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广场乞丐

    吴能张开了眼睛，他发觉，这笛音不是来自车内的声音，而是从公交车的外头飘扬过来的。

    “人民广场站到站了，下一站是荷花湖公园。”公交车里的大广播，在报站名和临停站点了。

    吴能突然站起来身子，随着人流走下了公交车。他突然很想知道，是什么人能够吹奏出这样的忧伤曲子。意境，重点是意境，是那种深切缅怀的沉重意境。这种意境，牵动到了吴能的灵魂深处，让他有无限的共鸣之感。

    人民广场是一个很大的公园式广场，没有任何的围墙，是一个市民可以休憩的开放式大广场，是一个可以容纳上万人的超大园林式建筑。

    顺着笛子的牵引之音，吴能来到了人民广场的一个僻静角落处。在这里，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吹奏笛子的吹奏者。这个地点，距离他刚才下车的公交站点，居然有约莫两公里之远。吴能忽然发觉情况似乎有些诡异。这地方虽然很空旷，但是一般的笛子之音，能够传出两三百米，就算很嘹亮了。哪里能够传出这么遥远的？！

    吹笛子的人，居然是一个乞丐，或者说是拾荒者。他浑身污垢，头发胡子都很长而且凌乱不堪。他的眉目看得不真切，分辨不出年龄。他的身边，有一个鼓鼓的黑色的大塑料袋子，只露出了半把雨伞头，看不清里头另外有些什么。他正盘腿坐着地上吹着笛子，腰杆子挺得很直，闭着眼睛，表情虔诚而且投入。

    有几个过路人正在围看乞丐吹笛子，只是他们根本就没在倾听，只是不时发出嘻哈指点之声。老乞丐的眼前空地上，还有过路人扔的一些零碎纸币，都是低面值的。

    吴能眼光看到，眼前的乞丐，虽然衣服脏乱不堪且满是污迹，连原来的本色也都看不清楚，但还是蛮结实的，居然都是高级衣料的样子。而且，这乞丐腰带所系的皮带头，居然是个H型的亮丽黄色金属物。虽然磨损严重，但还是可以认出来。

    “不会吧？！乞丐居然也系爱马仕皮带！”吴能感到一阵困惑。他经常看新闻，对于广珠市的房地产大亨，横大集团的董事长许家鹰的新闻报道，还是有看过相片的。许家鹰的露出了爱马仕H型皮带头的相片，曾经可是风靡一时，是网络著名新闻之一。

    其实奇怪的地方多了。例如，他现在分明站在演奏者的眼前，但是笛音依然是若有若无，温婉轻淡，若不用心听，就根本听不清楚。这和刚才在公交车上听到的声音，根本就没有差别嘛！

    一曲既罢，乞丐停止了吹奏，张开了眼睛，把手里的黑色笛子放在自己的脚上。只是，他根本就不看眼前的所有人，只是长吁了一口气，抬头仰望着天空，神色木然。

    吴能也叹了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面值的一张纸币，弯腰双手捧放在乞丐的面前。刚才的曲子太触动他的内心了，引起了他的许多共鸣感。他觉得眼前的人，是个真正的民间艺术家，这值得他的尊敬。

    这个奇怪的举止引起了另外三个围观者的注意，低声议论起来，只是乞丐却依然正眼看都没看吴能一眼。

    “兄台你是个真正的音乐家，笛子很动听，这是一点小心意。”吴能随口说道，然后，转身意欲离去。见到眼前的演奏者已经不想吹奏了，吴能也就想离去。

    “什么？你说什么？！”乞丐显然被惊到了，他突然发出了一声震惊的高呼，声音居然宏亮无比。

    吴能还未来得及答腔，旁边的几个围观者却笑得不可开交，其中一个人指着吴能大笑：

    “兄弟，你有病啊？你看看他手里的笛子，连笛膜都没贴上，能吹得响那就是天下奇闻了！居然还说笛音很动听，兄弟你太能装B了吧？！”

    “哈哈，这两人说不定都是神经病来的。这是他们同道中人的一种特殊精神交流方式啊！”另外的一围观者也嬉笑不已。

    这时候，吴能看到，那乞丐似乎眨了几下眼睛，然后瞪着眼朝着那几个人看着，却是一语不发。那几人忽然收敛起了嬉闹的神色，然后脸上布满了茫然的神色，再然后就突然拔步走远了。

    吴能注意到，那乞丐的眼神似乎有点奇特，有点慑人的感觉，但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吴能也不以为意，低头看着乞丐手里的黑色笛子。果然在笛膜孔上，是没有贴笛膜的。对于笛子他自是熟悉，也曾经学习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没笛膜是吹不出完整韵律的，甚至想吹响都有难度。这就奇怪了，吴能不禁挠挠头，感觉有点诡异。刚才，他可是明明听得很清楚，每一个旋律都听得很清楚。

    吴能犹豫着，慢吞吞地说道：

    “你，刚才吹奏的，不是《往日时光》吗？”

    “你，真能听到？！”乞丐的眼神，突然就明亮了起来。似乎，他的眼睛里，突然就燃起了两个炙热的小太阳，耀眼无比。他眼神威严地盯着吴能看，一阵气势逼人的威压，顿时就笼罩住了吴能。

    吴能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不过，乞丐很快就收敛住了自己的气势，他举起那支黑色的笛子，缓缓说道：“兄弟，我再吹奏一曲，你听听是什么曲子？”

    笛音又开始悠扬地响了起来，依然是若有若无的曲子，依然是一首忧伤的曲调。那乞丐一边吹奏，一边眼神炯炯地盯着吴能看着。

    这曲子刚好也是吴能所熟悉的，而且他也能够吹奏，是一曲《星月神话》：

    “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

    “却无法拥抱到你

    “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

    “但愿认得你眼睛”

    那乞丐这次明显不在吹奏状态，但是笛音中那种略微悲哀的意境依然触动了吴能。一曲既罢，吴能也不说话，轻轻举手拿过乞丐手里的黑色笛子，横放到自己的嘴边。

    这把笛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拿在手里，居然轻若无物。

    吴能同样吹奏了一曲《星月神话》，只是他很久没吹奏过了，有点断断续续不连贯。但是，主旋律还是没有太多失误的。事情确是很奇怪，虽然没有贴上笛膜，但是他的气息吹入笛子之后，笛子确实会响。

    这一次，轮到那乞丐听呆了。他的神情很奇怪，似悲非悲，似喜非喜，不断变幻着各种神情。总的来说，一开始神色是非常吃惊的，后来却是一种欣喜若狂的神情。很像是频临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那种迫切表情。

    一曲既罢，吴能轻轻地把笛子交还给了乞丐，然后掉头就欲走开去。

    这并非是他没有心情去结交一个乞丐，而是因为，刚才“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这句歌词旋律，令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这让他的心情非常低落。

    “兄弟，请等一等，我有话说。”那乞丐赶紧叫住了他，声音中虽然带着一种请求，但是依然掩饰不住一种威严之感。

    吴能停住了脚步，回头朝他看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