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混乱（中）
夜幕下，黑色礼车长驱直入，刚刚停稳在诺夫哥罗德使节住处，就有诺夫哥罗德人迎了上来，“你们是想干什么？” 侍卫们面色不善，这两天波兰人的监视变本加厉，而这次居然干脆驾车闯了进来。 来客推门下车，掏出证件递了过去。他是一个中年的男子，鼻梁上架着纯银的细框眼镜，看着他身上的衣着显然是波兰王国的大臣。男人傲慢地看了一眼对方，但是还是将右手伸出去跟面前的迪凯雅特握手，“是我。波兰派来的代表，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事情？”听到对方傲慢的声音和倨傲的态度，走出来的迪凯雅特同样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还是平息自己内心的不悦开口问道。 “我奉命前来要见康士但丁大公一面，怎么，难道不欢迎么？” 波兰的使节大臣倨傲无比，他的脸上挂着完全不恭敬的笑容，根本没有将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迪凯雅特还有其他的侍卫放在眼中。 波兰人居然会派出这样的代表？！ 尽管如此，迪凯雅特还是竭力平息下了自己心中的愤怒，这便是西方列国对罗斯人的态度——在他们眼里，罗斯人就是野蛮低俗愚昧的不值一提的。罗斯人四分五裂和自己技术文化的落后是根本的原因，但是更重要的是对方对极北地区的贪婪。 总有一天，我们会让你们明白自己的愚昧的！ 迪凯雅特在心里暗暗说道，但还是恢复平静，冷冷地说道：“那么请等我通禀大公。现在大公还有事情恐怕不能立即见你们。”说完不理睬对方傲慢的态度便转身离去。但是令所有人又惊又怒的是，那名波兰大臣居然从容地径直走了进去。 “你想干什么？！”怒火腾起的诺夫哥罗德侍卫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轻蔑到将他们直接无视想要径直闯进府邸中，这即便是在外交上也是极大的侮辱！使馆界一向是拥有超然地位，各国也一直承认如此。立即，侍卫们手持着武器对准了擅自踏入的波兰人。 而跟随在波兰大臣的那些士兵也立刻将武器瞄准了诺夫哥罗德人，气氛登时间变得极为紧张。 可是，那名波兰大臣的脸上却露出了微妙的神情，即便是被人用枪指着脑袋，但是却丝毫不害怕。准确地说并不是不害怕，而是自己有足够的依靠。 因为他知道，波兰人根本不敢冒这个险，一旦对方开枪的话，这就意味他们的处境将会迅速恶化。这当然是一次冒险，然而这位波兰大臣却坚信那位康士但丁大公不会这么愚蠢。而这些诺夫哥罗德侍卫应该也不会这么冲动！ 果然对方也仅仅是警告而已。 此时此刻，隐蔽着的波兰军队正在全副武装密切观察着，他们当然不会消灭康士但丁——这是宗教裁判所的任务，但是这样强大的武装力量足以弹压诺夫哥罗德人了。就算康士但丁手下都是精锐，但是在手上只有轻武器。人数面对十倍百倍的情况下，这些罗斯人能拿什么抵挡？ 所以，这名波兰大臣才会有恃无恐，嚣张地面对诺夫哥罗德人枪口。 “这是怎么回事？”被惊动的贝尔希斯这才从府邸中走了出来，面色不善地看着前来的波兰的使者问道。 “是雅德薇佳陛下的要求，这是王的印玺，难不成波兰人连我国的公主的去留也不能决定不成。康士但丁大公未免也太不将波兰放在眼里了吧！”只见那名波兰官员傲慢地看着贝尔希斯冷笑道，完全没有将对方看在眼里。 他被外面的sao乱惊动，却没想到是波兰人像是跳梁小丑一般挑衅。 而贝尔希斯却忽然间开口问道：“这是雅德薇佳陛下亲自下达的命令吗？” “当然，阁下是在质疑这条诏令吗？” “那么只要让侍卫们呈递就行，阁下为什么要强行闯入这里？！”贝尔希斯的脸上仿佛笼罩起了寒霜，他看着上面的笔迹，心中冷笑，他已经看出了什么。 被贝尔希斯那瘆人的眼神注视着有些不自在的波兰大臣一瞬间决定居然心中一颤，可是他立即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保持着原本的傲慢，说道：“那样太麻烦了，不是么？