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一阕悲惋
村庄虽小,但算得上五脏俱全。 我在客栈里小睡了一觉,醒来后萧睿他们已在楼下大堂,见到我,萧睿热情招呼:“阳儿!来!” 我过去后,他当即递来一块软糕:“尝尝,这是定云县最有名的茶糕。” 我接了过来,味道果然好,甜而不腻,我几口吃光,心里又起了很多说不清的情愫,这种情愫类同于昨日的白玉包子,比起香喷喷的烧鸡烤鹅,似乎更喜欢甜食。 之后他们几人开始闲聊,我坐在一旁安静听着。 周薪打听小道消息是一绝,他的面貌不如其他三位公子哥好看,但是很干净乖巧,最适合走街窜巷。 他们几人的面貌里,萧睿最出众,神采飞扬,但性格使然,导致他的外貌有一丝侵略,哪怕他眉梢微扬,看他不顺眼的人都会觉得很张扬跋扈。方笑豪比较沉稳,眉毛极浓,时常没事在那边沉思,然后一开口是一串的问题。胡天明比较稚气,年纪也最小,这次方笑豪和胡天明都没有带随从出来,因为不如萧睿对周薪的信任,换句话说,萧睿对谁都容易信任,包括我。 周薪现在在说的事情是关于清容的,他说打听了很多人,兰芝的确真有其人,是跟清容自小玩大的,至于被jian污的事情,确实有很多地痞在那边宣扬过,真假不清,毕竟兰芝父母抵死不认,但兰芝是死了,跳河死的。 他还打听到了一个让我们想不到的消息,清容不是郭香芹的亲生女儿。 我有些讶异:“不是?” 萧睿反倒悠闲,说我有什么大惊小怪。哪有亲生母女会同她们那样。 可是,也没有亲生父子如同他和他爹啊。我记得清楚,他将他爹绑到了树上,他爹骂他逆子。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周薪继续分享他打听到的。似乎比较曲折:“嗯,街坊说郭香芹是童养媳,经常挨打挨骂的,她那会儿刚生下女儿不到一年,下田时一时大意,女儿掉进了水里淹死了。她怕婆婆和丈夫打骂,抱着女儿的尸体跑到了外乡去。半年后回来,怀里抱了个女娃,模样跟她女儿还有几分像,是她偷来的。就是清容。” “她之后胡乱解释,虽然有人怀疑她,但毕竟这两个女娃长得真是像。不过郭香芹自己很不喜欢,偷她纯粹是给她婆婆和丈夫一个交代,没多久,她丈夫死了,她干脆一个人跑县城去做活,把清容扔给了老人。再没管过。” 听完我们一时有些安静,最后萧睿开口:“嗯,那知道她们所说的东西了么?” “这个。似乎打听不到。” 我看向窗外,日头很好,早上那么短的时间,她能藏的地方定是最近的洞xue,可惜我们不能贸然进去,她也不敢轻易出来。 不过。我没能想到她被阳光所晒,身上泛出的烟雾居然是青色的。 鬼魄以气凝体。遭受伤害后,人的皮rou破开流出的是鲜血。鬼魄散出的却是腐气,修为越精者,腐气颜色越浓。郭香芹死了不到七天,理应是白色的,但现在竟已是青色了。 心中正在琢磨一些能捉到她的办法,这时方笑豪回头:“阳儿,你知道鹤山吗?” 我想了想,摇头:“也许知道,但我现在不记得了。” “那你接下来有没有打算去哪?” 我仍是摇头:“不知道。” “那,要不跟我们一起去鹤山吧?” 我继续摇头:“不了。” 不过萍水相逢。 旁边一个酒客却被鹤山俩字所吸引,顿时凑了过来:“鹤山,那个有拂云宗门的鹤山?” 之后的时光,我趴在桌上静静看着窗外,边认真听着他们在耳边讨论拂云宗门以增长我的见识和认知,兴许还能帮我回忆点什么。