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出云
梁媗是有些担心的,但沈氏既然都已经这么吩咐下来了,此时府里又正是因了悬秋阁里发生的事情而有些敏感的时候,朱姨娘也还在昏迷之中,所以梁媗就也听话的待在了小云曛里,并未去南兰溪畔给沈氏请安。 屋外雨色一直朦胧,也不知道刚刚父亲到底是去南兰溪畔对娘亲说了什么,让得娘亲竟是谁都不见的想一个人待着,父亲和娘亲是又起什么争执了吗? 靠在了牡丹花窗边往外看去,梁媗不知不觉的就又微微发起了呆来。 连还站在了一旁的梁雍都忘记了,害得某只小老虎还战战兢兢的待在了炕边,一动不都不敢动的呆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发现梁媗原来是早就又在怔忡之间了。 “jiejie,你又在想什么了?” 非常自觉的踢掉靴子,梁雍跳蹿蹿地就爬上了已经铺满紫竹凉席的大炕,有些好奇的看向了梁媗问道。 “没,我没有在想什么,就只是好奇娘亲此时在干什么罢了。”被梁雍唤回神的梁媗,在转头看见他已经上炕之后,也就只是笑瞪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伸手弹了起了另一件事情来,“雍儿,你最近可能就要正式拜卢景先生为师了。此事,你知道吗?” “知道啊。”虽然不解梁媗怎么会突然就说起了这件事情,但梁雍却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说道:“娘亲这段时间都一直在和雍儿耳提面命此事,雍儿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那雍儿,你知道吗,如果一旦拜了卢景先生为师,你就要………”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梁媗忽然就又说不下去了。 “我就要什么?”可面对着梁媗的欲言又止,梁雍却极其天真烂漫的就歪了歪头,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十分好奇梁媗为什么话说到一半就又不说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也不知卢景先生有没有祖父严厉,不知道你以后的功课是会增多呢,还是——”梁媗一提到功课,梁雍的好奇心就立刻消散无踪。 也不等梁媗把话说完,梁雍立即就把这个话题给岔开了。 “jiejie,我饿了。” “才刚刚用完午膳,就又饿了?” 梁媗颇有些无语的笑望着明显是在转移话题的梁雍,但也因了这样,所以刚刚梁媗的欲言又止就这样糊弄了过去,梁雍也没再问起。但以最近这两天,娘亲明显有意无意的一直在雍儿的面前提起拜师卢景先生一事看来,此事绝对是近了的,虽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定下正式的日子是哪天,可也不会太远就是了。 那这不也就表示了,梁雍离开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梁媗看着梁雍,忽然就有些出神了起来,可梁雍却没有发现什么,就只是仍然在一旁高兴的捣鼓着新送来的沙木玩具,自己一个人也能玩得不亦乐乎。 但却殊不知,此时梁媗看向他时是如何的神情,眼底的那些不舍又是怎样的浓厚,就好像即将一别便会多年都不能相见似的。 而窗外此时风雨依然,也不知道明天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天气了。 …… …… 镇东大将军府和英王府之间,以前是并没有什么太多得交集的,但因了上次替老王妃寻觅名医医治一事后,沈氏与英王妃之间的交往却就忽然的增多了起来。 尽管这样的交往之中,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利益的交集,但在利益之外,沈氏和英王妃两人却不免也是有着惺惺相惜的互相欣赏。 毕竟一个是手掌滁西涧三分之一的分号之人,而另一个却是雁蒙城的半个当家者,两人同样都是手握大权的女人,才干和心性又皆都是巾帼不让须眉。 那这样的二人一旦相遇,那又怎么可能不言谈投机、相互欣赏呢? 而也就正是因了这样,所以自老王妃的事情之后,沈氏和英王妃之间自然就是交往密切了起来。 这在两人相互多次登门拜访的情况下看来,那也是十分明显的事情了。 就好比现在,沈氏就只是忽然派人去英王府送了一张名帖,不出多一会儿之后,却就传回了英王妃的邀请,邀请沈氏今天到英王府一叙。 这样快速的回应。 要不是沈氏,那还真就没几人能得到这样的待遇了呀。 只是如此一来,梁媗可就有些高兴不起来了,毕竟英王府里此时还有谁?卢景先生可是还在英王府里住着呢,沈氏这样忽然的登门拜访,要说在这几天里时不时的总是提起梁雍拜师一事的情况下,那不是为了去见卢景先生,与之商议梁雍正式拜师的事,那又会是什么呢? 那如此一来,梁媗要是还能再高兴起来,才是有鬼了呢。 一辆鎏金花阳绿翡的倒垂莲马车在众多侍卫的护送下,一早就驶出了镇东大将军府的角门,顺着英王府的方向便一路行驶了过去。 而等到才刚刚驶进英王府的范围,梁媗就已经从轻纱幔帘内看见,远远的就有人在英王府外候着了,等到他们的马车一驶近,那人便带着几个丫鬟迎了上来。 “梁夫人终于来了啊,王妃可是早就在等着夫人大驾光临了呢。” 原来是英王妃身边的田mama啊,这可是英王妃身边的老人了,梁媗自也不可能不知道她的。 “田mama说笑了,倒是王妃有心,还派你在这儿守候,我们这就进去吧。”沈氏来英王府也不是一两次了,田mama也已不算面生,此时自然就是直接往王府内而去了。 而在有了田mama的带领下,沈氏和梁媗一行人那可真就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就进了王府内院,与英王妃、以及现在已经成了世子妃的宋瑶华和唐梦澜相见。 “你这一路倒是走的悠闲,却害得我在这儿平白等了你好一会儿,你这帖子可是递得稀奇啊。” “天地良心,我自出府可就是一路直奔你英王府而来了,你可别乱诬赖好人呀。”