波尼法齐娅公主是波兰的公主，恐怕旧居于此不合礼数！” “那么这就是你刚才那样做的原因吗？到底是谁不合礼数？”突然之间，贝尔希斯拔出了一位侍卫腰间的格斗短刀，而下一刻，他便已经和那名波兰大臣近在咫尺，冰冷的刀刃已经贴在了他咽喉处。 毛骨悚然的感觉令这个原本傲慢无比的男人几乎动弹不得，因为恐惧已经占据了全身的一切，根本使他无法主导自己的身体。 “你——”舌头就像是打了结一般，说不出话来的波兰大臣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敢这么做。贝尔希斯简直就像是一个亡命之徒一般，丝毫不理会那些距离不远的波兰士兵用枪指着自己。 “我知道你下面想说什么。无非是那些空洞的恐吓而已，现在哪怕你们的人用枪指着我的脑袋又能怎样，我可以在子弹射穿我的头颅的前一秒就让你的喉管裂开。你敢么？” 冰冷的话语犹如毒蛇在吐信，全身血液就像是凝固了一般，之前还在趾高气扬的波兰使者此时此刻却像是丧家之犬一样。 “我我……我只是一个传话的，别杀我！”现在，这个波兰人一点也不敢露出之前的傲慢，他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之前说的话绝不是恫吓。他根本没想到这个男人简直就像是疯子一般，居然毫不在意，此时的波兰大臣甚至不敢大声喘气，因为那柄锋利的短刀随时可能切开气管。 “嗤，原来害怕了吗？”贝尔希斯冷峻地问道，面无表情，他收回了手中的短刀，放开了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波兰人。而刚才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被其恐怖的威压压抑得喘息不过来。这就是真正的贝尔希斯，，当初在安条克公国，被称为铁血伯爵的男人，即便是没有公国势力，那种浑然天成的威势也不会丝毫削弱。 “那么你可以滚了，除非雅德薇佳陛下亲自到场，否则康士但丁大公作为波尼法齐娅公主的监护人有权这么做。”贝尔希斯随手便将那封诏令随手丢在了地上，而迫于他的威压，那些原本趾高气扬的波兰人现在除了大口大口的喘息之外别无他法，他们根本承受不住对方那沉重的眼神，那是经历过战场的眼神，比一般的军人还要令人畏惧的眼神。 “真是丢人的家伙呢！”而远处，用望远镜看着这里情况的马萨尔侯爵脸色不悦地说道，他没想到派去的人居然这样没用。 “本来就只是用来试探下对方的底线而已，我怎么也不可能指望那些诺夫哥罗德人主动将公主殿下叫出来。”毛瑟元帅轻描淡写道，那名官员只是随便派过去的，为的仅仅是装装样子罢了。 “既然她当初选择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上，那么她就必须承受这样选择的代价。”这个平时显得十分和善的老人此时眯缝着眼睛，脸上的皱纹犹如山石的裂缝，可是却让人觉得无比畏惧。这就是诸侯，主宰波兰站在权力顶峰的存在。只要他们愿意，波兰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之对抗。 雅德薇佳，终究是太年轻了啊！当时她不安于现状便是最愚蠢的行为。 “那么，你的意思是放弃波尼法齐娅公主吗？”马萨尔侯爵看着毛瑟元帅问道。 “王选的时候不就已经被我们派除出去了不是么？”毛瑟元帅反问道，“既然已经被认定被我们抛弃，那么这所谓王族也就可有可无了，不是吗？不能为我们所用，有随时可能成为我们的威胁那么还是让她消失比较好。” 老人冰冷无情的话语让马萨尔侯爵陷入了沉默，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一直以来波兰的王族都是模糊不清的，但是先王也就是雅德薇佳的父亲拥有无与伦比的威望，这才使得这一系的王室得以留存，但是现在毛瑟元帅居然这么轻描淡写就要将之抹除，这未免…… “这恐怕——” “别忘了，马萨尔侯爵，不是我们放弃了公主殿下，即便是事故发生的前几个小时，我们都试图让她回到我们可怜的女王陛下身边，但是却由于那位康士但丁大公独断专行让那个可爱的女孩葬身在火海之中，诺夫哥罗德人擅自携带的危险易燃物造成了一场巨大的爆炸将整个街区夷平。