有几只麻雀点着树梢跃过,光晕亮亮点点。 他们讲的很杂,因为萧睿很兴奋,我在脑子里一点一点的整理出一个词章: 拂云宗门与江左行登宗门,珝州缦山城,凌北天净宗门合称为四大宗门。 拂云宗门在鹤山上,鹤山又被叫做玥山,环境清幽雅致,山谷空旷,人称‘锁闲云,借清风’。 拂云宗门以炼丹制药见长,老宗主五百多随,全派上下近千人。 拂云宗门尊卑为宗主,长老,仙师,弟子,门人。不分权贵名望,到处都是贵族子弟,有可能山门扫地的门人就是七大世家的公子。 拂云宗门出来的人皆不忧前途,下山后大多会成为江湖上一些大门派的护法长老或被官府笼络。 萧睿用了一个比喻来形容拂云宗门:拂云宗门就是拿根板蓝根放在痰盂里揉成药丸,皇帝也能当宝,随便一挥手就是价值连城的打赏。 他们说了很多,我听着听着,忽的插话:“拂云宗门三年前便不收徒了么?那你们过去是……” “是给阿光求药啊。” 我仿若给他泼了盆冷水,他的热情和兴奋全然不见,面色露出牵挂和担忧,难过道:“阿光伤的太重,活是活过来了,但是瘫痪了……我们出来的那几天,他成日寻死觅活,这小子,虽是个男人,但他最娘的,皮肤养的比女人都好,现在后背……” 我不会劝慰人,最后是方笑豪去宽慰他。 静坐了会儿,我说去外面走走,他们要我记得早些回去。
村道很热闹,也很静,因为天气炎热,大多数人都坐在屋檐下吹堂风,寂寂长街反而空了出来。 这样的太阳,于我诚然是种享受。 我一步一步走着,有几个妇人摇着蒲扇跟我招呼:“姑娘,外地来的啊?” 我笑着点头,她们热情的跟我介绍这里的特产,这里的名胜,我笑着听着,脚步不停,走远了,她们在身后嚷道:“姑娘,玩得开心一些啊!” 我回头冲她们挥手:“好!” 最后我在一条老巷路旁坐下,楼上有悠然二胡,曲调凄怨,付一阕悲婉。 阳光将石头晒得guntang,我轻轻依着土墙,双眸微阖。 一曲结束,曲音渐停,尾音轻颤,这时一个稚气童音叫道:“jiejie!我爷爷拉的好听吧?” 我睁开眼睛,一个小孩趴在窗台上,歪头对我嬉笑。 我点头:“好听。” “jiejie你不热吗?” “不的。” “嗯,jiejie,你要是渴了说一声,我给你下去送水哦!” 心下一怔,我笑起来:“好。” 他回身跑走,依稀听到笑声:“爷爷,爷爷!一个jiejie说你拉得好听呢……” 我听着,眼睛莫名泛起酸意,思绪一下子拉得好远好远。 “小隐,小隐,你睁开眼睛看看爷爷啊!小隐!!” “仙人!救救我孙子啊!他才五岁!他才五岁啊仙人!!” “我不要你们帮我杀妖怪!我只要小隐醒来!仙人,仙人!我给你磕头,求求你了!仙人!我求求你了!” “妖怪死了有什么用!我的小隐活不过来了啊!小隐!小隐!” “你这徒弟是苍生祸患!从头至尾无一不怪,怎能留于人世!我今天定要杀了她!你让开!” “师父,你不要跪了,你刚生过大病,师父你起来!” …… “jiejie,你怎么哭了?”小童的小脸又趴在窗台上。 我抬起眼睛,擦掉眼泪。 “jiejie,我给你唱首小曲儿,要不要呀?” “嗯。” “爷爷!帮我拉调!我要唱浮世谣!” 悠扬乐声轻起,小童拍手唱道:“云纤纤,花闲闲,风卷溪水水涓涓。凌霄汉,人间澹,浮世清欢绕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