而等到沈氏和英王妃一相见,两人却就都毫不客气的先互相指责了一番,看得旁边的梁媗是多少有些目瞪口呆的。 尽管早已知道最近娘亲和英王妃走得极近,但想不到两人的感情竟是已经如此之好了? 这可都快比得上娘亲对待王氏时的轻松和随和了啊。 但问题是,王氏是谁? 那可是和娘亲一起从小玩到大的闺阁密友,两人在还都未出阁前可就已经是好友了,那就更别说到了今日,她们可都还是一样的交往密切,感情未曾疏远过一丝一毫了。 与王氏相比,那英王妃简直就不知是从哪儿冒出的后来之人了,虽然地位尊崇,但与沈氏可谓是从未有过什么交集的两人,却因了老王妃一事,便忽然就突飞猛进的亲密到了如此地步,这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啊,毕竟她娘亲是有多冷淡,梁媗可是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 但凡是能让得娘亲如此热络与之交往的人,除了王氏以外,那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啊,看来她对于英王妃的认识,还很是浅薄呢。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 而也就在梁媗正看着沈氏和英王妃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有人在轻轻拉扯她的衣袖,梁媗转头去望,却只见原来是唐梦澜不知道在何时竟已经悄悄地走到她身边了。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意外,不知道自己病着的那段时间到底是错过了什么,家母怎么会和令堂的感情突然就变得如此之好?” 梁媗移过了视线,看着唐梦澜微微耸了耸肩的说道。 “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那我也帮不了你。” 但让得梁媗有些意外的却是,唐梦澜此时也对着她微微耸了耸肩的低声说道:“在我发觉之前,母妃就已经与梁夫人的关系是如此亲密的了,弄得我在好长一段时间内,也如你一般,还以为是自己错过了什么呢。” “你也是如此?”
屋内一禺,梁媗和唐梦澜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就悄悄地聚到了一块儿,嘀嘀咕咕的说起了悄悄话来。 可她们自以为无人能发觉的小动作,却早已被别人收进眼底了。 此时坐在了居中炕上的沈氏和英王妃,两人在对望一眼之后,后者眼中就满是笑意的忽然开口了,“梦澜,你带着梁三小姐到府里各处去逛逛吧。” “啊?哦……母妃,梦澜知道了。三小姐,这边请!” 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梁媗和唐梦澜正讨论事情到了紧张的时候呢,却忽然就被英王妃给打断了。 有好一会儿,梁媗和唐梦澜其实都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 而要不是她们旁边的念湘和寒竹暗中轻轻扯了梁媗和唐梦澜一把,那刚刚说不定可就是要丢脸的了。 但好在这都没发生,梁媗和唐梦澜也顺利的从大堂内溜了出来,在又经过一番讨论之后,便就由唐梦澜带路,一行人就向着一座建在了阴翠假山之下的凉亭走去。 “刚刚还真是险,要不是念湘和寒竹,我们可就要出糗了啊。” “可不是,但那还得怪你,干嘛突然就和我说起了祁玖的事情来啊,你明知道我一听到他的名字,可就是什么都顾不上的了。” 叠叠翠嶂之间,一弯清澈的小溪,在唐梦澜轻车熟路的带领之下,梁媗一行人顺着一条小径就走到了一座小而精巧的凉亭之前。 而还不等念湘和寒竹指挥小丫鬟们把亭子内收拾好呢,梁媗和唐梦澜却就在亭外又讨论起刚刚没说完的事情了,尤其是在唐梦澜的怨怼之后,梁媗更是无语道:“唐大小姐,刚刚好像是你自己先问得我,有没有赢王世子在山海关外得消息的吧?怎么这最后还成了是我先向你提起的了?” 梁媗颇是有些无语的就看向了唐梦澜,而这番话一说完后,唐梦澜也就有些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然后才道:“是这样的吗?” “当然。” 梁媗回答的肯定无比。 “那就是我记错了,不过你也知道的,我在一听到他的名字后,就会有些莽撞了,更何况刚刚你还提起了祁玚在山海关外身先士卒的英勇事迹,那我怎能不连想起也是一道主动请赴前线而去的世子殿下啊?还请梁三小姐多多见谅,不要介意,我绝不是故意的。” 英王府的这个小霸王在怪罪人的时候是极其干脆不已,而当她认错的时候,那也是如此的利落,利落到梁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看着面前的少女一片坦荡荡的神情,梁媗是半晌无语。 “我祖父如今也是在前线作战,唐小姐的心情我能体会,介意自是不会的了。” 可再无语,最后梁媗却还是把话接上了。 也许是看过的人和事已经太多了,所以现在的梁媗反而更喜欢像唐梦澜这样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爽人了。 虽然这样的人,有时候直接得实在是很伤人。 可若当你在一个虚伪的世界里活得太久,那就会发现像唐梦澜这样直率到都快有些傻气的人,才是最适合你去交往的人,毕竟他们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从不虚与委蛇,也从不两面三刀,而也就是这样直率到都快有些傻气的人们,才是那能真真实实说话,痛痛快快交往的人物。 尽管梁媗一开始也极其看不惯这个唐家的小霸王,可当这一路磕磕碰碰的相处下来之后,她却觉得与唐梦澜交往,实在是比起与长平公主相处要简单、也要更实在一些的。 所以虽然自钟晴的生辰宴后,长平公主就对她予于唐梦澜帮助一事是有极大的意见,但梁媗却都没有什么表示,既没有主动对长平公主解释什么,也没有主动与唐梦澜疏远,保持距离,而仍然是与以前表现出一模一样的态度。 这自然就是惹怒长平公主了,但梁媗又怎么会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