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琉璃的星月（四十六）
当地平线隐没了最后一缕夕光之后，巴黎城就披上了一层明辉的灯火外衣。 这里的人们没有日落而息的习惯，夜晚在他们概念中的含义并非平静的休整，而是比白昼更为火热的狂欢。 所以，街头上的行人们并没有减少；所以，马路上仍然车水马龙；所以，纵情享受的气氛令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楼群间若隐若现的三道影子。 一道身影飞驰在楼顶和楼顶之间，偶尔还莫名其妙地隐没身形，违反物理距离地出现在几百米之外的某处。而另外两道身影则保持着距离跟在后面，紧咬不放，矫捷的动作，昭示着两人的强大和决心。 这场不为人所注意、似乎永无止境的追逐战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了，前面的人时常回头望去，然后似乎在为对方的死缠烂打而不住抱怨着。而后面的人也为猎物的顽强暗暗吃惊，从他遗落的血迹来看，换做常人早应该倒地身亡了，而他却仍然不见颓势。 但也终于到此为止了，对方即使拥有坚不可摧的精神，但rou体凡身终究是有极限的，在前方那道身影的脚步出现迟钝和紊乱的一瞬，追杀者就做出了追逐战即将结束的预判。 果不其然，在从一座高楼跳跃到一座较低楼房的天台之上后，因为无法承受近三十米的落差，带斗篷的身形一歪，重重地摔倒了地面上。看样子，他的脚踝处已经骨折了，长时间的重伤与疲劳让他连站起来的力气也不具备了。 没什么可惊讶的，经过千锤百炼的身体机能也有着明显的界限，一旦不谨慎地跨越了过去，那么等待在前方的只有自灭。这一点决定性的差异注定了单纯的rou体派绝对不是拥有神力之人的对手，也是犹大冒着被外界发现的危险紧追不舍的原因。 纵然怪盗身怀压缩空间的异能，但为了延缓断臂处的动脉大出血，被迫将力量集中在伤口，随着伤势不断的加重，更加限制了能够使用的次数和频率。事到如今，颓败地仰倒在地上的他似乎已经知道，再将能力用在逃跑上将和自杀无异这个残酷的现实了。 曾经不可一世的怪盗，现在只能任由慢慢走近的圣徒和裁决者摆布。 “说出圣杯的下落，我可以让你痛快地下地狱。” 俯视着浑身被血染红的黑色礼服，犹大的脸上除了冷厉没有其它的感情色彩。对于他来说，对方在策划着什么都不再有质问的意义了，只要寻回丢失的圣物，任何邪恶的计划都将不攻自破。 “那可不能告诉你，那只漂亮的杯子可是我的宴会上不可或缺的装饰品呢。” 勉强地坐起上半身、逞强似地后退着，怪盗似乎没有理解自己险恶的处境，语气中的疯狂和亢奋丝毫不减。 “不会有任何宴会了，而你的命运也将到此为止！” 闪现的金光和入rou的“噗嗤”声几乎同时响起，然后才是痛苦的惨叫，怪盗的腹部上不知何时插入了一柄单片剪刀，狰狞的锋刃不费力地刺入身体内部，再加上在握住刀柄、不住搅动的手掌，心如刀绞就是这种惨痛的感觉吧。 “呃啊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并没有让施暴的犹大产生任何快感或者满足，他依旧绷着冷谈的面孔，用逼视的眼神拷问着无力反抗的犯人。 冷酷、绝情、不带半点感情的酷刑和声音。 “先说说你的同伴和巢xue吧，如果你不想受更大的苦头的话。” 另一只手臂轻挥，握着的刀片已经将怪盗的双脚切豆腐般砍了下来，剧烈的痛楚扭曲着发出的悲鸣。 但受刑者仍没有屈服的意思。 “那种打算……从一开始就没有，嘻、嘻，你认为我会出卖自己吗——呜啊——！” 将怪盗的左手和肩膀也分了家的犹大将刀上的血迹甩到地上，形成一道凶残的弧形。