜,一夜之间就把建安闹得是满城风雨,不止跑到了陛下面前去哭诉,而且还在潇雨寺‘巧遇’了与英王妃向来就交好的郦王妃,当场就委屈得是痛哭流涕,随即又与其母英王妃进宫去给冯贵妃请安,并且在冯贵妃宫里也是啼哭不止………不过就是短短一天的时间,整个建安就都在传二皇子妃不喜唐梦澜,甚至以婆婆的身份欺辱与她,最后使得冯贵妃找到了理由发作,连累得蕙妃都被文帝冷落了许久,而二皇子妃更是在好长一段时间内,连宫门都没再出过一步。” 梁媗看着沉默不语的钟晴,继续说道:“之后,要不是西边海寇忽然又蜂拥而来,使得海境战事忽起,英王妃和唐梦澜也不会急忙赶回到英王身边,那当年的事情也说不定不会就那样简单得平息了的。” 相比起梁媗,她当初甚至是有幸目睹过唐梦澜就算是在二皇子妃杨氏面前的肆无忌惮,在那个以钟晴看来是那样让她觉得压力巨大的二皇子妃面前,唐梦澜居然也能那样肆无忌惮的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