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百丈大蛇
破庙就在青溪镇村口的位置，在巴掌大的青溪镇，从赵家到破面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将近破庙的时候，这两个女子却不紧不慢地在村口破庙周围徘徊了起来，似乎并不急着进那庙里，到后来两人索性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不住地往破庙里张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天色差不多黑下来的时候，那青裳女子才对周恒楚说道：“你说那庙里有个老头儿，可去叫他出来，好让我见上一面！” 周恒楚回头看了一眼破面方向，见破庙上空乌云盘绕，不大吉利，心里有些犹豫，但看见青裳女子一脸冰容，心中不禁一寒，连忙答应了下来，往破庙走去。 “jiejie，你不该让他去枉送了性命！”紫裳女子等周恒楚走后，语气有些埋怨地说道。 青裳女子一举手，制止了她的言语，冷声说道：“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我只是成全他罢了！” …… 这两人的对话，周恒楚并不曾听见，否则他还真为自己当初一时莽撞的行为，当然现在他想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了，有时候一个人的选择，将会注定他的一生。 这处破庙差不多五六年都无人居住了，庙里的僧侣和尚早就迁往了别处，是以就此废弃，也无人再来修缮。直到前几日，真子里才传出休息，说那破庙里不知道住进了什么东西，整日里弄一团黑雾一样的东西把破庙围起来，极是怪异。 周恒楚此番便想起这档子事儿来，暗想那弄黑雾的莫不就是昨日自己见到的那个怪老头儿吧！只是看他一副垂败之象，哪里会有这般能耐，不禁摇了摇头，抛开了这些杂念。 周恒楚一向胆大心细，到了破庙门口的时候，脚步便放得极慢，像是深更半夜出来做那偷盗勾当的贼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庙门。这破庙年久失修，早就破败了下来，庙门虽然还算完整，但却积了厚厚一层灰土，被周恒楚一推，发出“吱呀”一声怪响，在这漆黑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刺耳，颇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周恒楚被那灰土呛得轻咳了一声，急忙用袖子挥了挥，掩住口鼻往庙内看去，这一看却把他惊出一身的冷汗，连头皮都直发炸，两条腿不听使唤地直打摆子。 天地本就阴暗，星月无光，那庙院中漆黑一片，甚是凄凉，周恒楚刚一抬头，却猛见在他面前站立一人，裹在一团黑雾中，白发垂散，面容枯槁，两眼中竟各自有一团紫黑色光芒吞吐，如火焰一般燃烧着，与周恒楚面对而立，容貌恐怖之极。 周恒楚连对方面貌还没有看清楚，就被吓得两腿一软，瘫倒在地。倒是那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怪老头儿，一见到周恒楚的面容，不禁轻“咦”了一声，似是有些诧异，缓缓放下了那只鸡爪一般焦枯的手掌，抬头往庙外看了一眼，“嘿嘿”怪笑道：“我道是谁？却是苏家二位，你们不敢进我阵来，叫这么一个无用之人来送死，就不怕惹人笑话！” 说罢一团黑雾打在周恒楚身上，登时他便失去了知觉。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天崩地裂之声，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忽见半空中黑云蔽空，四盏灯笼悬在破庙上方，嘶吼声震耳欲聋，竟是两条百丈大蛇缠绕了破庙，在那浓黑如墨一般的黑雾中翻搅，而在那破庙中，却见一百尺高大的法相擎立半空，浑身上下被一团黑色火焰一般的物质包裹，如九天火神，威风凛凛，把那两条大蛇抓在手中。 他只看了一眼，登时被吓得再次昏厥过去，连一丝的知觉都没有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仍旧躺在庙门外，那好似梦中的一场妖神大战完全没有波及到他，只是等他醒来的时候，却不见了原先的两个女子以及那身份神秘的怪老头儿，兀自一人被丢在破庙外，手脚冰凉，越发觉得糁人起来。 他手脚麻木地站起身来，四下里望了一眼，早不见了那两条大蛇，以及那火神一般的法相。只是在他面前，庙门依旧敞开，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借着昏暗的月光，庙院里显得更加破败不堪，似乎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周恒楚平日也是个胆大的人，可往那庙门内一看，仍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方才吓到他的怪老头儿，此刻就坐在庙堂正屋中央，全身裹了一团炽烈的黑色火焰，却似乎烧不到他身上分毫，极是怪异。 