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说服

    马三寿非常清楚，这对于萧来说的确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当他被萧的一个巴掌打晕，捂着红肿的脸去找他的好兄弟的时候，就隐约听说了血狱司领了天帝陛下的圣旨，要清扫混入龙城中新月阵营的探子。

    或许有深谙权衡之道的人会对这一道圣旨嗤之以鼻，但是血狱司司座却用他残忍的手段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一位新晋的司座从来都不明白什么是中庸和低调，他会把握一切机会让人明白不能够因为他的境界低而轻视他，他是龙城之中真正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人。

    所谓的探子，没人会去探究究竟是被错杀还是本身就罪不容诛，那堆积在龙城外的尸体，虽无百万，却已不可胜数。

    这是真正的上位者应有的冷漠，更因融入了天帝的意志，所以能够将屠刀肆无忌惮地挥舞。

    哪怕是太宰大人的独生子。

    马三寿知道自己绝对撑不过血狱司的任何一道酷刑，因此在天帝陛下的圣旨面前，他的父亲所能够做的只有向萧索要他的尸首，或许，因为担忧政敌会借机攻击，太宰会出面澄清，并且斩断与他的血缘关系！

    哪怕是不学无术的他，只要想一想，就能够猜到苏越会用什么手段来达到他卑鄙的目的！

    “幸好......”马三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面带微笑的萧，又偷偷看了一眼对他微微颔首的水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暗想这一位令人不得不望而生畏的司座大人似乎并不接受苏越的示好，而是选择得到太宰的友谊。

    不过......马三寿心中莫名地咯噔一声，虽然他平日游手好闲，却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和血狱司司座并没有什么交集，既然萧和苏越的关系很好，那么萧为什么要冒着和苏越反目成仇的危险来帮助他呢？

    面对马三寿闪烁的目光，萧淡淡地扫了水仙一眼，水仙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萧心中对于水仙的赏识更深了几分。

    萧很明白，水仙已经看透了与他和太宰有关的局势，可这些还是萧刚刚明白的，或者说水仙看穿了苏越布下的局。

    苏越的局表面看来是给萧提供帮助，但是如果萧傻傻地选择接受苏越的帮助，那么最终只能够向他靠拢，若是能够看穿苏越最简单的布局，比如萧如今已经半个身子陷入了这个局，就将会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说白了就是与苏越为敌，或者与太宰为敌。

    这一点非常明了，即使是现在的马三寿都能够看明白，不过马三寿有些不明白，从情感和利益来看，明显是倒向三皇子更符合萧的利益，但为什么要选择帮助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疑惑以及因此产生的谨慎。

    即使是马三寿也不例外，正是因为血狱司司座在他陷入必死之局时伸出了援助之手，才让他本能地觉得这像是一个更大的陷阱。

    萧明白马三寿的心理，完全说服马三寿，让马三寿明白血狱司和太宰府是天然而且完美的没有一点裂缝的盟友，是萧和马精忠联盟的第一步，所以萧非常坦诚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所做出的这一个选择，更像是针对你的一个陷阱？”

    “这......”萧的意思很明显，非常的高傲，非常的让人难以接受，尤其是马三寿这样有着自己的骄傲的人，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就算不利用手中的权势，仅仅依靠自身的力量，碾死马三寿只需要萧的一根手指。

    “谁都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你是这样，我也一样。”萧深深地看了马三寿一眼，傲然道：“苏越也不例外，所以他逼迫我必须做出选择，我不愿，但是我必须要选择，若是选择走他为我设计好的路，这与我的心境不符，无论我将来如何强大，都注定要臣服于他，只有逆流而行，才能够让我心境无瑕！”

    “这是我个人修行的原因。”萧捧起了面前的茶，浅浅地尝了一口，继续对马三寿说道：“想必马公子倾心于月湘姑娘，月湘姑娘，我倒是见到了......”

    “嗯？月湘她......”听到萧提及这个令她魂牵梦萦的名字，一双狭长的眼眸里顿时闪烁着让萧微微侧目的光彩，虽然月湘的确是一个很有味道的女人，但是为何会让苏越和马三寿甚至更多萧并不知道的人倾倒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对于这个问题，萧百思不得其解。

    马三寿面露难色，欲言又止，他知道苏越既然在楼外楼设宴，必然会在十六楼，若是让他心爱的月湘姑娘作陪，实在是让人又吃醋，又心疼，可又因为很多的原因，他对此无可奈何。

    “月湘姑娘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对苏越倒是不假辞色。”萧瞥了一眼马三寿脸上一闪即逝的喜色，淡淡地说着：“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否喜欢你，但是我觉得感情的事情，还是需要公平竞争，如此不择手段，让我不喜，这......与我做人的原则不符！”

    “有理有理......”萧的话让马三寿忍不住为其鼓掌，虽然他对于月湘姑娘也是一厢情愿，可是只要月湘姑娘并没有倾心于谁，他就还有机会，不管那个情敌是皇子还是谁，只要他马三寿还能够活着，就有希望抱得美人归。

    轻轻地摸了摸下巴，萧对于马三寿的兴奋非常满意，不过心中却对于自己所说的话感到一阵腻味，他所谓的原则，就是不择手段，要是让他知道谁和他对于某位姑娘有着一样的想法，岂止是动用阴谋诡计？

