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清道夫（二）
和尸体同乘一辆马车，叫肖羽感觉怪怪的，虽然沙场征战也见过不少的尸骸，但干这种活还是第一次。肖羽还想找个话题再聊几句，可思来想去找不到个合适的话题，唉叹一声只能看着这一地黄沙。 忽然他想到自己和云墨好像也是被大獠牙用这拉死人的马车运进青峡镇的，虽然当时他们都在昏迷。 “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那天在沙漠里。”这似乎还算是个不错的话题。 “那天我和以往一样，一个人送尸体。我赶着马车一直向东走，已经走了很远，我正想找个地方把他们埋了。忽然就看到有两个人倒在沙丘上，我上去看了一下，人还活着，只是昏厥了。我想我拉了这么多年死人，这坐马车的没有一个是给钱的，这马车每次都是满着来空着回，所以也想着也拉一次挣钱的买卖。所以就把死人扔下，把那两个活人拉回去了。可是不曾想啊，这活人比死人还不如，救了他性命也不给钱。我老头子白做了一次善事，心里那个悔啊。心想这两个白眼狼，早晚有一天，他们还得坐我大獠牙的马车，哪里拉回来的我就给他们拉回哪里去……” “我说你这老头怎么这么小心眼儿，不就欠你两锭金子吗？你至于咒我们死吗？再说了，两锭金子，你这马车费也太高了，这属于宰客。” “大獠牙我拉了这么多年车，从来没收过一文钱，这次好不容易拉了一趟喘气的，当然要狠狠宰一笔了。”大獠牙把宰客这事说的理所当然，甚至是理直气壮，听得肖羽哭笑不得。 “我是第一次听人把宰客这事说的这么有礼有节，简直就是出使外国的使节，不卑不亢。” 忽然觉得大獠牙这个人还是挺有意思的，什么事都爱说在明面上，大概是和活人打交道比较少，没有领悟到与人相处的貌合神离。 车又往前行了十几里，大獠牙觉得这地方合适，就把马勒住了。两个人解开麻绳，把尸首往沙丘下面一丢，就算是土葬了。转头两个人就驾车往回走了。 一来一去两个人花了尽半天的时间，回到大獠牙的小院已经快近中午了。云墨还在昏迷，小海见两人回来了就回王府去复命了，留下肖羽照顾受伤的云墨。 伤势的却很严重，云墨一睡就是两天，醒过来的时候也不过是睁开了眼，动弹不得。 又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敢下床活动。经此一伤，云墨的话就更少了，整天木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就算是肖羽怎么努力问话，他除了答个“嗯”、“好”、“是”之外就是点头摇头了，而且还时时魂游天际。 肖羽因为这事还专门问了大獠牙，问他这伤会不会阻碍了说话的能力。大獠牙说他只是不想说话又不是不能说话。也没什么办法，大家只能等他自然痊愈了。 忽然这天云墨就主动开口了，他对肖羽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吓了他一跳。 “小翎，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觉的还是应该告诉你。” 虽然表情依旧木讷，但好在是可以开口说话了，肖羽还是很开心的。 “什么事？你说，我听着。” 本来是个挺好的开始，却没想到落了个悲剧的下场。 云墨要说的事情就是从那晚潜入客栈执行任务开始的。 那晚三个人一块进了客栈，沿楼梯一起上了三楼，小海用手里的钢针放倒了守夜人，然后三人分工，每人负责一个房间。 云墨走到房间门口，试探性地推了一下房门，房门竟然就轻轻打开了。所以他第一个进了房间。房间里光线很暗，稍微适应了一下之后，云墨便冲着在床上熟睡的一人走了过去。他没有出手杀招，一招毙命，因为云墨还不想就这么结束了这条性命，他还有许多问题想知道答案。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一直反对小海当夜刺杀的计划，倒不是为了寻找什么确实的证据，而是想找个机会单独问些话。事已至此，现在就成了他唯一可以单独问话的机会了。 云墨两根手指捏在了那人的喉咙上，像是捏着一颗荔枝，只要稍稍再一用力就能掐出汁水来。 被人锁住了喉，睡得再死的江湖人也得惊醒，只是睁开双眼他也不敢擅自动弹。刚想开口说话，云墨却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现在开始，你说话的机会有限，所以别说废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答案不对，死。”云墨压低了声音说道。 “谁派你们来的？” “石镜海。” “神机府的石镜海？” “是。” 果然和云墨猜测的一样，这伙人就是为了他们两个而来的。石镜海追了一路，到了大漠也不肯放过云墨、肖羽，看来是天丰南下来死命令让他们来拿回那封逆反通敌的书信。 “进青峡镇一共几人？” “六个。” “任务是什么？” “查找你和赵小将军的下落。” 云墨的两根手指就捏在他的喉咙上，叫他不敢不说。而前边的这几个问题云墨都大致有了答案，问出来是为了证实他没有说谎。 “文家一案赵蒙赵将军有没有受到牵连？”赵家一家的恩亲，云墨铭心刻骨，一直以来都担心会连累了赵家。 “京城大乱的那一晚，赵将军已被我们百户大人杀死在酒楼前了。” 这回答叫云墨浑身一震，赵将军的死让他心里一痛，喉头发紧。还有一个问题是云墨最想问的，可是此刻却卡在喉头吐不出来。 他想问文府上下现在是什么情况，那晚有没人还逃出京城，文将军又是什么状况。可是他又害怕听到答案，害怕答案和他担心的状况一样。 “文家……上下……那晚……” 云墨这个问题问的很艰难，一词一字都是那么不易说出口。但神机府的探子已经猜到了他想问的问题。 “文家上下竭力抵抗，八十六人尽数被杀。”这答案其实在云墨心里藏了很久，以他对朝廷的认识，这个下场是必然的，只是他自己一直都不愿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