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暖日
“……生性当禀之自然,应节饮食,注强身,修性情,不可一溉妄长益,不图一劳得永逸,应当知万物自得其律。需精神平粹,服食养身,保神安心。殊不知,令人心忧之虑多……” 我听得头昏脑涨,终于从梦里挣扎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抓起枕头朝床边烦人的老家伙砸去,堵住他的滔滔不绝:“臭老头!吵个没完,让不让人睡了!” 他抓住枕头,朝我脸上拍来:“你个死丫头,可算醒了!” 我气呼呼的拉下枕头:“你吵死了!比苍蝇还烦!” 他理直气壮:“不烦你,你能醒来么!”没好气的抬起手,桌上的沉香食盒隔空移至他手中,他掀开盖子,清淡粥香迎面扑来,我深深吸气:“好香啊!” 他端起瓷碗,用勺子搅拌两下,里面满是红枣桂圆,我吹走上面的热气,抬头随口问道:“杨修夷呢?” 后脑顿时挨了一掌:“就知道问他!为师照顾你三天三夜了,你怎么不知道问问我!” 我嘿嘿一笑:“他辈分最大嘛,轮流来,轮流来。” 他“切”一声:“那小子体魄比你好多了,昨天就醒了,不过还躺在床上,小丰不给他下来。” 说完忽的按住我,神情紧张。 我轻轻懒懒舀起一口甜粥喂入嘴中,瞟去一眼:“怎么?怕我去找他?” “想都别想,我是不会给你去的!” “哼,我才不去。” 我咕噜噜喝完,抹抹嘴巴,缩回被窝里:“我都没睡够,能到哪儿去。”打个哈欠,“月楼在么,她如何了?” 师父贼贼的挑眉:“你猜?” 他这模样让我顿时大喜:“她和卫真,她,他们……” 他哈哈大笑:“你可别想太多。月楼这几天一直在照顾你,刚被我赶回去睡了。” 有如一盆冷水浇下,我在被窝里缩了缩,没好气道:“哦。那卫真如何了?” “这孩子真是可怜啊,唉。” 我一惊,坐起半个身子:“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我闲着没事做,带上小花去他梦里兜了一圈。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我咽了口干唾沫:“……小花?” “就是花戏雪那小东西。” 我:“……” 小东西…… 一阵寒意蹿出,我打了个冷战,继续缩回被窝,裹得更紧些:“哦,那就小花吧,我睡了。” 师父又坐了半日,终于起身,摸了摸我额头,而后收拾碗筷,拉开房门走了。 听得脚步声离去。我忙用神思清扫,确定他走远后我立马爬起,掀开被子跳下床,从另一边的木窗爬了出去。 日暖生烟,清风闲云,天地一片清明。 我心情大好,这才发现自己忘记穿鞋子了,但懒得回去,索性赤脚就朝杨修夷的主卧室跑去。 沿路都为光滑小石,挠得脚底心细细痒痒。为了走近路。我抄了月树丛中的小径,两旁的绵软草地开满许多黄白两色小花,清幽扑鼻,娇.嫩巧趣。几只鸟儿吱吱喳喳在枝桠上来回跳跃。一派明朗舒惬。 路过小河时,我瞅见水面被清风徐徐吹开,涟漪细纹一圈一圈的荡漾,忍不住就过去,伸脚沾了沾,沁人凉意带来的舒爽令我咯咯直笑。心绪仿若白云般悠闲。 一个声音就在此时不冷不热的飘来:“傻不傻。” 我回头,花戏雪不知何时坐在不远处的石上,双手抱胸,漂亮的凤目斜觑着我。仍是穿着一袭白衣,迎风飘展,连带墨发纷飞,清新俊逸,潇洒出尘。 俊美容颜一如往日,令人叹绝,却独独额上一个血包很是突兀,令我忍不住想大笑。 我几步蹿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用肩膀一撞:“早啊,小花。” 他本来气定神闲,一听这称呼顿时嫌弃的伸手推我:“早什么早,滚开!” 我死皮赖脸可是一绝,又蹭了蹭他,不怀好意:“你家真儿怎么样了,可还有戏?” 他冷目斜我:“你这只野猴子,心术不正,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 “想的可多了,比如被你打过多少下,我可全记得。” 