    不过反正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既然马三寿觉得他的话非常中听，他自然继续说道：“这两个原因是我做出这个选择个人的原因，这两个原因让我注定不能和苏越成为朋友，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马三寿微微眯起了双眼。

    萧洒然一笑：“我和月湘姑娘是朋友。”

    “不，从现在开始，你是我兄弟！”马三寿几乎要跳起来给萧一个拥抱。

    “咳咳......公子，不要在司座大人面前失礼......”一直保持沉默的水仙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她明白萧不需要提及一些难以理解的国家大事，只需要打消了马三寿的戒心，再让马三寿能够看到一丝曙光，就能够令马三寿完全倒向萧。

    晓之以理并不能够让马三寿释怀萧的一个巴掌，虽然马三寿怀疑萧如果不将他打晕带到血狱司，苏越也会将他送到这里，但是经过了苏越的手，他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但动之以情，让马三寿幻想着萧能够在月湘姑娘面前美言几句，就足以让马三寿对萧言听计从。

    其实信或不信，只在于对方是否愿意选择相信。

    萧将茶饮尽，看了一眼眉飞色舞想要向自己打听关于月湘姑娘的马三寿，轻轻地咳嗽一声，说道：“马公子来我府上小坐片刻，只怕夫人要担心了。”

    马三寿微微一愣，随即想到虽然这一位在他所混迹的上流社会中被人所不屑，却又被万分忌惮的凭借天帝陛下的赏识才坐上这一张的大人对他流露了善意，可是他那溺爱他的母亲却不会这么想。别说是血狱的酷刑，哪怕被血狱的浓郁血腥气味惊吓，都足以让马三寿的母亲掩面而泣。

    可是马三寿再不学无术，都需要知道萧的善意是因为他的父亲，若是错过了现在的这一个机会，日后想要再询问一些月湘姑娘的喜好之类的琐事，未必会得到萧的理会，所以他求助地看了水仙一眼。

    “我家老爷请司座大人到府上一叙，还望司座大人赏光......”水仙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

    “太好了！”听到水仙的话，马三寿面露喜色，忍不住大喊一声，但又观察到萧的双眉微微皱起，就按捺了心中的诸多问题，等待着萧的同意。

    实际上对于马精忠的邀请，萧并不准备前去，因为他觉得现在并非良机。

    血狱司和太宰府的合作如今已成必然，马三寿已经不能够成为阻碍，反而能够成为萧的一颗棋子，任凭马精忠手段再多，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是这个儿子对萧敬若神明，那么在这一场公平的合作里，萧就能够占得一分优势。

    可是连萧都能够看出来这一点，并且明白在联盟之中取得主导地位是多么的重要，堂堂的太宰又怎会看不出来呢？而且马精忠既然将安抚马三寿的任务交给萧，想要看一眼萧的手段，那么他自然会想到马三寿一旦被萧安抚，就势必会彻底倒向萧，所以想要在这样的被动局面里保证自己的利益，就需要与萧在这个时候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交锋。

    “若是不去，岂不是显得我怕了？”萧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嘴角微微翘起：“还请马公子带路！”

    ......

    若非血狱司的卷宗里时常用两袖清风、公正廉明这样的词语形容这一位大人，萧真的难以想象堂堂太宰大人的府邸竟然寒酸到了这种境地，只怕除了几位天帝陛下赏赐的厨子，整个太宰府只容得下这一家三口以及水仙了，所以水仙才能够在府中拥有这样的地位？

    萧的目光环视一周这整洁明亮却算不得大的客厅，即使是一路走来几乎要抱着萧的手臂的马三寿，此刻都有些心不在焉，他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想要躲避萧的目光。

    于是萧不再看他，却在心中暗想偌大的帝国，想要在朝为官，哪能不置身于一个又一个的利益集团，所谓的同流合污，就是指把流进同伙口袋里的钱拿出来，可以搭一间又一间的屋子，做到了太宰的位置，却还住在这样小小的院子里，这一位大人不是大jian就是大恶。

    而无论马精忠是人如其名，还是愧对其名，萧都知道这是一位极难对付的人，看着眼前已经泡得没有了味道的茶水，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萧不禁再次皱起眉来，加上前去通报的水仙仿佛消失一般没有了一点音讯，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下马威么？

    萧默默地想着，但是他却不知道在与客厅只有一墙之隔的书房里，太宰大人正看着水仙的眼睛，轻抚长须，露出了一个让水仙很不自在的笑容。

    “老爷，那位大人已经在客厅里坐了很久了......”水仙小心翼翼地提醒着，虽然太宰的身上并不具备着让人难以呼吸的威压，可是在龙城这个深潭里都能够自在遨游的他，仅仅是一个翻身，溅起的水花对于水仙来说难道不是一波巨浪么？

    “哦。”马精忠淡淡地应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重新专注地捧起了桌上的奏折，水仙看了一眼桌面，若是对照往昔，等待太宰批阅完奏折，天或许就已经黑了，水仙想了想，说道：“老爷您让后厨准备的宴席，已经好了......”

    水仙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最多只是担忧怠慢了贵客，会令血狱司和太宰府之间并未缔结的盟约告破，可是马精忠还是没有理会水仙，或者说他并不准备理会正在客厅等待的萧，直到他批阅完手中的这一份奏折，直到生出了各种奇怪联想的水仙额头微微见汗，他才淡淡地问了一句：“公子是否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