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空壳
虽然基拉推着伊芙的轮椅走了很多地方，但是最后还是选在了格纳库里。 Stike和Null的身躯上爬满了正在进行调整和测试的曙光社工程师们，而他们俩却选在了角落里，偷偷说着悄悄话。 “那……那个，已经不要紧了么？” “嗯？” “我是说，伊芙的身体……” 伊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双腿，这样微小的动作都立刻换来的身后男孩紧张的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觉有点暖暖的。 “没关系的——医生说，只是短时间的神经麻痹。很快就会恢复，有可能就是这几天需要静养罢了。而且他说的是自然人的情况，我因为是调整者，所以恢复地只会更快。” 听到少女这么说，基拉也算是安心了下来。他换上了一副笑容，声音也变得轻松了不少：“最近几天都要好好休息了，不过不要紧，我已经把我们俩的工作都给做完了。” 不光是OS的构建，就连动作参数和运动数据库，甚至是智能辅助AI，他全都依靠自己的力量用很短的时间完成了。 不过，他并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伊芙完成的。 “基拉……” “嗯？？”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可是，有件事情你应该知道的吧？” 直觉到伊芙要说什么，基拉就慌张地想要将话题转移开，这句话的背后仿佛藏着他最不想听的什么话一样。 “那个……” “这一次，我没法跟你们一起走了。” 一瞬间，冰凉的寒风吹进了基拉的心里，仿佛是被人抛弃的感情充斥着他的内心，绝望仿佛是从“内部”涌了出来一样，让他的脑袋陷入了混乱之中。 “可……” 不，事实上基拉是明白的，但一直都没有提这件事情罢了。而且“在离开奥布之后，伊芙和Null不会再跟着大天使号”这种事情恐怕大家早就已经心里有数了。先不说在奥布近海遇见了伊芙原本的母舰奥尔科特号。就算是奥布政府和曙光社的压力，大天使号也没有办法不放伊芙走。 基拉并不是不明白，只是一直都在逃避罢了。 有伊芙在对于他来说等于是多了一个战友，多了一个同伴和同类。在一艘满是自然人的战舰上，有着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同类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恐怕只有基拉和伊芙自己明白。 可是现实大多是无力的。 基拉曾经承诺过，要保护伊芙。虽然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大堆，但实际上真正的理由只有两个——其一，基拉是为了自己寻找同伴；其二，就是为了将伊芙绑在大天使号上。 没错，真正的原因就是想要将伊芙绑在大天使号，自己的身边。 并不是什么高尚的理由，倒不如说是一种奇怪到异常，并且即将扭曲的独占欲还差不多。就算基拉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实际上很多时候他是非常依赖伊芙的，而他也深知伊芙这样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当有人说要保护她的时候，她也一定不会丢下对方。 究竟是战火之中诞生的友情还是别的什么基拉不清楚，但是当伊芙面对面的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的失望和痛苦是绝对不假的。 “基拉，一定明白的吧？我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 她用自己的自由，来换取了自己的自由。 夸张点说的话，是用自由换取了生命——而大天使号，则是用他和她，换取了生存下去的机会。 一瞬间，对于奥布和大天使号，基拉有些讨厌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被利用？ 不光是我，甚至就连伊芙，就连托尔和米丽雅莉亚他们何尝又不是被利用的？！玛硫小姐，巴基露露中尉他们不就是利用托尔他们对自己施压，让自己一定要坐上Strike的么？ 随着少女的诉说，少年的拳头捏了起来。 是怨恨，也是不解……或许，更多的是无奈吧？ 大概，之前很多的事情，都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掉——因为在打仗。 因为在打仗，奥布为了保护自己获取急需的技术，就必须在赫里奥波里斯帮着联合一起制造战舰和MS；ZAFT为了自保，只好袭击了那里抢走了MS。 同样的，为了生存下去，他不得不帮助玛琉·拉米亚斯驾驶Strike，为了保护大天使号和自己的朋友们一路奋战——而阿斯兰作为ZAFT的红衣精英，必须阻止地球军得到这些兵器的数据，而成为了自己的敌人。 没有人去选择和别人成为敌人甚至是杀人凶手。 逼迫他们去成为不想成为的人，逼迫着朋友相残，同类相杀，成为杀人凶手——这种往往超越伦理的事情能够变成理所应当的事情的原因，就是战争。 而最后，那些当事人不管多么悔恨，多么痛苦，多么憎恨自己，也都只有这一个借口来为自己开脱，让自己心服口服也让别人无法安慰。 “因为是——战争。” 伊芙有些讶异地看着基拉，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是那句话其实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的确，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她并不想离开他。如果可能的话，伊芙也觉得一直陪基拉到阿拉斯加的门前，然后脱离大天使号才是最好的做法。 可是她也的确知道，自己的立场不同了。 大体上也是顺势而为之……甚至到现在，都有点稀里糊涂的。不过她还是清楚的明白了现在自己所能够做的和不能做的。 大天使号的大修即将完成，身为它的孕育之母，曙光社对于大天使号几乎和自己家一样熟悉。