他看着我,忽的咧嘴一笑:“你把我记得这么清楚?” “你那次在客房里打得我的可疼了!” “那你打算怎么报复我?嗯?” 我捡起石子随意把玩,漫不经心道:“还能怎么报复你,等清闲了,我就雇些打手把你用麻袋套住,拖到黑巷口里打一顿。” 他极为不屑:“净说些没用的,你叫上一百个打手都没用。” 我侧头看着他,认真道:“花戏雪,那晚在集市,你发现我不见了一定很担心吧?” 他顿了顿,眉心微拧,眉间隆起的淡淡纹皱若似远山青黛。 我不由感叹,果然是狐妖,这家伙,连皱眉都这么美。 他望向清池水面,点了下头,鼻音一本正经的“嗯”了一声。 眼看他对我放松了戒备,我拍拍手掌起身:“对了,你刚才不是说……” 我故意拖长尾音,他抬头:“嗯?” 我猛的伸出食指,往他额上血包狠狠戳去,他痛的跳起,怒吼:“田初九!” 我往后一跳:“你刚才不是问我要怎么报复你么,痛不痛呀?” 他气急要来打我,却被我以石头摆下的天灵困阵挡住,我挑眉:“你就慢慢等上一个时辰吧!” 说完便扬长离去,留他在后面骂骂咧咧,跳脚跺地。 杨修夷半靠在床上看书,身后垫着两个软枕,穿着紫色寝衣,衣上有着淡不可见的流云水纹,整个人丰神俊朗,神采奕奕。 丰叔站在不远处的案几前研墨,声音隐隐传来:“南宫池那边的事情,老爷的意思是可以,如何定夺少爷你自己决定。”
杨修夷淡淡翻过一页书章,没有理会。 “独孤过些日子就会来了,你是在辞城等他还是直接带着小丫头回山上?” 杨修夷没抬眼:“大概什么时候?” “十二天左右。” “再看吧。” 丰叔点了下头,又道:“夫人那边又在问了,希望你今年中秋回去时最好带个……”他停了停,回头看向杨修夷,“少爷,你和丫头现在关系怎么样了,她那未婚夫既然不是个东西,那这一次……” 我怕丰叔会再说出令我难过的话,当即推开半掩的窗棱,趴在窗上,欢呼一声:“哈哈!我来啦!” 丰叔被我这平地一声吼给吓了一跳,拍拍胸口,没好气的说道:“你个小丫头,可醒了!” 我踮起脚尖从木窗里爬进去,凑到他身前,望一眼桌上书信,嘀咕:“你们怎么一天到晚一堆破事要忙?” 他伸手摸摸我脑门,难得对我这么慈祥:“大门不走,你要爬窗,真是只野猴子。” 我很是敏感:“野猴子?花戏雪说的?” “是啊,阿雪说你又粗鲁又野蛮,说你嫁不出啊。” “……阿雪?” 我一个哆嗦。 这花戏雪,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亲昵的喊他,还都是男人,这男人缘可真好,不是一般的好…… 杨修夷放下书:“丰叔,如果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 丰叔似笑非笑的看我一眼,做出认真办事的模样,摇头:“不啊少爷,我还有事呢,这些书信还没整理好。” 杨修夷微微皱眉:“没关系,我自己整理。” “林风先生和玉英仙尊的回信还没写呢。” “我自己写。” “哦,想起来了,还有老爷和夫人,大少爷和四少爷的信,四少爷想要你帮他……” “我自己处理。” “对了,还有……” “你先下去!” 丰叔摇头叹气,表情很是忠心:“不行呀,这些不整理,又要拖到明天,那明天可忙死了。” “你!” 杨修夷就要发作,我先他一步发火,抱着丰叔的胳膊,将他往门外推去:“啰嗦死了!快走!” 他死拉着门框不松手,故作诧异的望我:“咦,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我脱口就道:“我想和杨修夷单独……” 脸一红,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下去了,我推开他往门外走去:“没事了没事了,我回去了,你们继续忙吧。” 他慌了,忙拉住我:“回来回来,你个小丫头!我走,我走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