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可愿见如来？
周恒楚看了半晌儿，终于叹了口气，似是心中有些不忍，但看到他怀中的小女孩玲珑苍白的脸孔，终究还是放弃了心中的想法，猛然转身大步离去。 随着他的离去，身后整个山谷顷刻间被一股巨大的法力撼动，从碧水潭小岛之上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轰隆隆”如同天地崩裂一般，连同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山谷都晃动起来，声威震天，连四周夜空中的云雾都被震散开来。 周恒楚刚走出没多远，便感受到了这一片山谷中的剧烈晃动，心头不由地一颤，身子顿了顿，终于还是没有回头。 一天后，周恒楚带着玲珑来到一个小镇，在镇子外的一处慈云庵住了下来。那日他带着昏迷不醒的玲珑一路往前行走，来到慈云庵时，已经到了第二日的深夜，所幸那时庵中尚有一个老尼姑在做晚课，听到敲门的声音，出来看见是周恒楚，见他怀中还抱着一个昏迷不醒面色苍白的小女孩，急忙将他们带到了庵中客房，并烧了一些茶水，准备了一些素食糕点，两人这才算安定了下来。 周恒楚一直没有去打扰玲珑，而她也似乎没有醒来的意思，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时分，玲珑才逐渐恢复了神智，口中不停地叫喊着她的父亲。 看着她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周恒楚微微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她到底得了什么病，竟然会虚弱到这种地步，连说一句话都好似要消耗掉她一身的力气似的。 几经昏迷之后，到了三更天时候，玲珑再一次醒来，而这一次却不知为何，醒来之后仿佛突然间清醒了一般，叫了几声“爹爹”无人回应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在屋子里叫喊起周恒楚来，“小哥哥……小哥哥……” 周恒楚正在外面烧水，突然听到玲珑的叫喊，急忙跑了进去，见她跌坐在地上，急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又重新放到床上，这才舒了口气，似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儿一般谨慎。 “爹……爹呢？”玲珑似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问出这三个字，说完之后，脸色像是又苍白了一分，看得人心中凄楚难忍。 “……你爹爹让我带你离开，他说有人会来找我们！”周恒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话，他一向不擅长撒谎，面对这个小女孩的时候，就更不忍心撒谎了。 “那……爹爹呢？”玲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只是问完这句话之后，却忍不住猛地一阵咳嗽，整个身子骨仿佛要散了架般剧烈晃动，让人都不忍心去看。 周恒楚正无计可施之时，忽然门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慈云庵的庵主慈云师太，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迈的老尼姑，一身帆布麻衣，手中拿出一串佛珠，慈眉善目。 那老尼姑眉发尽皆苍白，但行走之间步履轻盈，便似蜻蜓点水一般从地面上走过，竟然不带起丝毫尘埃。 周恒楚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见到慈云师太带着一个老尼姑进来，不由地皱眉问道：“大师来此有何事吩咐？” 慈云师太微微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的老尼姑，说道：“这是我师叔悲航大师，请她来给这位小施主诊治一番，不知你可愿意？” 周恒楚却没有立即答应，只是皱着眉头说道：“她身体并无异样，非是普通病症……” “阿弥陀佛！”周恒楚话音方落，悲航大师却开口说道：“我知她染疾何处，你问她可愿意让我一看究竟？” 周恒楚闻言一愣，看了眼玲珑，眼神中似有询问之意。那玲珑也不知怎地，见那老尼姑问她，神情微微一愣，却不再咳嗽，浑身仿佛突然间有了气力一般，冲着周恒楚点了点头。 见玲珑同意了悲航大师的请求，周恒楚急忙让开身子，请慈云师太和悲航大师进来，顺手将房门关上，并搬过去两张椅子放在玲珑的床边，好让悲航大师给她诊治病情。 那悲航大师也不多言，径自坐在玲玲身边，慈云师太却没有坐下，而是单手立在胸前，向周恒楚道了声谢，然后站在悲航大师的身旁，神情看起来极为崇敬。 周恒楚见此情形，也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侍立，不敢随便开口说话，只等那悲航大师吩咐，他便照做。 