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生死诀别（六）

    说到此处蛇爷表情凝重，可见这段回忆是他极为不愿为外人道的，今天将之一一道出，就如同是在自己未愈的伤口上反复按压。一位步入花甲之年的老人，年少上山学艺，所识之人不过师父与师弟两人。师父被叛德之徒残忍杀害，自己与师弟历经艰辛才获得一处容身之处，相互扶持抗击朝廷围剿每一步都走得不易。而故事的结局也没有得到一个圆满，自己中了天丰南的离间计，害死了与自己扶持多年的师弟，以至于二十多年过去了，老人依旧没能力释怀这段往事。如此想来，蛇爷的遭遇也是令人同情的，当然这其中不包括聂云泽。

    “眼见着我的父亲已经死于非命，你就索性将错就错，斩草除根了。聂王府内上上下下屠杀殆尽，你一声令下，聂王府一夜之间尸体山堆。一位尤亚国的皮货商人得过我父亲救助，一直心存感激，那夜正好在府内做客，遭遇府中大变。他用他的孩子替代了我，带着我乘乱逃出了聂王府，然后收拾车马连夜赶往尤亚国，就这样我才侥幸捡回一条命。杀父之仇，灭族之恨，你说我该不该报？”

    这句话是问云墨的，因为有几乎相同的遭遇，所以聂王爷在调查他之后就对他格外上心，如果这场争霸最后的胜利死聂王府，聂云泽想过要好好培养这名年轻人，即使是现在一败涂地，他还是很关心这位年轻人。

    “该。”虽然现在站在蛇爷的阵营中，云墨依旧说出了他意见，表达明确毫不含糊。

    “这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我一天都不敢忘。终于让我等到了重归的机会，带着我自己的商队又回到了这片土地。再看到我儿时记忆中的聂王府，我心中翻江倒海，但我还要努力克制自己报仇的欲望，用了一年的时间重新熟悉这个我从小长大的地方。认识过往的客商，结交聂王府护卫，一点一点地打探这里消息。终于让我有个机会认识了你的女儿，也就是青峡镇的新当家江映雪。虽然我们的第一面没有那么惊艳，但不得不说很成功，因为如此强大的女人，英雄救美可能事得其反。认识雪儿是我复仇的开端，我要借这个机会接近你，只有接近你才有机会杀了你。我自觉自己已经伪装的很完美了，你多方调查也没有识破我的真实身份，可你还是反对我和雪儿在一起呢。但****这种事情，别人越是反对，当事人就越爱的浓烈。你的反对最终不过是为我们的结合添了一把柴火，它最终还是成了事实。我卖力的表现自己，帮着雪儿把青峡镇搭理的井井有条，就是想让你信任我。但传说中的蛇爷太谨慎了，我连个接近你的机会都没有捞着。后来雪儿不幸染病去世了，而你手下又派不出得力而又信任的人来接手聂王府的事情，所以不得不依靠我这个女婿，我顺利成为了聂王府的第三位主子，只可惜这些只是名义上的。你依旧没有真正信任我，在我身边布满了眼线。”

    “因为在你身上我隐约能感到一种戾气，虽然你一再地克制收敛，但每一次见面，我都能感到你身上深深的怨气，这让我很不舒服。”

    聂云泽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表面上的善意装的出来，但内心里的仇恨抹不掉。我接管了聂王府之后，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开始策划着自己的复仇计划，但蛇爷您的监视无处不再，我根本无法做自己的事。没办法我只能开始秘密组建自己信得过的队伍，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能急，我的机会只有一次，切不可cao之过急而功亏一篑。可惜七年前你开始逐渐放权，深居简出，就这样我一等就是十二年，十二年后才等到这个机会。我找来两个生人进沙堡内盗取佛女刀制造混乱，然后给小海制造机会潜入礼堂种下青木鼎奇毒。待到第二天大婚之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蛊虫忽然发作，团团毒雾顷刻就会把众宾客困住，奇毒无解，在场所有的人将无一幸免。当然了，您是蛇爷，大漠中的传奇，我不得不为您再做一个后备的方案。我的人在十二帮中散布消息，说十二帮前来沙堡贺喜的各位老大都被蛇爷您拘禁了，想要以此作为要挟，吞下十二帮。人已经死了，十二帮肯定是联系不到，也由不得他们不相信。到时候十二帮围攻沙堡，蛇爷您又交不出人来，意图吞并十二帮的事情就算是坐实了。兵临城下之时，沙堡一定会向青峡镇求助，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带着兵马堂而皇之地进入沙堡了。内有外困，沙堡必破。”

    听完聂云泽的计划，蛇爷也不由地连连点头，发自内心地觉得整个计划够细致。

    “可惜计划一开始就是一处败笔，他们兄弟两人刚好初到青峡镇。”聂云泽说话指了指云墨肖羽二人。“而且看起来还有点灵气，所以就决定让他们两个做这个局里的第一步棋了。只可惜苍天不佑，我的第一步棋就下错了。与我预料的不同，云兄弟他们俩个竟然活着回来了，还从沙堡内带出了佛女刀。我当时就觉得大事不妙，事情可能已经败露了，但计划已经开始了，停是停不了了。我只能做了最坏的打算，强攻沙堡。不过有十二帮的帮众助拳，我们的胜算还很大。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还是输了……”

    聂云泽叹了一口气，有些许不甘，有些许哀怨。但又惨然一笑，眼神中多了一丝坦然。

    “话都说完了吧，我是不是该上路了？”

    聂云泽像是说累了，问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有气无力。蛇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师弟的死让他愧疚了半生，现在他又要面对这个问题了。是对敌人施舍一次仁慈来慰藉自己的内心，还是接着之前的错误将错就错。屋内没有声音，气氛一时陷入沉静。

    “怎么了？听完我的故事，反而下不了决心了？”聂云泽的口气中有丝嘲讽，似乎一位不可一世的大漠枭雄这时忽然变得优柔寡断，确实可笑。

    “确实让我难以决断……错过一次，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会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