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说道
“房先生、苏先生、杜先生、虞先生……” 江火念着这些仅仅见过几面的先生的称呼,眼角微微泛湿,他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还完好的活着。 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全都在这里等着自己,他们竟然如此信任他。 江火忽然有种想对这些人说无数心里话的冲动,张开嘴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哽住了,两行热泪从他的脸庞缓缓滑落。 “你们竟然把希望放在我这,竟然如此相信我会来www.shukeba.com。” 哽咽着说出这句话,江火满脸都被泪水打湿。 他曾像个孩子似的无助,像个野兽似的奔走,也像一只蚂蚁似的盲目。 现在他也看到了希望。 原来在不觉间,他已不再把这群人当作智囊,而是兄长,是亲人。 木门侧吹过的寒风呼呼的卷着,苏世长抿了抿嘴巴,把江火推在众人之中,再返身把木门关上。 感动无声,相见无言。 看着这一双双熟悉的眼睛,江火又笑了,笑得比世间任何一个该开心的人都开心。 面容憔悴的房玄龄从人群中走出,认真的看着江火的眼睛,道:“江兄弟,我们没怪过你。” “我们知道江兄已经很努力了,从洛阳到汝南,再到太原,这些我们都知道。” 本来要置江火于死地的虞世南忽然跪在地上,把头沉到地上,痛哭着。 做事最木讷,最粗线条的杜如晦见虞世南跪在地上,抬着头看向一旁,手上却拉在虞世南的手臂上,说道:“世南,我们又何尝怪过你,快起来吧!” 杜如晦把头抬起,偏向一边,是因为他害怕自己像其他人一样忍不住落泪。 他还是流泪了,流着一脸的热泪,黝黑的面容哭得紧皱而起,嘴角像月牙弯向两侧。 这种哭非常委屈,为沿途中死去的那些先生而委屈,为曾作为主心骨的孔颖达而委屈,现在为亲手杀死自己最认可朋友的江火而委屈。 一个人一生中难有几位真心认可的朋友,而江火的朋友更少,他杀死敌人的同时也失去了一位最认可的朋友。 最耿直的杜如晦在地牢中听到季叔常的死讯时,沉默了两天的时间,两天内,他们之中很多先生绝食。 杜如晦如此,苏世长如此,房玄龄如此,还有许许多多的先生都如此,他们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来为那位值得尊敬的儒士送别。 良久之后,屋内还有一个人在哭,江火两个月来所有情绪在这一刻钟内完全宣泄出来。 在这群人面前他年纪最小,刚二十出头,但也是最重情谊的一个,季叔常之死对他的打击甚至重过汴州运河畔所发生的那些悲惨的事。 也重过对恩师董其昌的愧疚。 因此他两个月未曾说半句话,未曾对任何事物产生兴趣,他枯寂了两个月。 今日他重新活了过来。 “哭什么!都别哭了,没看到江兄弟身上还有伤吗?” “快快把大家的事给他说一下,以免江兄弟再为你们担心。” 房玄龄忽然从屋内找来一张长形案子,放在江火面前,再转身对着屋内的呵斥了一顿。 江火心头也放晴,脸色一转,把轮椅扶手上的雪鸟放在怀里,严肃道:“收减兵力的想法,你们商讨过了吗?” 房玄龄从怀中抽出一打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说道:“商讨过了,多余的兵力不一定要投入大隋各个地方,可让他们加入狂寇群中!” “再看看吧!” 江火吹了一口气,将房玄龄手中的这一打纸张原封不动的送回。 “为何?这是目前最快聚集兵力又不耗费钱财的办法了。” 房玄龄脸上堆满疑惑。 李家确实不富,要收够大量的兵力,只能用这种种植蛀虫的方法将那些狂寇群体一群群的腐坏,再轻易收拢。 对于这种作法江火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他为何要拒绝? “坐等江山乱。” 江火给了这么一个答案,然后闭上眼睛,静静的抚摸着怀里的那只雪鸟。 房玄龄否定道:“太谨慎了。” 虞世南接话道:“不如我们像王世充一样,派兵加入剿灭狂寇的行列,动手的时候再收编那些兵力?” 江火睁开眼睛,道:“我和李世民才从汝南回来,除了那几万两银子之外有带回半个兵卒吗?” 他这句话说出,又陷入寂静之中。 大家都很清楚,江火不敢在汝南和李靖军队起冲突的原因是什么。 李靖在突厥的凶名实在太盛,且江火也不清楚李靖的部下的裴氏父子的能力如何,若冒然动手,结果很可能会把那部分兵卒全部留在汝南。 这种猜想并不夸张,当时若江火敢让李世民下令动手,李靖就敢把李家二公子杀死,一定敢! 那种挺而走险的行为也得在熟悉双方敌人数量的情况下才敢,无脑子的乱打,造成的后果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屋内的人全部陷入沉思,李家的前路都掌握在他们的手中,确切一点的说法是,李世民的去处现在由他们决定。
江火已想到最现实的做法,但他在等,等答案从其他谋士的口中说出。 今日在屋内的人没有女先生参与讨论,怀孕的苏世长之妻也不在自家屋内,主人家苏世长时而给大伙安排茶水,又把妻子从集市上买来的东西摆在案子上邀请众位先生品用。 江火从棉布中探出苍白的右手,端起一杯热茶,笑道:“苏先生,你知道该如何做吗?” 苏世长呆呆的看着江火怀中的那只雪鸟,脑中灵光一闪,轻声道:“暗地里和其他世家联合,再送一批粮饷前去高句丽战线支持炀帝不就行了嘛。” “诸位以为如何?” 江火笑了,苏世长的想法正是他方才想到的,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人说出,而这间木屋的主人苏世长恰好就是这个合适的人。 杜如晦也是眼前一亮,大笑道:“好啊!老苏这榆木脑袋也开窍了。” “不错。”房玄龄也抚着胡须,略有意味的琢磨着苏世长的想法。 同时,他也向江火投去一个明了的眼神。 雪鸟的羽毛太白,受伤的江火恰好又被棉布严严实实的裹住。 裹在棉布下的人,别人自然猜不到他的伤势究竟好坏,而手中的雪鸟,却又显目。 先生们只能看到江火怀中的雪鸟,而看不到棉布下的伤势,岂非正是李家现在的境况。 不一会儿,房玄龄惊叹道:“若那样的话,炀帝和一些世家估计会猜测李家的情况很糟糕,从而主动疏漏这糟糕的表面,派去高句丽的粮饷就会是一个明目张胆的诱饵,他们却不知道我们真正准备做的是何事。” 江火抚掌笑道:“关键,李渊大人才是关键,他可是世袭国公,上柱国啊!” “哈哈!” 众人大笑,他们都明白了过来,世袭国公支援战事,这再正常不过。 打着上柱国的爵位的名号招兵支援高句丽战事更是正常不过。 适时,江火见在场诸位先生都接受了这个谋略,右手转着轮椅,笑道:“我这就让世民派人上表朝廷!” 他转过轮椅的背影有些萧瑟,门外的风雪也还瑟瑟的吹着,几只手同时抓在轮椅后。 回过头,江火感觉自己不再寒冷,他脚下的轮椅很快就被人换成一张木榻。 江火有些惊恐的看着这一切,不明白先生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抬着你去!”房玄龄忽然撸起袖子,与对面的杜如晦相视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