玲珑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声不吭，自从那悲航大师开口说话，直到此刻，玲珑似乎突然间病情好转了许多，连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先前那般虚弱到一丝生机都没有。 悲航大师并不像俗世大夫那般诊脉看病，只是看着玲珑的面孔，一只手轻轻举在身前，低声念了一句佛号，说道：“可愿见我如来？” 玲珑皱了皱小眉头，似乎没有听懂悲航大师的话，想了想，说道：“我不愿弃我本心……” 悲航大师闻言却笑了笑，道：“小姑娘可知何谓本心？并非是你所求之道，而是你心中所愿。你若弃之，便非本心，我不是强求你入我法门，只问你可愿见如来？” 这一次玲珑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点了点头，然后向悲航大师合什行了一礼，说道：“我已知我所得何病？大师却能一眼看透，比我爹爹的修为还要高明！” 悲航大师又笑道：“此与修为无关，若有见一切空明、浑浊、肮脏之心，见一切地狱受苦难大众之心，见一切尘缘牵扯之心，便能见众生疾苦！我的修行与众不同！” 说罢伸手在玲珑的头顶轻轻抚了一下，然后伸出食指点在她眉心之处，口中不知念了一句什么，只见她头顶竟然显出一圈光豪四面八方散发开来，便如佛光一般照耀而出，整个房间都被那金色的光华映照的庄严而神圣。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金色的光豪收敛散尽，房间里重又恢复到先前的静谧，只是那悲航大师却露出一脸祥和神态，并没有因为玲珑的病情而显出丝毫惊愕神情，就那般慈眉善目地坐在玲珑身边，一只手伸出，食指点在玲珑的眉心，竟和刚才的动作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变化。 周恒楚恍然有一种错觉，好似这一幕情形便是先前的那一幕情形，时间就像突然停止了一般，而在那停止的时间中，他却看到了一尊佛，确切的说是见到了悲航大师显出豪光的佛像，那种感觉外人体会不出来，就仿佛眼前所见，便是实实在在真如不二的如来佛祖。 片刻后，悲航大师手指往回一收，一道金色豪光没入玲珑灵台之中，就见她缓缓闭上眼睛，小小的身体像是被人轻轻放在床上，竟然一声不响地睡着了。 这时，那悲航大师缓缓站起身来，对周恒楚说道：“她的病因我已尽知，此番尚无救治之法，你且好生看着，三日后我再来！” 说完这句话，她便带着慈云师太离去，并没有多给周恒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他怀中揣着的那颗珠子，兀自叹息一声，仿佛有无尽的感触。 周恒楚见悲航大师脸上神情古怪，微微一皱眉头，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那颗玄阴珠，感觉到那珠子上冰寒刺骨的阴邪之气侵入掌心，急忙运转真法抵持，等到送走悲航大师，才急忙将那颗珠子拿出来，藏在了房间里的黑暗角落。 他倒不是怕悲航大师或者慈云师太来偷窃，像她们这种有修行的尼姑，自然不会做那些苟且之事，他只是怕这东西引起慈云庵的注意，一旦谁说漏了嘴，恐怕一不小心就要引来青阳派弟子的追查。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周恒楚尽心尽力地照顾玲珑，不让她受到一点儿伤害，不过奇怪的是，自从那日深夜悲航大师为她诊治完病情到现在，玲珑的的神色便好转了许多，竟然还时常与周恒楚说话，只是却再没有提过她的父亲幽冥天尊。 到了第三日的深夜，周恒楚走出门外，想在门外等候悲航大师到来，只是过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来往，正想要去庵中祠堂询问慈云师太，却忽然看见天际之上两道光华闪过，猛地划破夜空，径直往慈云庵方向而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两道光华落将下来，现出两个人的身形。 周恒楚一看到那黑影中的人，不由地大吃一惊，目瞪口呆了半晌儿，才终于回过神儿来，开口说道：“你……你怎么……” 他话说到这里，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奇怪地看着面前这个神情疲惫浑身伤痕的黑丝羽衣男子，连他旁边的那个蒙面女子他都没有注意到。 那黑丝羽衣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数日前送走周恒楚和玲珑的幽冥天尊，而他身边的蒙面女子便是后来云头之上说出那番惊人之语的玄天幽姬，只是此番她站在幽冥天尊的身边，却一言不发，冰冷的如同一块千年寒冰。 也许，她的温柔，只为留给某一个人！ “进去说话吧！”幽冥天尊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房内灯光亮起的地方，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周恒楚带着两人一块进了房中，玲珑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看见幽冥天尊，竟然一下子跳下床来，扑到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