整艘战舰的整备工作几乎是以“日新月异”似的速度在进行着修复。 根据霍蒙的说法，为了增强大天使号缺少的MS战力，在考察了霍蒙本身的素质之后就将他选定成了OS的测试机师，而他驾驶的那台Cgue，到时候也会以补偿的方式赠送给大天使号。 这样一来，就是委婉地告诉了大天使号的乘员们，伊芙是不可能跟着他们一起走的了。而长官阶级的沉默只能当成是他们的默认。船上的乘员或多或少也应该察觉到了这件事情才对，不过却没有人会提出疑问。 毕竟，形势比人强。 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伊芙，所以她在基拉说出都是“因为战争”这种话之后，立刻轻声地附和了一下。 “是啊，没错。” “但是……” 她简短的两个字，勾起了基拉的希望。 “但是，即使是战争改变了很多东西，有些东西也是不会变的。人与人之间的羁绊，血亲之间的所存在的亲情，还有……还有……等等的东西，应该还是真实地存在着的。” 想到了什么的伊芙羞红了脸，将差点开口说出来的话给咽了下去。 但是，还是想要传达给他。 给面前的这个人。 伊芙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基拉，仿佛是要将自己心中的话语编织成目光一样送进他的眼睛里。可是那双已经开始染上了颓然神色的双眼，却没有办法领会到那藏在里面的感情。 “真的吗？” “嗯，应该是真的——即使在一片漆黑之中，也会有着最后一点点的光明存在；就好像潘多拉的盒子，尽管希望被关在里面，却依然会将它的力量传达给每一个人的内心。” 对的，就是这样。 心中默念着这些话，伊芙悄悄地将自己的手覆上了基拉的拳头。那双小小的手掌上传来的微热，渐渐地温暖了已经半凉的心脏。就好像，当伊芙在昏迷中，在一片漆黑和混沌之中，基拉的声音给了她走出来的力量一样。 等等！ 突然想到什么的伊芙，一把反手抓住了基拉的手腕，原本还透露着柔情的双眼，一下子燃起了兴奋的火花。那惊人的力量让还在走神的基拉猛地一惊，不知所措地看着伊芙。 “伊，伊芙，怎么了？”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什么事情？是哪里不舒服么？” “不，不是！我想到怎么……基拉，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嗯？是什么事情？” “我要你，陪我再进一次Null的驾驶舱！” ================================================================== “真的要这么做吗？” 基拉有些疑惑地看着伊芙，一边用力抱起了她轻柔的身体。 真是比想象地还要轻。 女孩子所拥有的柔软和清香通过基拉的双手和鼻子涌进了他的脑袋里，让他感到一阵心慌。但让他心慌的还不止是这些，伊芙要重新启动“塞克谬”系统这件事才是最让他觉得害怕。 因为腿脚还不太利索，伊芙只好忍耐着羞涩，让基拉抱着自己重新坐进了Null的驾驶舱。半周天式的座舱周围正跳动着自我检测的信息，子系统的大部分已经自检完成，只留下了主OS参数系统依然在滚动着百分比数字，似乎停留在了较早的位置。 伊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便挪动了一下身体。 “因为，我突然感觉到一点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是说，上次……上次昏迷的事情吗？” 上次可真的怕大家都吓了一跳——虽然想要这么说，但是基拉说不出口。事实上想要说的话是——“真是把我吓坏了。” “塞克谬会造成我昏迷的原因，按照西蒙兹主任的说法是因为数据的逆流而引起的神经紊乱。由整个系统所感知到的脑波并非是只有我一个人，又或者是驾驶舱周围复数人的脑波——虽然暂时我也不明白其中的活动机制，但理由应该是这样的。” 伊芙取出维护用的键盘，开始飞快地在上面敲击着按键。原本被锁定的系统和坚固的防火墙仿佛是豆腐做的似得在她的技术下一一瓦解。 “因为，我是‘空壳’。” “空壳？” 仿佛是伊芙在说着什么难解的谜题，基拉的脑袋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反应过来，只能枯燥地重复了一遍。 “因为是‘空壳’，所以就能够填进其他的东西，没有自己的东西，就没有办法拒绝系统逆流而来的，将别人的脑波转化而来的数据。” 系统被强行解密立刻引来了一直监测系统自检的曙光社工程师们的注意，他们惊愕地看着伊芙在驾驶舱中轻而易举地破坏了数个密码锁，接着打开了“封印”。 塞克谬系统的封印。 将OS重启，进入主程序并且调动了所有一切可以调动的子系统，伊芙将键盘重新收纳。内壁上投影出地平仪、航向罗盘和高度、空速综合仪表。而在这些主要仪表的下方角落，跳动起了一行小小的字符。 “Psycommu·System” “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再是空壳了。” 用抖颤着的手，伊芙第一次主动地牢牢地抓住了基拉。而基拉则是默默的转过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手和伊芙的时候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因为……我知道了，自己一直没有察觉到但却一直拥有的东西。不是去接受那些感情，而是去体会那些感情。也不要忘记，自己究竟是谁！” 一边感觉着手掌中传来的微热，伊芙同时抬起了左手，轻轻地对着环状cao作台上的启动按钮点了下去。紧接着，cao作席上方那个透明的罩子就和上次一样，亮了起来。 浅蓝色的光圈中如同蕴藏着星光，闪烁的节奏就好像生物的心脏一样。 不过，这一次不再是让伊芙感到异样的视线，也不再是如同漩涡一般的负面感情；而是让她，也让基拉，同时也让其他人感到奇妙的感觉。 “！” 仿佛是浪潮一样——但这一次不再是涌入伊芙的体内，这一次是从Null的驾驶舱向外扩散的“波”。 有些人，被这道波所牵动了。 被牵动的同时，他们也体会到了那微热的思绪，还有那背后，深得化不开的喜悦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