绯红的痕迹，让后面的修女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我无意听你的胡言乱语，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圣杯究竟在哪里？”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你还不如立即杀了我亲自去寻找答案，哈哈哈……” 怪盗虚弱地笑着，他的全身已经没有完好的部位了，连封住伤口的白色光芒也黯然消逝，应该是濒临的死亡令他筋疲力尽了。 “挑衅对我来讲没有任何意义，就和你的顽固一样。” 顺着巨龙之咬将神力注射入正在死去的身体之中，在头脑和心肺等部分勉强维持着生命的运作，犹大为自己的敌人营造了一个不死的条件。 当然不是出于任何好意，而是为了无所顾忌地施加残酷。 一只脚踩在伤口处，肌rou被压榨、骨头被粉碎、神经被摧残，惨绝人寰的蹂躏挤出了怪盗肺部的最后一口空气，他发出没有声音的嚎叫，身体因为缺乏氧气而开始痉挛，可对方仍不容许他就这样昏死过去。 “说出一切，我可以让你轻松地拥抱死神。” 完全没有起伏的嗓音，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即使是毒品对于刚刚戒毒的瘾君子所造成的诱惑也不过如此。 在无止无休的折磨中，犹大的提议和天堂的邀请没有区别，叫人无法拒绝。 但是—— “黑暗的盛宴即将开席，圣杯是重要的主菜，可不能被你夺走……想要的话，就在那天亲自来取吧……” 刑罚就此中止，犹大已经很清楚了，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虽然信仰的对象和自己不共戴天，但是执迷的程度不逊色于任何自己所认识的信徒。像这样的人，无论是死亡还是痛苦，都无法迫使其服从的。 那么，就只有—— 圣徒举起了凶刃。 对敌人的认可，不代表放过对方，或者说赐予其永久的安息，才是应当的仁慈。 “大人！” 索菲亚的声音让闪着寒光的刀刃没有立即落下，并不是为了可怜的罪人乞求活命的机会，犹大也不会因为这种怜悯而停手，而是一道黑影正在向这里赶来。 扬起的披风、奔驰的脚步，还有嘲笑的面具，那又是一个出没于黑夜的怪盗。 明目张胆的疾行或许不被普通人发现，但是在圣徒和裁决者的眼中，不加掩饰的气息和在自己的眼中晃来晃去的人形无异。 奄奄一息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援兵的到来，用尽全力发出了笑声： “我的同胞、你们的麻烦来了。” “你以为他能救得了你吗？” 正如犹大所说，两者间的距离实在太远了，而且还是在被发现的情况下，他不会给多方任何余地。 “告诉你一件好事情吧……” 濒死的怪盗低沉的怪笑起来。 “我的能力可不止能运用在自己的身上。” 圣徒的瞳孔一缩，没有反抗余力的人的指尖亮起的闪光让他立刻手起刀落，但终究晚了一步，以毫秒的差距被跨越空间而来的一只手拦截住了。 比起脆弱不堪的敌人用最后一丝力量将援兵拉到了自己的面前这个事实，刚出现的怪盗居然能用自己的血rou之躯抵挡住巨龙之咬的锋锐更让犹大惊讶。 他比谁都要清楚，自己的神器能够捕捉任何生灵，撕裂任何物体，其威力绝不是任何坚固和硬度可以抵挡的。 对付无可抵御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用相同程度的力量加以抵消，对方拳头上的不详血红，难道具有和神器比肩的威力吗？ “哟，同胞，还真是够凄惨的啊，原以为让你对付仁慈的圣徒是一件不错的差事呢，真是没想到……” “来得太慢了，另一个‘我’，再慢一点我的这条命可就被别人收走了。相比被杀，还是自己收拾残局来得舒服些。” 无视凝眉不语的犹大和全神戒备的索菲亚，两个怪盗像久违的老朋友般寒暄着。