这和我们无关，我们已经尽力了。”毛瑟元帅打断了对方，面不改色地道，但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的毛骨悚然。 难道这个老人将那么多人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不成？ 马萨尔侯爵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可以说每一位诸侯的手上都不干净，他们都是依靠着杀伐决断和阴谋诡计将自己的政敌踩下去踏上了权力的顶峰，但是这一次毛瑟元帅的手段却连其他诸侯都大大震惊了。 这时，毛瑟元帅将帽子重新戴好，对身旁神色凝重的马萨尔侯爵道：“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也就没有什么好说了。马萨尔侯爵，您不会还抱着什么幻想对王族吧？”老人的话里意有所指，令原本在沉思的男人也微微一愣，但是马萨尔侯爵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他知道毛瑟元帅代表的是整个波兰的贵族，他们不喜欢自己的力量受限，尽管自己不愿意王族就此没落，但是还是无可奈何，和波兰贵族决裂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这场悲剧，而雅德薇佳试图反抗悲剧而选择信任康士但丁实际上是加速了悲剧的进行。 “我明白了。”侯爵点了点头，贵族们的同盟关系是至高重要的，即便自己和雅德薇佳的家族有一点联系也不可能在做出什么帮助了。等待波尼法齐娅的只有毁灭，对那些竭力弱化王权的大贵族来说，外来的君主要好控制的多，雅德薇佳作为前车之鉴，波尼法齐娅绝不可能成为王选之一。 …… “离开了吗？”康士但丁看着重新回到房间的贝尔希斯，房间里只有他、库拉克将军和贝尔希斯三人。 “看来，波兰人已经蠢蠢欲动了。”库拉克将军微微叹息，他能看出那是对方的试探。 “所以他们才准备将柏妮亚带走吗？” “只是装装样子而已，他们根本不会在意那个孩子的死活，他们之所以那样做，仅仅是为了不让自己落下口实而已。如果柏妮亚落在他们的手里最终也不过是成为联姻的工具。恐怕这便是陛下最不愿意看见的吧！” “看来就是今晚了么……真是可怕啊！”康士但丁喃喃自语，但是那张脸上却显得太过于平静，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出现。仿佛对风暴即将来临无动于衷。 而贝尔希斯面无表情，那张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表示，这也许是康士但丁最后一次的任性，自己也只有同意而已。 但是库拉克将军却显得有些犹豫。 “康士但丁君，你真的能够扭转乾坤吗？也许相信你将会招来灭顶之灾，也许你可以给柏妮亚给波兰一次前所未有的机遇。危险与机遇同在！老朋友，我能做到的仅有这些了，你可不要怪我啊！” 在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内心里只能这样默默地说道。他内心里称呼的那位老朋友便是雅德薇佳的父亲，当初带领波兰的崛起的先代国王。如今，他们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康士但丁一个人的力量了。然而康士但丁却要面对的是教廷和波兰两个庞然大物，他真的能够抵挡吗？最终是将波兰推向混乱的深渊还是穿过最深的黑暗面对光明的未来呢？ 库拉克将军无法保证，无法预测，只能将自己的生命作为孤注，压在了康士但丁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