他虽然是个伴读的书童，但读书识字却远比那“傻蛋少爷”用功得多，也读过许多志怪的书籍。这世间修真一道盛行，尽人皆知，即便是地处偏远的青溪镇里，也有见过那些出入青冥的大神通的人，周恒楚便经常跑去听那些人讲这些故事，津津有味。 今日他见到那两个人到赵家找他的女子时，一眼便看出了她们身上的那种不同俗流的异样气质，这才斗大了胆子忤逆赵老爷子，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这破庙内的古怪老头儿竟似也不是寻常人物。 他刚偷看了一眼，浑身就直冒冷汗，也不知下一步如何打算，突然那玄黑火光下的老头儿睁开一双火目，黑炎腾腾，猛地瞪向周恒楚所在的位置，声音喑哑地说道：“小子，不想死的话，赶紧滚开！” 周恒楚读书的时候，就对一些奇闻怪谈颇感兴趣，对书中人物的各般神通艳羡不已，今日跟了那两个女子，便是拿自家性命来赌，看自己能否借机步入仙途，此番不见了那两个女子，却看到那怪老头儿显露出这样一身本领，心中便活络了起来，暗想那两女怕是嫌自己累赘，便就此弃之不顾了，况且自己堂堂男子汉，却要让两个女子来庇护，有失君子之道，便有了另投他人的打算。 其实这也是因为他亲眼看见了怪老头儿奇异手段不同寻常，到底比那两个女子显得真切了许多，这才转变了心思。而且他读过那些志怪的文章，也知道仙缘难求，一旦错过一次，便再无这般机遇。 想到这里，周恒楚猛地下了大决心，求仙问道之路，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如镜花水月一般，可望而不可及，有些人穷尽一生都寻不得门径，周恒楚深知此中道理，猛一咬牙，颇有几分大义凛然的神态，直往那庙堂正屋走去。 那怪老头儿见了他的举止，竟没有被自己吓走，反倒直往他这边走来，微微诧异了一声，却也不说话，等着这少年不如庙堂之中。 周恒楚一进庙屋，就立即感到一阵炙烈的高温扑面而来，浑身上下像是被围困在大伙之中，头发衣衫都隐隐有焦枯的迹象。 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没想到这庙屋中竟有此古怪。但当他看到怪老头儿身上炙烈的黑色火焰时，大概也猜测出来那恐怖的温度，恐怕便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周恒楚看到这种情形，想都没想，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气恳切地说道：“昨日幸见道长，却不知道长异禀在身，白白错过了一次机会，今日再次相遇，可见正是有莫大机缘，小子愿拜在道长门下，潜修大道，还望成全！” 那怪老头儿却不吱声，只是缓缓扭转过头，两道黑炎一般的火目中射出一道精光，周恒楚只觉得被这道目光一看，仿佛全身上下连同五脏六腑。脑中想法都被洞穿了似的，连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周恒楚心中猛然一惊，暗道：“莫不是刚才我带了两位jiejie来惹恼了他，听他说话的口气，似乎跟那两位jiejie不太和睦，现下走了主家，他把怒气反撒到我身上来，要把我害了性命不成？可他为何不一开始便直接结果了我呢？实在有些不通之理！” 周恒楚虽然胆大，但这个时候也难免紧张的手足无措。但他既然选择走了这条路，便已经下了大决心，大毅力，若是经不住这点儿压磨，那以后修道的路途便要艰难百倍。况且这般情况下，他连逃都逃不脱，是以仍旧跪在地上，丝毫也不退缩。这便是他的心志，若无求大道的决心，纵然天纵奇才，遇见这般场面，怕是早就乱了分寸了！ 那怪老头儿微觉诧异，以他的神念竟然不能迫退这少年，心中暗忖，此子怕是下了大决心要入大道，不然早就被乱了心智了。 他本来到此地只是为了躲避祸患，也没想过要寻人传承衣钵，但不知怎地，他对这少年倒颇有好感，况且他又是一个心智大坚之子，微一思忖，便道：“收徒之事日后再说，倒是你心思不坏，昨日承你好意，你若愿意，便跟着我吧！” 说罢，把手一招，收了周身的黑炎，显出里面的人来，依旧如周恒楚昨日所见一般，披头散发，似是久未修理蝙边幅，却并不让人感到厌恶，反倒无端生出几分敬畏。 周恒楚微微一怔，见那怪老头儿容颜比之先前更显枯槁，急忙低下头去，也不敢再多问什么，一脸惶惶不安的神情。 怪老头儿也不理会他，把破烂的大袖袍一挥，收了庙屋四周布下的符篆禁制，说道：“此处行藏已经败露，我们尽早离开吧！” 说完怪老头儿便转身大步离了庙院，往正东方向而去。周恒楚虽然是铁了心要离开青溪镇，但眼下前途飘渺，不知吉凶，多少有些惦念自家亲生父母，只可怜他年幼无知，寻不到自家去，便猛一咬牙，狠狠地往赵家大宅的方向瞪了一眼，小跑着跟在怪老头儿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